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死别（三更）
花如练哭腔很浓，说：“外婆，你好好休息，先别说，先养病，好了之后再和我慢慢说，以后我常回家，我还可以把你带在身边一起住。”
外婆摇头：“不说就没机会了。趁着我现在精神好多了。”
花如练又想去捉住外婆的手，又被制止了。
外婆说：“你托始盛带回来的给我的钱，我全部给你存了，密码是你生日的前两天。”
花如练一听，哭得身子发抖。
外婆说：“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要吃惊，你妈想一直瞒你，但我是认为你有权知道。你听好了，始盛不是你的亲小姨，我不是你的亲外婆。”
“什么？”花如练难免不吃惊。
这些年来，对她那么爱护那么亲厚的人，居然不是亲生的？
“你妈妈年轻的时候是顶级猎手，猎手，是一种专施美人计的职业。那时候，我到广州找我被拐了十多年的女儿，老公早在十几年前受不了了，走了，我所有的钱都用来了找女儿。在我身无分文的时候，我遇到了遇瑶，是她请了我做佣人，给我吃给我住，还把我当妈看。”
外婆说到这里，似是气顺了些，脸色也红润起来了，花如练无比担心这是回光返照。
“我至今都没有找到我的亲生女儿，但是，一早就把遇瑶当做女儿看，一直都把你当做我亲孙女看。”
花如练红着鼻子和眼眶，说：“我知道我知道。”
赵尚之看她情绪一直处于激动状态，拖来椅子让她坐在床边。
“始盛和遇瑶，原来只是同事，后来因为大家都刚好姓花，所以比较相互关照些，也因此结下了姐妹缘分。”
医生这时来劝阻：“病人不宜说太多。”
外婆坚持：“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一定要说。”
医生无辙。
“如练，后来你妈也终于可以辞职了，没多久你出生了。那时候，你的爸爸做了些对不起你妈的事情，你妈一直想躲这个人，还有想躲开以前的猎手生活，于是带着你来到我原来住的村庄。”
花如练认真听着。
这时外婆忽然说：“可是，你的爸爸并不是华君浩，这些年来，你一直怪错了人，恨错了人。”
“什么？”花如练这下子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外婆继续说下去：“你小姨一直以为华君浩才是你爸，我知道其实不是。但我并不知道你亲爸是谁，我只知道那是一个负心的人。”
花如练嘴里一直念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这样？她恨了华君浩那么久，恨了华灼灼那么久，也被华灼灼恨了那么久，恩恩怨怨了那么久，最后居然恨错了人？
她还气得华灼灼两次心脏病发……
现在，被惊出心脏病的人，是她吧！
赵尚之原本只在一旁看着，现在听到这些，他担心花如练受不住，便过来握住她的手。
他可没忘自己的使命，说：“外婆，我们转院好不好？我们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和医院，转了院你很快就会好了，到时候我帮你找女儿。”
外婆摇头：“我自己知道自己事，只有30分钟时间讲话，你们别浪费时间了，我是不会离开这个城市的，我死了请把我的骨灰带回我们村里，我的魂就安在这片泥土里，曾经，我和妞妞就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我不要客死他乡，到了我这个时候，特别能体会到什么是落叶归根。”
赵尚之轻声劝：“你的病一定会看好的，看好了之后，如练就陪你回来这里颐养天年，你一样可以在这归老，我答应你，我会帮你找到你女儿，让她能在你有生之年和你重逢。”
外婆还是摇头：“我早就看到阴差来了，我好说歹说才说服他们让我等到练子回来。后生仔，我这辈子，见过很多负心的男人，我很早以前就不怎么相信男人了，今天看到你，觉得你不是，将来，好好帮我照顾练子好不？她缺爱，遇瑶对她也怪怪的。她吃过很多苦，我希望以后有人可以给她幸福，她值得拥有幸福。”
赵尚之毫不迟疑地点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如练的。”
她继而看着花如练说：“如练，别怪你妈，她是爱你的。”
这时外婆似乎预感到什么了，对医护人员说：“医生，我快不行了，请你把我所有家属叫进来。”
花如练大喊：“不！不！不！外婆，你再撑一会，我们马上安排你转院。”
但外婆此刻，整个人忽然没有了精神，脸色也转为灰白。
医生见状，立马出门呼唤：“叶兰家属叶兰家属。”
花遇瑶和花始盛是哭着奔进来的。
外婆用手搭在花遇瑶手上，说：“阿瑶，我早已经视你为女儿了，不管……你当不当我是妈我……我今天都要和你说，你既然爱孩子，就……就要让她知道就要……让她能感受到，何必将上一代的情绪带到孩子身上？”
又见既然人齐了，外婆便继续吃力地说：“真好……没想到有那么多人给我送终。将来……我女儿张……雪莲找到了，告诉她，我等不了她……她那么久了，今生母女缘薄，假如……有下辈子就再续情缘，还有，告诉她，我今生至少至少找到了另一个像亲生一样的女……”声音很是微弱，她没能把话说完。
心电图跳为直线。
花如练哇一声哭出来，扑在外婆身上，握住她的手，嘶喊：“外婆，别睡，先别睡。”
icu室哭成一片。
医生进来抢救，最后无果，宣布病人死亡。
花如练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宣布，她无法接受：“你们为什么不再抢救一下？”
医生只好劝慰：“至少病人走得安详，要知道一般患有这种病的病人临终前都备受苦痛折磨。”
花如练又去抱住外婆恸哭：“是我不孝是我不孝，我不该两年多都不回来一次。”无限自责。
她一手握住外婆的手，渐渐泣不成声。
慢慢，外婆的手渐变冰凉。
花如练此刻已经清楚，不管她接受不接受，外婆已经归西，从此以后，她再也看不到外婆了。
是从此以后。
往后余生，她的生活里，没有外婆追出来给她送早餐，给她赶蚊子给她挠背了，而她，再也无法尽孝。
她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此刻已经没有什么知觉，关于外婆的一切，在她脑海浮现。
赵尚之请求留下来帮忙料理丧事。
花遇瑶婉拒。
赵尚之说：“只剩下你们三个悲伤的女人，有个男人多少好办事些。”
花遇瑶这次不再嘴硬，她说：“谢谢你小赵。”
“比起你当初对我的恩惠，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赵尚之说。
花遇瑶忽然问：“小赵，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和如练一起出现？还有，如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花遇瑶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追究这些，但她觉得自己已经憋了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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