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还是这家招待所，如常的冷清。楚樊和姚韵秋要了两个房间，还是上次那两间靠楼梯的屋，男生一间，女生一间。只是这一次，人却少了将近一半，让人不免触景伤怀。

        招待所看门的女人依然热情，不停地问长问短，“呀，怎么少了几个人？上次那个说话像爆豆子的女生没再犯晕吧？她怎么没来？”

        四人强颜笑笑，无人作答。女人不大自在地撇了撇嘴，瞎子都看得出这几个人有心事，女人也就懒得多问，平白地自讨没趣。

        大家拎着行李全进了女生屋，姚韵秋提议先去吃晚饭。招待所只有早餐，晚餐要自行解决，楚樊来窗口看了看外面。

        街的对面，分明就有几家大排档。

        “就去对面的大排档吃吧，反正也不远。下楼过街就是了。”楚樊说道。

        王强的头却摇得像是拨浪鼓，他坚决不肯去。

        王强这强烈的反应，倒让姚韵秋也担心起来，“怎么？王强，你？又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么？”

        “没…。。”王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回完全是凭我自己的直觉，我觉得还是呆在招待所更安全。”

        “可是上次宇翔在招待所，不是一样……”舒玫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其实晴晴不也一样？直接在他们眼皮底下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

        姚韵秋不知道是不是受王强的影响，她也改口道：“算了，我留下来陪王强，最好不要有人落单。楚樊，你和舒玫去吃吧，顺便帮我们打两份盒饭上来。”

        楚樊点点头，“你说得不错，那就这么办吧！我们很快回来。”说完看了看舒玫。

        舒玫也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也好！总算有机会和楚樊独处了，她可是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没想到小镇的大排档和城里的没什么区别，晚上都特别热闹。到处是划拳碰杯的声音，“呼呼”炒菜的热气四处弥漫。他们走过几个摊位，都坐满了人。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位置，便简单叫了几个菜。

        刚一坐定，舒玫就单刀直入，“楚樊，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楚樊不觉愕然，“哦？想问什么？”他感觉今天的舒玫和平时似乎有点不一样。

        “你和叶子不是在大学才认识的吧？”舒玫问得很干脆。

        “嗯。”楚樊不假思索地应了声，但很快他又觉得蹊跷，不由看着舒玫，反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哦，我以前听她提过一次，但她也没多说。”舒玫回答得很流利，没有一点迟疑。质问楚樊的场景她已经想过无数遍了，她早就料到敏感的楚樊难免会有此一问。

        原来楚樊真的是在大学前认识的叶子！舒玫脑中再次闪过叶子的日记：“那个人竟然也在学校里，我不敢想象，事隔几年，现在竟然又要每天冒着和那禽兽擦肩而过的风险！天哪，为什么老天让我再遇见那个人！”

        这个禽兽真的就是楚樊吗？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舒玫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而与此同时，楚樊也显得很是激动，他竟然在落泪！

        “其实我和叶子高二就认识了！按陆航所说，应该就在她和她妈妈离开澜溪村后，便来到了我所在的学校，成了我们班的插班生。”

        “第一次见到叶子，我就被她吸引了，她的眼睛总是溢着淡淡的忧伤，让人止不住地想要爱怜。其实……”说到这，楚樊抬起头看着舒玫，完全不顾及自己的眼泪扑簌而下。

        “其实，我就是为了她才考到我们这所大学的！当年我暗恋她，却不敢表白，因为那时候我成绩不好，在班上排不上号。我知道她一直想考这所大学，为了能和她在一起，所以才在高中最后两年拼命读书。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考上了和叶子同一所大学……叶子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一切，也许是被我所感动，终于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有了叶子，我整个人也彻底变了，变得阳光而自信。说来你也许不信，其实高中时，我是沉默寡言，很不合群的一个人，是叶子改变了我！本来以为从此可以和她快快乐乐在一起……谁知……”楚樊说不下去了，掩面而泣。

        舒玫瞪大了眼睛，她一直佩服楚樊的品学兼优，没想到，原来如果没有叶子，楚樊现在也许连大学都考不上！而此刻，楚樊那恣意的泪水代表什么呢？是像陆航一样，对叶子难以割舍的真爱？还是为伤害了叶子悔恨的泪？

        “你……你别太伤心了，我们还是找出凶手要紧……”舒玫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楚樊，扯了一段卷纸递给楚樊。

        楚樊点点头，似乎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用纸巾拭去泪水。只是他向来清朗的嗓音却变得说不出的低沉沙哑：“你说得对，让你见笑了……其实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把不幸带给了叶子？如果叶子没有遇上我，或许就不会……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她，真的，所以我才一直不愿放手。”

        舒玫的心倏忽一跳，楚樊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他喜欢叶颖，所以哪怕伤害她也依然不肯放过她？是这意思吗？

        “你……”舒玫正想发问，却见大排档老板娘端着菜走了过来，于是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俩人都心如潮涌，不再言语，只是埋头默默吃饭。舒玫食不知味，也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些什么，几次她都想向楚樊问个清楚，可是看到楚樊红红的眼眶、黯然的神情，却不知怎地就是开不了口。如果他不是那个坏人，而自己这样胡乱地冤枉他，那该让他怎样的痛心，连身边的伙伴都不相信他！

        或许内心深处，她也不希望楚樊就是那个禽兽吧。毕竟楚樊一直是那么闪亮的存在，虽然从不承认，但她知道自己和楚樊身边众多的爱慕者没多少区别，只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望尘莫及，也就一直刻意回避而已。可是乍见他流泪的一瞬间，就像有把锤子在她心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生疼生疼。

        舒玫不易察觉地苦笑了下，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楚樊心里明明只有叶子啊。可是以爱为名，难道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一顿饭在俩人的静默下草草地打发了，楚樊打包了两份盒饭，和舒玫一起走出大排档。

        到底是小地方，一过吃饭时间，人气立减，摊位上的人变得寥寥无几，不像大城市的大排档开到凌晨都热热闹闹的。舒玫看着马路对面，突然惊讶道：“怎么招待所里一点灯光都没有？”

        楚樊本闷头走路，听她一说也抬起了头，果然，招待所一片黑暗，混在旁边一片矮矮的平房中，在朦胧的夜色下更显得破败不堪。

        “楚樊？”舒玫惊叫，楚樊居然一声不吭地，就向着马路过面跑了过去！

        此时时间尚早，马路上时不时地有车辆驶过，眼见楚樊像是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舒玫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小心！”

        隐约见楚樊已经横穿马路到了对面，舒玫大叫：“等等我，楚樊！”一面也急忙追了上去。

        “韵秋！王强！”楚樊此时已经到了招待所大门前，像是失去理智般重重地拍门。他心中一片寒意森森，姚韵秋！王强！是他让他们再次来到镇上的！明知危险重重、凶多吉少，他却放任他们来到了这里！难道他们，也要被自己害死了吗？

        正当他忧心如焚、几乎崩溃之际，门突然从内打开了。

        女人不满的声音飘到耳边：“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呀？又想砸门了？”随着吱嘎一声门响，一束亮光刺向楚樊，楚樊不由眯缝起眼睛。

        原来看门女人拿着手电照着他。

        楚樊的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悠悠荡荡地落回了胸腔，一时间倒有些尴尬了：“不是，我还以为……怎么里头这么黑？”

        相对于他突然又起的紧张，女人倒是一脸满不在意的表情：“停电了呗！”女人耸耸肩，“老房子了，电路不知道用了多少个年头，发点脾气也正常。”

        “楚樊你回来了？”姚韵秋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他便笑了，随即转头对女人说，“可能是保险丝烧掉了，你有备用的吗？”

        “有吧，我去找找。”女人边说边向屋内走去。

        “嗯，你拿去给王强吧，他会弄。”姚韵秋对女人说完眼睛又转回楚樊身上了，“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舒玫呢？”

        “她在后面——”楚樊说着转过身，马路上车来车往，可是哪里有舒玫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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