第二百三十九章 归来(一)
许国这边挫败了卫国的阴谋,欢喜之余,士气也更加高涨,连带着训练也尽心了许多。卫国观察了一阵,发现许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从前他们利用许国军中不合,才能用少许力量让许国大军被困枯命泊,连这样都能让他们给逃出来了,说明智取已经是不可行。至于直面以武力争斗,如今许国多了一股强劲的势力,且与之同心,他们恐怕就更是没有机会了,因此也就安生下来,将边境的消息回报京都。
这些日子里,京都并不太平——许卫两国的京都都是这样。
宋嘉历离了朱容州,一路上都不断回想着那夜,与明月相伴同行时她的神态与动作,月夜里,青鸟来,月儿她面上笑着,但笑得似乎过于勉强,连别离也像是匆匆逃避,她真的是都忘了吗?这些表现倒像是她在伪装无事,那么,岂不是更加哀伤?宋嘉历倒希望自己多想,她是真忘了个干净,毕竟若是如此,也就不必再伤心了。
回去的路上经过当归山庄,宋嘉历上山去,山庄却紧闭着门,无论怎么敲,都是不应。他知道,凳子流苏还在里头,也理解他们为何不再相见——他们该是接到了文松子的消息,硬下心肠来和孤竹君划清界限——本来嘛,没了月儿这一条纽带,就断了关联,他们不主动与他为敌,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还能有什么奢求呢?宋嘉历拂去周身的雪,继续上路。
过了边境,来到许国的境内,韦衡问,“要不要通知郡府来迎接?要回京都还需要些时日,殿下你的身体——”
“不碍事的,”宋嘉历摆手,“文师父他的妙手你还信不过吗?他都说没事了,那就不会再有问题的。”
韦衡默然不语,殿下是伤在了心里,身上没什么患处,但却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
“何况,郡府也不一定可靠。”宋嘉历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我们去卫国之时,使团里就有不少暗桩眼线,若不是我们发现得早,暗中除去了,也不能顺利到达卫国,救出棠束来,如今只有我们三个上路,正好轻便,何必再找来一些可疑的人徒增担忧呢?”
韦衡看向棠束,点头,殿下这话说得对,是他没有考虑周全。之前入卫的行程就充满了艰险,殿下都小心应付了,虽没说出来,但其实殿下和他心里都明白,这些都是先皇派来对付殿下的,如今先皇虽然驾崩了,京都被韦家控制,但免不了偏远之处还有先皇的势力残存。即使咸山王已经昭告天下那新封的太子是个女子,但也不能使那些势力彻底倒戈。既然如此,还不如敛去踪迹,避开这些不必要的祸端。
不起眼的马车带着身份贵重的三人奔驰前行,一路上,经过若干郡府,宋嘉历他听得了许多消息:
“太子在边境打了胜仗了。”
“什么胜仗,是把好几万大军从那有去无回的荒漠里救出来了。”
“太子还给大漠求来了雨……”
“太子嫁了人,好热闹……”
……
这一路的消息都是关于掩月的,百姓们倒颇为包容,比那些朝中古板的大臣更容易接受女子为主宰,当然,有现在的局面也极大地归功于掩月她自己的成绩。
对于自己这个才华绝世、颇有帝王风范的妹妹,宋嘉历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哀叹,如今她同自己一样,都成了彻底的孤儿了,而她也几乎达到了心中所愿。虽说自己有韦叔父以及朝中大臣的支持,但掩月她的名头、事迹已经深入人心,且盖过了他从前的经历去……或许,掩月她真的天生就是要做帝王的,这天下,在她的治理之下会远远好过自己所能做到的。
宋嘉历明白,自己的人生二十载都是在求生谋活路,他吃过许多的苦,所以能够哀民生之所哀,能够做一个仁爱包容之人,但他做不了一个恩威并行、杀伐果敢的帝王。
至今,他手上也还算是干净,所为不过是为了保命,但凡能够慈悲之处,他都以良善应对——对恨不能除自己而后快的父亲、时时想着取自己而代之的妹妹,还有这天下的许多人他都始终留着善念。
即使他是“圣之清者”,是孤竹君,这世上还是有许多事,他做不来。
或许,不该去争自己做不好的东西吧?
终于到了京都,宋嘉历将思绪暂时收住。眼下还有要紧的事——棠束病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说来也是好笑,棠束她明明是许国人,在卫国住了几年之后,再回来,反而不适应了。
韦衡一路上要照看着殿下和棠束两人,也有些吃不消,进了京城,棠束说坐在马车里太过沉闷,越发不舒服,宋嘉历的意思也是想步行回去,因而三人便下了马车,同行在路上。
此时三人都穿着白衣,倒也不显得突兀,因为大街上的百姓也几乎都穿着素服——国孝期间,上至朝廷大员,下至贩夫走卒,都要为先帝先后穿孝。
他们并未直接去皇城,想着还是探探京都的局势。
市井之中消息最为流通。
韦衡左右顾看,对宋嘉历道,“姜掩月如今在边境站稳了脚跟,她下了令要追封许婧为皇后,让她和先帝合葬,起先也没人肯听她的,但现在,军中都是支持她的人,恐怕这合葬又是件麻烦的事。”
宋嘉历侧头,“她如今不是叫宋嘉惠吗?她如今不姓姜了,我们也往前看吧,而且她在边境获得将士们的认可是靠她自己的本事,她要为自己的母亲争个名头,我也得为我的母亲守住名头,其他事情大约她还有法子,这事情上她却是鞭长莫及,放宽心,这事不着急,还是先去带棠束找找大夫吧,她这身子一直不适也不是个办法。”
棠束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咳了一声,对宋嘉历点了点头,低声道,“谢殿下关心。”
京都的街道还是往常的样子,只不过少了些热闹,路过浮云楼——宋世殊驾崩之后,浮云楼便解了禁,但又因为是在国丧期间,生意也是惨淡,再不复从前的笙歌欢场,宋嘉历只望里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前行了,本来这浮云楼存在就是为了在父皇的眼皮底下为他收集情报,如今日夜费尽心思提防的人都不在了,这地方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了。
还是给棠束看病要紧。
宋嘉历走在前头,韦衡搀着棠束走在后头,这三人一路顾盼,却都没放心思在路上,走着走着,三人都没发觉竟然走到了回阳堂门口。
棠束也知道回阳堂,韦舟横与她联络之时,将明月的身份都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她,她此时也是一阵感慨,不由得引起了咳嗽,“咳……殿下,我们——”
话还没说完,回阳堂边上的巷子里就窜出一个穿着戎装的娇小身影来,冲着他们奔来,“大哥,大姐!”
窜出来的是都都。
韦衡是她大哥,棠束是她大姐,这关系虽复杂,一时激动,也来不及细想。
都都扑上来,又低低补了一句,“太子哥哥!”
都都倒考虑周全,在这大街上,没把宋嘉历的身份暴露出来——同时,这也说明了,京都的局势还存着危险,并未被韦家全然掌控。
“嗯,你怎么守在这里,难道学会了未卜先知的本事?”宋嘉历应了她一声,又微笑发问。
韦衡则上下打量都都一遍,微微皱眉,“都都你怎么这样一身装扮?”
棠束咳了两声,没说话。
“如今,我总算得了机会大展身手了!”都都叉腰,骄纵的语气有些勉强,不似往常那般底气十足,她仰脸,余光里是回阳堂的烫金大字,“京都里还有些不安分的余孽作乱,我平日里就四处巡查,算算太子哥哥你们也要回来,所以我就格外注意,没想到还真能让我守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这欢喜是真的。
宋嘉历低下眸子,假装忽略了回阳堂这背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大家都学会了故作坚强,避开伤痛之处,假装一切安好,他自己不也走到回阳堂来了吗?何必拆穿都都呢?
“那也正好,我们不必再探路了,棠束身子不大舒服,都都,带我们回宫去吧。”宋嘉历应声,温润一笑。
她才刚来,又要走了。
都都不自觉地侧头看了眼回阳堂紧闭的大门,扯出笑来,“好啊!”
这应答的爽快里带着一些苦涩。
众人心里都揣着心事,因此也就没格外防备,正要转身前行,暗处却闪出数个神色狠厉的人来,先于他们从袖间亮出的匕首,冷冷的箭簇从高出楼阁飞下,直奔着宋嘉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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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晚了,昨天注意到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还有小可爱在看文,大家注意身体,早点休息哦~小姜的文可以迟些看,觉要早早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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