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二 这究竟是怎样的秦国？
凉州·秦川郡·虎牢关
近日以来，往返于虎牢商道的列国商贾，尽皆被牢牢限制在华夏商贸城中不得外出。
若想将货物转运至他郡，则必须平价转卖与华夏商社，而后由华夏商社送往大乾各郡，乃至于通过海运，运送至正在遭受战火的大行国中。
对于此，各国商贾虽敢怒却不敢言。
只因华夏商社给出的官方消息，正是因目下九州局势动荡，以防大骊奸细入乾，故而列国商贾一律不得入境，最多可达华夏商贸城中正常往来商贸。
如此特殊情况之下，早已依靠虎牢商道赚的是盆满钵满的列国商贾们，面对占据绝对主动权的华夏商社，以及商社背后的秦亲王殿下。
这些手无寸铁的商贾们，却又如何敢多有半句怨言？
是以，尽管利润因此被削去一层，但华夏商社的收购价位也都还算比较公道，起码令列国商贾都能够多少挣点辛苦钱。
这样一来，商贸依旧繁华的虎牢商道，却形成了一种颇为诡异的局面。
尽管商贾往来异常频繁，但进入华夏商贸城之后，却好似与整个秦国隔绝开来一般，根本就不知晓外界的一切讯息，更遑论将什么有用信息传递回大骊国中了。
而秦国上下，之所以这般煞费苦心，自是不愿打草惊蛇，反被大骊遍布天下的密探给提前洞察己方的战略意图。
毕竟本就繁荣兴盛的虎牢商道，若是突然暂停关闭，禁止外界一切人员入内，则如此反常行为，必定会引起大骊方面的高度警觉！
如此一来，兵出虎牢，奇袭大骊的计策自然不攻自破！
故而，虎牢商道必须照常通行，且大军还必须迅速在边境集结。
如此一来，如何能保证己方军情不被敌方密探所探察到，便成为了此次战役中非常重要的关键环节！
于是，秦亲王一声令下，整个华夏商贸城便成了只进不出的大铁笼子，将外界入境之人全部锁在笼中，只可原路回返，却不得更进一步！
而在虎牢关的另一侧，与华夏商贸城相隔上百里外，便是此次北征大军的正式集结地！
如今，秦国最为精锐的两大军团，秦龙军与秦虎军已然集结完毕，正紧张有序的操练之中，等待着后续援军的到来。
届时，只要来自征北军与定西军的十万精锐加入军中，则北征大军便可以立即发动总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攻大骊，致使大骊朝野震动，九州皆惊！
除此之外，面临如此动荡局势，秦亲王又命令秦国那十万屯田驻守的民兵，也紧急在大将军关飞的带领下开始拉练，力求在三个月左右训练成一批足以拉上战场的军队来！
至于大军出征所需要的民夫，也在秦人的踊跃参战下很快拉满了十万人的规模，并已同时进驻大军左右，开始为即将开始的大战筹备粮草，制作各类器械。
自秦亲王被任命为北征统帅之日起，整个秦国上下，便犹如战争机器一般，已然急速开动起来！
而亲眼目睹这一切，亲眼目睹秦人闻战而喜这等场面的北征大将军公孙疾，却是目瞪口呆，一时竟有些难以置信！
他究竟在秦国看到了什么？
繁华至极的国都——汉阳城，规模更是堪比整个西京城的大小！
这还不算什么，最令公孙疾感到震撼的，却是占地面积至少有三个西京城，往来商贾络绎不绝，商贸交易极度繁华的华夏商贸城！
这究竟是怎样一座城池？
在公孙疾看来，这根本不应该是一座处于边僻大乾内的繁华城池！
这理应是位居中原核心，占据最为富庶之地的巨富大行，才能够拥有的富饶城池！
不光如此，除去国都与这座商贸大城之外，一路走来的秦国境内，沿途满是一望无际的丰沃田野。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当初驻守虎牢关时，被称为大乾最为贫瘠的秦川郡么？
怎的数年未归，却已发展成了这般模样？！
除此之外，更令他感到震惊的，却是秦国极其强大的基层动员能力！
在秦国，尤其是在县邑，在乡下，九州皆有的乡绅豪门近乎绝迹！
相反，在编户齐民，邻里连坐的严苛制度之下，秦国民众非常规整的，以里为单位聚居在一起。
五户为一伍，两伍为一什，每一户每一人，都被准确无误的登记在册。
公孙疾好奇之心，还特意翻阅过乡丞的户籍簿，发现其细致无比，竟连家有几口人，男女几何，壮丁几何，有无爵位都尽皆登记在册。
除此之外，连家中有几亩田，几间房，是否有牛，是否养猪，是否养狗这等牲畜，都事无巨细的记录在户财簿中。
如此一来，等于在最基础的村落乡里之中，秦国官府的触手都已然牢牢的伸了进来！
而不似九州其余之地，这等乡里之中的详情，几乎都掌握在乡绅豪强手中！
官府若想收租纳赋，征兵募民，却还都必须倚仗与这些地方豪强！
若是如此，效率之低下自然可想而知。
而至于逃税漏税之事，更是层出不穷，屡见不鲜。
但很显然，在秦国这等编户齐民，什伍连坐的严苛制度之下，官府对于乡里之间的统治力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
莫说逃税漏税了，官府却是连你家中有几口壮丁都知晓的一清二楚，一旨令下，就必须乖乖服役参战！
秦国官府这等极其强大的民间动员能力，可真真是令公孙疾有些大开眼界！
但不仅如此，秦国真真令公孙疾感到震撼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他根本无法相信，在募集民夫随军出征之时，这要放在其他郡地，那当地老百姓简直是躲都躲不及的！
可在秦国，却无比真实的令他看到了瞠目结舌的一幕！
那些一个个争先恐后，踊跃报名的黔首青壮们，似乎在争抢的不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民夫，而是一片片肥沃至极的田地一般！
如此诡异场面，看在公孙疾以及他身旁的亲信眼中，却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但即便如此，在这般激烈的竞争之下，如此众多的人群，竟丝毫未有骚乱，更不曾有人为此大打出手。
公孙疾好奇一问，这才明白原来在秦国之中禁绝私斗，敢有私斗者，动辄便是重刑加身！
故而即便众人争抢，却都显得很有秩序，未曾敢有一人有所造次。
这等离奇场面，可真真是看的公孙疾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待他虚心请教完一位随行秦吏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刺激这些黔首闻战则喜的，不是其他，正是秦国独有的二十等爵制啊！
不论出身，只以功劳受爵，有爵即可有田，无爵在身甚至都没有资格拥有田产！
而立功的方式更是多种多样，开垦荒田便是有功，可获爵赏田，发明创造亦是有功，可获爵赏田，勤耕多收也是有功，可获爵赏田！
当然，无论哪种立功的方法，却都没有军功来的最为迅速！
对于普通黔首来说，惟有上阵杀敌，方能够获爵赏地，乃至于更改命运！
毕竟一旦获爵，即便战死，爵位也可延续三代！
而有了爵位之后，后代子嗣也才有了资格，入学堂进修，参与科举考试！
如此一来，相等于改变了整个家族的命运，且能够福泽子孙！
这般说来，怪不得秦人闻战则喜，一个个嗷嗷叫的想要上阵杀敌！
而这等方式下募集的兵士，在临阵厮杀时又该有多么可怕？！
即便是以命搏命，待身死之后依旧可以获爵赏田，福泽家人！
这种二十等爵制打造下的秦军，战斗力究竟又会有多么骇人？！
一时间，公孙疾不禁有些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那些或哭哭啼啼，或面露不舍，或满脸期待的父母妻子们，他们纷纷拉着自己的儿子丈夫，依依不舍的动情告别。
但无一例外，在最终告别之时，却都会不约而同的说上一句！
“不得功，勿回返！”
……
“秦军战力之强，战心之韧，战意之盛，实乃无可披靡，当世无二也！”
——《九州风云录》·泰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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