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狼狈为奸》
在皇宫内,漫无目的的东瞅西望。官服在身,也没有触及什么宫中规矩,还是挺自由的。
苏画估摸着,宴会差不多进行到了一半的环节。
他经过的宫道的时候,也遇见了几个从里面出来的大官。嘴上说着宴会的情况,什么陛下这一步棋下得真好...之类的话。
而且他也听到了原本载歌载舞的音律,也有了渐渐弱下来的趋势。
他们离开的方向是太和门,出宫的必经之路。
既然宴会也快要结束,那自己也应该返回去找海德了。顺便问问,文宗找自己过来,到底是因为何事。
如果是让他来当恶人,那么自己是坚决不会同意的。这一次,他一定要守住自己的立场,就算霓裳不让自己上床,他也不做这个大恶人。
抄近道返回途中,路过一个小园子。
门上的匾额,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不过依旧可以看出上面写着御花楼三个字。
御花园,他倒是知道。
御花楼,可是第一次听说。
从院门外望里看去,点着几盏石灯。石道两盘,莺莺燕燕在有些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门外也无重兵把守,按理来说御花楼是皇上的私宅,禁军保护也不会这么薄弱。只听得园内传来阵阵叹息,苏画突然有些明白了。
说不定是皇帝老儿心情不好,把这些禁军都撤走了,想一个人静静。也难怪,他都五十多的人了,有一个十五岁的漂亮妃子。一想到宠幸的时候,心力交瘁,换作谁都会郁闷。
苏画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文宗一句:老禽兽,这也下得去手。
林幼薇的真实情况,苏画不是很了解。他也是道听途说,那群离开的商人都是赞叹林娘娘的容貌,他也自以为然的认为了。
“要不进去瞧瞧?”
可能也是想着尽早赶回东庐,又或者是认为文宗为了政事所烦忧。没办法,谁让我是一个优秀的朝廷命官呢!
嗒嗒嗒,几步就跃进了院门。
亭台水榭,雕梁画栋。皇室的园林技艺,那是没得说。一幕幕在苏画的眼前闪过,他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以后有钱了,也得造一个园林,体会一下万恶的资本生活。
循着声音走去,只见一道的身影,背对着自己,静静的坐在了凉亭之中,独自喝着闷酒。
亭边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那一声声的悲叹,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吧嗒一声,苏画迈上了台阶。苏画刚想开口喊一声陛下,那人也是警觉的回神。二人对视了一眼,齐声喝道。
“是你?”
“是你!”
苏画脸色有些尴尬,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赵嵩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震惊之余又拉起了一张老脸。短短的几秒钟时间,苏画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位老人的心理变化。
悲叹变成了诧异,又转变成了释然,最后又变成了原本的黯然。
没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局面,赵嵩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紧接着又转回身去,拿起手中的酒盅又自顾自的喝了一杯。
自己搞得赵家鸡犬不宁,赵嵩能给苏画好脸色才怪。
出于赵嵩是他的上级,苏画还是守着着规矩,拱手行礼。倒不是苏画欺软怕硬,只是一想到这老家伙要是反手参自己一本,那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月的工资,那可就没了。
当官本来就没啥钱,还要被克扣俸禄。苏画觉得,文宗在这一点上还是下得了手的。
“下官奉陛下口谕,此行是来进宫面圣的。”
赵嵩没有搭话,手上的动作也有些僵硬。只是过了小半会儿就恢复了,语气依旧很冷淡:“觐见陛下,应该去仙音楼,跑来这地方作甚?”
“下官品阶不够,未得进入仙音楼。”
宫中的规矩你还不清楚?这不是摆明了明知故问,让我摆清自己的低位,在给我一个下马威。
没等赵嵩借题发挥,苏画又追问道:“再说,这不是御花楼吗?”
赵嵩轻虐一笑,看向苏画:“谁告诉你,这叫御花楼?”
“门外的匾额不都写着!”
“那写的是衔花楼,宫中只有御花园,没有御花楼。”
听完赵嵩的解释,苏画的脸上一个大写尴尬。进来的时候也在纳闷,怎么会有御花楼这么奇怪的名字,还以为是曾经御花园的旧址呢。
“得亏你还是读书人,御字和衔字都分不清。”赵嵩似乎抓住了苏画的小辫子,在旁边一个劲的讥讽。
没办法,谁让这两个字在大唐的文字记载中,很多地方都颇为相似。加上匾额上爬满藤蔓,也是难以分辨,苏画先入为主的认为,这里就是御花楼。
“宰相训斥的是,下官受教了。”
赵嵩没想到苏画这么客气,跟当初在秋兴居咄咄逼人的态度,截然不同。难道是因为赵羡的时候,担心自己会秋后算账不成。
他猜得没错,苏画也是这么想的。相府结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赵文谦的事情,赵嵩也已经放下了成见。
至于赵羡的事情,没人知道赵嵩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文宗跟他说过很多次,就是皇后也多次以书信通知,让他先别轻举妄动。苏画现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还不能轻易的露出杀机。
秦王凯旋进宫复命,兄弟二人商谈战事。也说起了苏画的谋略,当时皇后正在门外候命,也听到了一些。总而言之,苏画目前绝对不能动。
望着赵嵩低头不语,苏画不禁开口提醒:“宰相若无其他训斥,下官就先行告退。”
赵嵩摆了摆手,苏画舒了口气,抬脚就走。
望着少年的背影,赵嵩的眼神一丝欣赏。又或许是在苏画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赵嵩喊住了苏画:“且慢!”
少年身形一顿,嘀咕了一句:老家伙,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但是还是扭过身来,面带微笑问了一句:“宰相还有事吗?”
“无事,只是寡酒难饮。来不早,不如来得巧,过来陪老夫喝几杯。”
言罢,赵嵩让开座位。
又把酒杯推了过去,斟满了一杯酒。又从旁边的膳盒拿出一副碗筷,自己走到了主座的位置上。
苏画心想:这该不是会鸿门宴吧?
他要在酒中下毒,然后以报兄弟之仇?
赵嵩察觉苏画愣住原地,也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酒中无毒,老夫若想杀你,岂会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他还当着苏画的面,喝下了一口酒,来证明自己没有下毒。
长者邀,不可推。
再说了,自己是来见陛下的,若是在这时候出了什么意外,赵嵩也别有好果子吃。又或者自己心怀愧疚,至于愧疚从何而来,只能说潜藏在苏画骨子里的东西。
哪怕在日后,苏画已经背负了数千条人命,他对于死在自己刀下的亡魂,也始终带有一丝愧疚之意。
就这样,苏画鬼使神差的,就坐到了赵嵩的对面。
曾经斗得死去活来,都想把对方置之死地的二人。竟然对面而坐,平心静气的互相敬酒。
赵嵩位高权重,却是明白事理之人。
他永远只想屈居第二,从不想当什么第一。这也是他多年勾结党羽,残害忠良的时候,文宗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说是残害忠良,可是其中的弯弯绕绕,都是赵羡在着手操办。
由始至终,赵嵩都是一个局外人,坏的不够彻底的坏人。不是为他洗白,而是他的本性就是如此。那个从饥荒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少年,比谁都要珍惜眼前的生活。
三言两语下来,苏画也慢慢了解。
面前的这个老者,城府不是一般的深。他的心思缜密,无形中都能套出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赵羡威名远播,却没有人想到,他的哥哥赵嵩,也是一个擅长伪装,甚至可以说是忍辱负重的野心家。
他是没有见过血海深仇的仇人,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还能笑眯眯的给仇人敬酒,一点恨意都感受不到。
越是张牙舞爪嚷嚷着要害你的人,你知道之后就越显得平静。反而是那些深藏不露,专门弄些阴谋诡计,才让你日思夜想,背地生寒。
“听说,那茶叶是你弄出来的?”
赵嵩吃了一口菜,面无表情的看向了苏画,似乎是在求证。
“是我。”
“最近陛下龙颜大悦,管理国库的户部,这几天可是忙得很啊。”赵嵩没来由的笑了笑,苏画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年轻有为,是大唐的栋梁之才。”
“宰相过誉了,大唐的百姓。还得仰仗你们这些老臣。”苏画昧着良心说着,脸上却是看不出端倪。
逢场作戏而已,谁不会呢!
“当初凤栖楼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文礼年幼,不知礼数,现在被我打断了腿,已经老实很多了。这一页,咱们就算是翻过去了吧。”
听着赵嵩的口气,似乎想和自己和谈。
“赵羡乃是乱臣贼子,虽为我二弟,却隐瞒着我许多。也得多亏了你,他的阴谋才得以败露,老夫也少了刑狱之苦。”
老者缓缓说着,仿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显得微不足道。
苏画猜不透赵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他愿意和谈,那也是苏画梦寐以求的事情。尽管是放在身边的定时炸弹,也比得上天天担忧的强。
“宰相愿意放下往日成见,下官是求之不得。”
赵嵩苦笑了一声:“如今赵羡下落不明,以他的秉性。是绝对不会放过你,当然也不会放过我。”
苏画跟赵羡的梁子已经结下,至于他为什么说赵羡不会放过自己。为了防止自己遭受牵连,事发之后,赵嵩选择了袖手旁观。
赵羡一家,发配边疆、锒铛入狱...大有人在。他弟弟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这个做哥哥又怎会不懂。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是有句话也是极有道理。
兄如豺狼,弟似猛虎。兄弟反目,狠上三分毒。
苏画是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赵嵩话中的意思。
由不得眯起来的眼睛,手指也富有节奏的叩击着石台:“所以,宰相打算拉拢我?”
老者笑而不语,反倒是给苏画斟了一杯酒。
“你是陛下的臣子,老夫也是陛下的臣子。理应为国为民,共谋大唐的千秋基业,何谈拉拢之言呢?”
“又何况,敌人的敌人,那便是朋友。”
月色之下,一老一少四目相对。老者如狼捕猎一般,盯着面前的少年郎。那少年郎也不甘示弱,眸子里同样带着几分的阴鹜。
“苏仕郎,你觉得老夫说的对不对?”
话音落下,苏画颇为认可的点点头。相视一笑,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
清脆的碰了酒杯,地上的两道影子相撞。
那一刻,苏画脑中闪过一个成语: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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