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阮秋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秦远来得比以往早。
她看见秦远把孙淼淼领进会议室，然后她哭着跑出来了，眼里像有恨一样，瞪了她一眼。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大概能猜到原因了。
这次的事情，没有对她留下太多印象，她倒是比以前更坚强一点了。
ppt她花了很多时间来做，效果还可以，秦远给了肯定的答复，又把自己改过的版本给她看了。
剩下一个实习生王峥，对她好像稍微客气了一些。
一切都开始变得井然有序。
在dc工作的时间，磨人而充实，阮秋很早就要起床，搭早高峰地铁，在地铁上背一会儿单词或看书。到公司后，在工位上一边吃早饭一边看邮件，接着开始工作。
加班到十一二点是常事，只能抽空学习。
太忙了，她差点忘记程屿了。
可她同时也失去了喜欢别人的能力。
只有茜茜想起来时，问过她一句：“你俩就这样不联系了吗？”
她没有回答，心脏的位置好像被一根线隐隐牵动着一样疼。
那天后不久，她记得，有一次早上醒来时，发现微信里有一个他的语音电话。
是半夜两点钟打来的，没有接到，后来她也没有回应。
她舍不得删掉他的联系方式，就这么放着了。
阮秋没再去过那间咖啡厅，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探程屿的消息。
偶尔会登录一下校园的bbs，看看那篇帖子，现在已经被坛主加精了，私信中有学校党委宣传办的老师，问能不能搬运到校园公众号上发表，她没有回。
闲着没事的时候，她也看看网上的街舞表演。
不过，程屿的表演总是找不到。但她倒是收获了不少专业知识。
大三的课程不多，暑假过后，她很顺利地通过了研究生推免面试，继续在本校读研。
大四一整年，她都在dc干活，头部证券公司的项目源源不断，总是有很多，偶尔也要出差，她都去了。
秦远对她的照顾，逐渐变成了赏识。阮秋和其他实习生不一样，她身上总有种特别的韧劲儿，像不服输一样。
外表看起来很文弱，说话声音也是温柔细腻，但总是能直接击中要害。
她做事情非常仔细，做数据和ppt都无可挑剔，基础扎实，思路也清晰。
快要毕业了，宿舍三人又约在一起吃饭，还是在那家韩式火锅店，大概以后是各奔东西了。
顾盼在家休息了半年，还有许多学分在修。她回来后似乎变了个人，申请了学校的支教项目，要到偏远地区去，为期一年。
徐茜茜和傅司恒的恋爱并没有持续很久，短暂但也快乐。茜茜换了个男朋友，已经见过家长，父母也很满意。接着她就要回自己家开的公司去，从市场部小职员做起。
聊起来的时候，大家最羡慕的还是阮秋。
做金融行业，多多少少带点学历的滤镜，能以专业第一保送研究生，又能挑中刚评上长江的周教授，前途一片光明。
但阮秋突然有点犯难。
毕业了，要搬走了，她没有地方去。
顾盼能察觉到她有心事，开口问她：“怎么了，不开心吗？你有整整两个月的暑假诶。”
思索片刻后，阮秋据实回答：“嗯，要搬走了，没地方住。”
“我记得你家在城西吧，秋秋。”茜茜涮着牛肉，表情生动，“离这里也不远呀，怎么会没地方去。”
“那是我舅舅家，现在他们不让我住了。”她的语气超乎寻常的平静，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爸妈已经过世很久了。”
“怎么会……”
“这么多年，你都没告诉我们……”
她端起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放下了。”
随后垂眸，低低地看着沸腾的火锅。
阮秋觉得自己是真的放下了。这一年的实习，在职场上，她也经历了不少事情。虽然背刺并不常常发生，大多数人都像个螺丝钉一样工作。
但，她已经不再那么容易受伤。
可以坦诚地接受自己拥有的一切。
茜茜说：“秋秋，要不要住我家？跟我一起睡。”
徐茜茜家里蛮有钱，但江北寸土寸金，也没有多余一个房间来给她睡。其实一起睡觉没什么，只不过她上班的时间太长了，担心叨扰到她的家人。
“我再想想吧。”
实在不行的话，辞职住她家两个月，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事情，三个杯子碰在一起，声音清脆。
最后顾盼说：希望大家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以后在哪里，难过了，也可以常联系，做彼此的后盾。
“你快毕业了吧？”
今天吃午饭的时候，秦远突然问她。
阮秋放下筷子：“嗯，下周就要拿毕业证了。”
秦远的眼神很快扫过她的眉间：“暑假还能来吗？”
阮秋有所迟疑，许久才敢低头说：“也许吧，我没有地方住。”
对面传来一声叹息：“我有一套空的单身公寓，你要不要考虑搬进来，离公司不远，一室一厅，你可以自己做做饭。”
“那你呢？”
“我可以回去跟我爸妈住，正好我也打算再买一套房子。”秦远顿了顿，“像你这样的实习生，不好招了。我希望你能做到硕士毕业，我可以帮你争取留用。你实习时间长，表现得也不错，财大硕士也在targetschool的list里面。”
阮秋有点心动起来，如果能利用好暑假这段时间，再做些什么，也是好的。她已经很习惯dc证券的工作氛围，现在工作也得心应手。
她一口答应：“好。”
那栋单身公寓，距离dc公司只不过半小时地铁，门口的安保也齐全，密码锁，不需要钥匙。
秦远带着她去看了，装修还蛮简洁的，没什么多余的家具，但是一个人住也够用了。
他可以不收房租，免费给她住两个月，毕竟一个得力的实习生能省去不少麻烦，阮秋这一年在工作上兢兢业业，也算帮了他很多。
离校那天，秦远开着车，帮她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搬了进来，打扫好屋子，又稍微布置了一下。
一个主卧，床的对面正好是个办公桌，有厨房还有浴室，闲下来也可以做做饭。客厅连着一个不小的阳台，很温馨。
和舍友们一起住的感觉固然很好，但有自己温馨的小家，更幸福，总算不用无依无靠地漂泊，居无定所。
“这里的房子不便宜吧？”她拉开窗帘，让阳光自然照进来。
秦远站在她身后：“还好，买得比较早，只有加班的时候偶尔来住一下。你如果很喜欢的话，可以一直住这里。”
阮秋不再多想，安心住了下来。
毕业典礼的那一天，是礼拜五，没有人陪她参加。
看着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车辆，在展览台前，在校门口和穿着学士服的小孩合照的家长，她羡慕极了。
虽然自己一个人，过得也不算太糟糕，但心中总是羡慕的。
和顾盼、茜茜三个人拍了许多照片后，他们坐在大礼堂里，听校长致辞，接着上去接受拨穗仪式。
校长程文瑞分享了自己在财大从本科读到博士的种种。
他致辞时，没有什么领导架子，像个天生的演说家，声情并茂。
“每个人都像一颗行星，有自己的运行轨迹，不必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希望大家都能保持初心、热爱和勇气，坚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大家都在二十多岁的年龄，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勇气，我希望每个人都勇敢一点，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阮秋听着，倒也觉得很动容。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那天在礼堂角落，一个不属于这间教室的、手捧鲜花的男生，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和本科生比起来，研究生的生活更像是单打独斗。
没有和舍友之间过硬的友情，没有全班一起哄闹的气氛，交际圈小得只剩下了课题组。
周教授的课题组氛围很和谐，加上她是秦远推荐而来，备受照顾，阮秋聪明又负责，任务都能完成得很好。
白天，她在证券公司实习，课多的时候就改成workfromhome，这是秦远给她的权利。晚上她想方设法空出大块的时间来准备功课，完成课题组的任务，准备cpa考试，写论文。
满满当当的三年硕士生活，一晃而过。
临毕业前，她没有和其他同学一样，参加火热的秋招求职，而是先人一步，在秦远的推荐下，一路杀到总裁面，顺利留用，就这样成了投行部唯二新入职的正式员工。
她每个月付给秦远一小笔房租，就在那儿安定下来。
发下第一笔工资的时候，她买了一张长桌，在玄关进门的位置上安装了一个吧台。
像在mirror那样的木制吧台，上面摆了各式咖啡器具，调酒的量杯。
她喜欢喝不那么甜的咖啡，但还是会买一些糖浆来，偶尔也喝喝甜味足的橙花拿铁。
她以前不会品酒，但也在网上学了一些简易的鸡尾酒配方，大多是威士忌基底，调得随心所欲。下班早了，或是清闲的周末，自己调一杯，打开一场街舞比赛来看。
幻想程屿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她没有再去更新那个bbs的帖子，但自从帖子被加精后，偶尔还是能被顶上首页，大多数是正面评论。粗略一看，她就心满意足地关掉。
蓝色的鲸鱼玩偶，每天都安静地躺在床上，已经染上她身上的味道。阮秋只有抱着它，才能安稳入睡。粉红色的棉兔拖鞋，在玄关门口迎接她回来。
她去loft店里买了一只粉色的鲸鱼玩偶，正好配作一对，放在沙发。
程屿。
午夜梦回时，她还是能想起那个名字。
这么多年来，也有人对阮秋暗示过好感，她总是果断拒绝，那种心跳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
可是这样也好，反正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
20岁的那一年，她像一片秋叶，飘落在他的岛屿。
从此画地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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