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水魂(二)
刘丽丽在解世坤的尸检中发现,飞针上的剧毒影响了解世坤身体上的肌肉群,使得他整个肌肉群处于极度放松的状态。这种肌肉放松的状态使其肋间肌、膈肌、腹壁肌,胸锁乳突肌、背部肌群、胸部肌群等等与呼吸有关的肌肉失去运动效应,因此导致解世坤窒息死亡。
同时他在死亡前夕没有自救动作,没有挣扎,也是因为他的整个肌肉群都处于完全松弛和麻痹的状态。
这种令解世坤身亡的剧毒令我感到匪夷所思。当飞针射入解世坤的颈部,毒剂就通过颈部动脉进入大脑,大脑瞬间进入瘫痪状态,然后毒剂通过血液的流动,侵袭全身,使得整个人体机能马上处于停滞状态。而最先停滞的就是呼吸,呼吸功能的丧失,使得中毒者瞬间就会窒息身亡。
我想这种毒剂就应该是属于武侠小说中的见血封喉吧,中毒后只有一死,根本没解没救。
技术科对飞针进行了分析,发现飞针上的毒剂是一种未知的毒剂,具体的来说就是多种毒剂按照一定的比例调配而成。其中最主要的毒剂成分来自‘箭毒青蛙’。
南美丛林中的箭毒青蛙有着艳丽的外表,身长虽只有2厘米到4厘米,却堪称天然的“化学武器”。其皮肤腺异常发达,分泌出色彩鲜艳的毒液,用来防身自卫。不要小看了这种毒液——仅用10万分之一盎司(1盎司=28.3495克),就能致人于死地!尽管箭蛙自己并不用毒液捕杀猎物,但南美洲的印地安人却学会收集它们的毒液,涂在箭头上,用于捕猎动物,箭毒青蛙因故得名。
对飞针上的白色羽毛进行了分析,发现这是白隼的羽毛。
白隼学名矛隼,因为体态雄伟、羽色奇特,在中国历史上,辽、金和清朝时,被北方的古代帝王用于狩猎,视为珍禽,称为“海东青”,当时矛隼已是价值连城的猛禽。早在唐代,海东青就已是满族先世朝奉中原王朝的名贵贡品。在金元时期甚至有这样的规定:凡触犯刑律而被放逐到辽东的罪犯,谁能捕捉到矛隼呈献上来,即可赎罪,传驿而释。到了清代,一只矛隼竟值30两白银(相当于中庸之才半世的收入),可见其何等珍贵。
这种**筒的飞针其实根本不需要使用动物的羽毛作为尾翼,它只需要圆锥体的薄膜尾翼就足够稳定了。看来杀手以白隼的羽毛作为飞针的尾翼,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尊贵。
最后研究了一下飞针的针体是什么材料,原来也是名贵的德国克虏伯钢。
我在获得这些信息以后,更加的确定这名凶手是职业杀手,但是职业杀手为什么会对一个副食店老板进行攻击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买凶杀人。不过很快我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在与调查解世坤的人际网中发现,与他接触的人都是属于很普通的平民。即使我们在调查中出现了疏漏,没有查明死者之前与人结仇,导致出现买凶杀人。但是买到的这个凶手可能会是这么专业的职业杀手吗?
我估计一般人是很难与如此专业的职业杀手有联系的。第一是没有联系渠道,这种装备精良的职业杀手不是摆在菜市场的肉,什么人都能接触到的;第二是职业杀手的佣金问题,普通老百姓能承受得起昂贵的杀人酬金吗?
显然,买凶杀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财杀?这也没有可能,警方调查了解世坤的财产,他甚至连房产都没有,一个职业杀手杀他能是为了他的家产?
情杀?这个更加的不可能,访查了解世坤的亲朋好友,都知道他是独居,何来情杀一说。
误杀?如此精心准备的暗杀计划,绝不可能是误杀。
那么最后就只剩下仇杀了。而且解世坤的这个仇,不是与别人结下的,而是与杀手本人结的仇。
这一条虽然看上去也是十分的离谱,但是相比之前的几种杀人动机,更加的具有可能性。
或许我一直在强调凶手是个职业杀手,让大家有所误解。职业杀手也是人,我们将他看做一个普通人,为了复仇而杀人的普通人。
这样,一个普通人用了不普通的方法去杀害另一个普通人,是不是能更加容易理解一些?
当然,我的这一套说辞和推论只是我的个人想法,甚至是一种臆想,警方是显然不会采纳的。
就在解世坤被害案的第三天,警方又接到报警,说是在甘宁水库发现一具溺亡的男尸。
之前,警方并没有将这具男尸与谋杀联系在一起,只是认定其为失足落水。不过因为我的好奇,去到司法鉴定中心要求对死者的尸检,于是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死者的后颈部位有瘀斑,这种瘀斑是因为被人用力掐住后颈部位而留下的。
死者的死亡原因确定是溺亡,死亡时间是在晚上10点到11点。但是死者的这个溺亡,我不能认为是意外事故,而是被人强行摁在水中窒息而死。
他后颈上的瘀斑就很能说明这一点,这明显是凶手用力掐着死者的后颈,将其摁在水中所留下的证据。
我找到老吕拿到了死者的资料。
死者名叫孔保国,男性,今年39岁,无固定职业,未婚,爱好钓鱼,曾经因为嫖娼被公安机关拘留过。
孔保国死前也是在夜钓,只是他的钓鱼方式不同,他是驾着小木船前往甘宁水库的中央进行垂钓。
在了解了死者孔保国的情况后,我发现了他和解世坤有一些共同点。
第一是都爱钓鱼,而且爱夜钓,应该都属于垂钓发烧友;第二是两人都是单身独居;第三是都有嫖娼这种不良嗜好。
根据这三个共同点,我猜测孔保国和解世坤是被同一个人杀害的。再根据孔保国遇害当天,是驾船到了甘宁水库中央进行垂钓,所以我估计凶手的杀人方式,就是利用自己超群的水性,靠近孔保国乘坐的小船,然后徒手袭击了船上的孔保国,并令其溺亡。
我向老吕汇报了这一情况,老吕十分的重视,将孔保国的死,从意外事故重新判定为谋杀案。并派遣警员前往甘宁水库进行调查。
在甘宁水库周边的调查中,我又发现了脚蹼印,而且从脚蹼印的形态判断,这双脚蹼印与芦家坝水库发现的脚蹼印是一模一样的。那么更一步确定,杀害孔保华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杀害解世坤的凶手。
除了找到脚蹼印,再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了。
两起血案都发生在水库,死者都是垂钓者,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凶手的作案手法干净利落,能留下的现场证据少之又少,想在短时间内侦破此案,那是相当困难的。
既然直接寻找凶手这条线是很难的,那我就转变一下思维,从两名被害者入手。
为了破除案件中的雾霾,找到两名被害者之间更多更紧密的联系,我跟唐振国和刘三巡一起,找到了第二名被害者,孔保华的家人。
在甘宁镇河口村,我们来到了孔保华的家中。因为孔保华一直未结婚,常年也只是在万州境内做一些临时的小工,所以他并没有与父母分家。
孔保华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如今都是年过六旬的二老,摊上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事,那早已是哭干了泪泉。
此时因为公安机关还在对孔保华被害案进行侦破,所以孔保华的遗体暂时还没有归还到孔家,孔家当然也还没有正式办理丧事。
不过孔家此时坐满了心情沉重的宾客,他们应该多是来劝慰二老的。
孔家看来在农村还是比较殷实的家庭,带着篱笆的院落中,有一栋两层高的房屋,房屋的外墙是贴着暗红色的瓷砖,每个窗户外面都镶嵌着银色的铝制防盗网。
进入院子,才发现院子的地面下是铺设着条石的,这可比碾平的土院子或是水泥地的院子要上档次。
一只拴在屋檐下的黑狗看见陌生人进入了自家的院子,那是上蹿下跳,恶狠狠的汪汪犬吠。
站在院子里的人们看见我们的到来,连忙向里屋吆喝:“警察来了,警察来了。”这都是因为院中的人们看见了刘三巡的制服。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爷子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两眼通红,满脸皱纹。他身后是一位老妇人,被两个中年妇女搀扶着走出了屋子。
“警察同志啊,你可要为我家保华做主啊。”老爷子哭丧着脸对着刘三巡说道。
刘三巡说:“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的。”
老妇人在两人的搀扶下似乎站得也不是很稳,她朝着刘三巡一边哭泣,一边说道:“我家保华死得好惨啊,你们一定要抓到那天煞的罪人,给我家保华报仇啊。”
老妇人这么一哭号,现场就有点乱了,宾客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指责凶手,一个个情绪激动,悲愤异常。要是杀人凶手真的在此,非让他们给生吞活剐了不成。
我索性就在院子里,向大家了解起了孔保华。当然,这些人都是孔保华的家属,他们都是说孔保华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对人和善,如何如何的勤快之类。不过我并没有被这些言论左右,一个因嫖娼被拘留过的人,他的内在素质到底怎么样,我不想做过多的评论。
在询问中,我发现这些亲戚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乡下妇女沉默不语,但是她的表情并不是莫不关心,而是在每个人对孔保华做出评论时,都是侧耳倾听,并且在听到对孔保华那种夸大其词的赞夸时,总是露出一副轻蔑的笑容。
我知道,从这个女人身上能发掘出孔保华真实的一面。
在孔保华的家中,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我把最后的希望留在那个沉默寡言的女人身上。
离开孔家后,我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将警车停在去孔家的必经之路上,我要等那个女人,并从她那里了解到孔保华真实的一面。
但愿我对这个女人的猜测没有错。
下午四点半,那个女人从孔家走了出来。我很是纳闷,我本是估计这个女人会在吃过晚饭后再离开,没想到会独自一人提前离开。
刘三巡看了看我,我向他点了点头。
刘三巡连忙下车,快步走到那个女人身边,那个女人的表情一下显得十分的紧张,双手放在小腹前不停的揉捏。最终她点了点头,与刘三巡一起上了警车。
这女人上了警车后,更加的紧张,一直低着头,像是犯了什么错一般。
我坐在副驾驶扭过头对女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声如蚊蝇的说道:“我叫张萍莲。”
“你和孔保华是什么关系?”
张萍莲一直垂着头,说道:“他是我表哥。”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和孔保华有什么过节吗?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怀疑你,我知道杀害孔保华的凶手是个男人,我只想具体了解一下孔保华的为人,判断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人残忍的杀害?”
张萍莲沉默了良久,慢慢的开始抽泣起来,哽咽着说道:“老天开眼,真是老天开眼,孔保华这个混蛋终于被天给收了。”
我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萍莲缓缓的抬起头,将额前刘海捋了捋,抹了抹眼泪和鼻涕,说道:“孔保华就是一个人渣,他在我十九岁那年将我骗到他家中强jian,并且用手机拍了我的身体,要挟我要是说出去,就把照片公布。并以照片多次要挟我与他发生关系,最终让我怀孕。于是他安排我去城里的小诊所堕胎,并在一家破旧的旅馆养身子。由于小诊所堕胎时的不正规操作,加上之后在休养时我的心情低落和营养没跟上,因此害得我从此不能生育。之后我为了避开孔保华,就去外地打工了。今年年初回来以后,孔保华又拿之前的事要挟我。不过我没有拒绝他,只要他每次愿意给我钱,我就答应他。于是孔保华每次也就象征性的给了我一百元,我们就保持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一直到他死。”
我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感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孔保华在与张萍莲接触的过程中,有没有向她透露过什么事情,而这些事情能不能与孔保华的死搭上关系?
我问道:“你与孔保华的接触中,他有没有说过他和人们结过仇?或者是得罪过什么人?”
张萍莲想了想,说道:“这倒没有。因为孔保华的生活圈子很小,他又不打麻将,钱都用在嫖女人上了。朋友也就是那么几个钓鱼的朋友,那些人好像都是他年轻时在工地上认识的。”
我问道:“你认识他的那些钓友吗?”
张萍莲说道:“见过几次面,但是叫不出名字。”
我连忙对刘三巡说道:“你那有解世坤的照片吗?”
刘三巡拿出手机翻了一下,递给张萍莲说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张萍莲接过手机,只见她的眼珠左右转了一下,停顿了大约两秒以后,说道:“不认识。”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故作正经,显然是说谎了。
她将手机递给了刘三巡,然后说道:“我要回家给父亲做晚饭了,我可以走了吗?”
我点了点头。
张萍莲匆匆忙忙的下了车,大步向前走去,连头也不回一下,显然心里有事。
唐振国在张萍莲下车后,就说道:“这个女人鬼头鬼脑的。你们别看她一副乡下女人的打扮,她还喷了香水的,眉毛也是画过的,虽然衣服穿得不怎么样,但是你们看她走路说话,不像是地道的农村妇女。”
我笑了笑说道:“振国,你观察女人挺有一套啊!”
唐振国说道:“我这是有一说一,难道说错了吗?你看这个女人被孔保华害得那么惨,我看她也有嫌疑。”
我说道:“如果孔保华的案子和她有关,她就不会把她的经历告诉我们了。而且一般的女人也不会把这种事情拿到明面上说,不过这个张萍莲很奇怪,她说了。当然我知道她有一种诉苦的心态在里面,而更多的,我认为她对男女隐私之事已经麻木了。小刘,回去查一查这个张萍莲,说不定她就是案件的突破口。而且我可以肯定,她是认识解世坤的。”
刘三巡依旧发挥了他迅捷如雷的作风,很快就查到了张萍莲的底细。
原来一年前,张萍莲在广州因为卖yin而被拘留过。而且调查显示,张萍莲当年外出打工,就是参与到了卖yin组织,是一个资深的‘小姐’。
根据这一点,我推测出张萍莲在回乡以后,肯定还在从事这一行当,孔保华这个曾经害了她终身的人,已经成为了她的常客。说不定孔保华身边的钓友,也是她的客人。
刑侦队传讯了张萍莲,张萍莲在面对警方提供出她之前的档案面前,交代了她与孔保华、解世坤之间的关系。
因为国家的重拳出击,从事非法卖yin活动受到了严厉的打击。失业的张萍莲回到故乡,本想找一份正经工作,没想到再次受到了孔保华的威胁。
不过此时的张萍莲早已不是当年的懵懂乡村女,而是经验老道的风月高手。
于是顺水推舟,利用自己的身体,从孔保华那里获取了一些生活费。
因为孔保华的关系,她认识了孔保华周围的一些钓友,其中就有解世坤。张萍莲了解到解世坤也有不良嗜好后,就主动搭讪,并成功吸引了解世坤,并把解世坤发展为常客。解世坤觉得在张萍莲这里是最为安全的,即使被发现他们也能串供说是情侣关系,所以乐得接受。
在张萍莲的口供中,她说出了一件让我震惊的事。
原来在解世坤一次醉酒后,找到了张萍莲,并给了张萍莲八百元的好处费。张萍莲当时开他玩笑说,她是不是解世坤玩过最贵的女人。解世坤哈哈大笑,他说自己玩过最贵的女人是花了三千元,而且是个处女。与他一起去玩的还有孔保华和另外一名钓友李舒建,只是那两人只出了一千元。
张萍莲也只是知道这么多,至于那个被三人玩弄的女人是谁?现在无从知晓。
我心中寻思,那个可怜的女人会不会就是引发解世坤和孔保华被杀的根源呢?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那么第三个人,李舒建会不会有危险呢?
我向张萍莲打听了李舒建的联系方式,张萍莲果然也有李舒建的电话和地址,看来这个张萍莲与李舒建的关系也不简单。
我拨通了李舒建的电话,可是已经关机。我心中思索,莫非这个李舒建也已经遇害了?
有的事一语成谶,有的事也会一思成谶。
我和唐振国、刘三巡找到了李舒建的家,他家住在万州区高峰镇的镇子上,但是到他家以后,只在家中遇到了李舒建的妻子。她的妻子说从昨天上午过后,李舒建的电话就打不通了,要是等到今天下午还打不通电话,她就准备去城里的出租房找他了。
我觉得事关紧急,要求李舒建的妻子陪同我们一起去找李舒建。可是他的妻子说,还要等到下午四点,接幼儿园的儿子放学后才能走。于是我们向她打听到了李舒建在城区的出租房位置,向目的地飞奔而至。
李舒建在万州城区的出租房位于周家坝的一栋居民楼内,这栋居民楼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修建,只有七层楼高。而李舒建的租房,就在这栋楼的第七层。
来到第七层,701就是李舒建的租房。这房间的防盗门还是那种古老的铁栅栏样式,里面一道刷着黄漆,门板上印着701的木板门死死的锁着。
我拍了几下门,没人应答。老吕没在,我大有空间发挥我的开锁技术。
打开这种古老的门不费吹灰之力。
在进入房间后,我就看见客厅窗户破了一扇,地上满是碎玻璃。而在一扇连接客厅和卧室的门边,一个男人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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