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今昔
不知在老虎凳上坐了多久,后来苏寅双腿失去了知觉。翌日清晨,狱卒为他换上了崭新的囚衣,把他拖回了原本的牢房之中,他因为双腿不能弯曲,如同死狗一般被扔进牢房。
两名狱卒刚走,旁边的老王听到动静,便来咚咚咚敲墙壁,不住问道:“苏小哥,你还好吗?”语气焦急关切。苏寅听了,勉力用双手支撑身体慢慢爬过去,在那面墙前,咚咚咚敲了三下,应道:“前辈,在下还活着,不必担心。”
老王松了一口气,道:“这甲等牢房的犯人一般不施刑,他们将你带去做些什么?”
苏寅苦笑道:“带我去用刑。”
老王道:“岂有此理,你没有经过会审便送来大狱,便已经是滥用职权的僭越行为,还对你用刑,这和民间私刑有何区别?这扬州知州与土匪头子有什么区别?”
苏寅虽然很感谢老王先生的仗义执言,但也觉得稍显迂腐,反而换他劝慰老王道:“前辈不必再说了,官府不就是最大的土匪头子嘛,我此番还活着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老王叹了一口气,这与他经历的世道不一样了,他只在狱中待了十年,外边的世界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许当初自己的选择真的是正确极了,这牢中,真的要比外面的世界清白许多。老王悠悠道:“老头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囿于这方寸之地,原来也因此远离了这么多的是非改变,福祸相异,命运当真是奇啊。”
苏寅一夜未眠,身上虽然疼痛无比,困倦还是如同潮水一般一阵一阵袭来,向老王道:“前辈,晚辈困得紧,先睡觉了。”说完往后一仰,便直挺挺趟在了地上,不一会便鼾声大作。苏寅本是名门大宗的得意弟子,何时这般大声打过呼噜?想来今日实在困倦,才会如此。隔壁老王听了,没有再打扰他,自己又爬到另一面墙去用指甲刻刻画画。真不知道老头子十年来已经这般写完了多少面墙,其对待学术的坚韧着实令人钦佩。
苏寅不知睡了多久,偶尔身上的伤口被牵动产生的疼痛使他嘴角一阵抽搐。他是因为口渴醒来的,口中实在干渴得紧,喉咙如同火烧火燎一般。他爬起来,慢慢爬到小床之上,翻出郡主给的小包裹,找出清水,汩汩喝了。转念又想起昨夜师爷所说善扬郡主不会管蜀山之人的死活,有些气恼,赌气便将水袋与包裹一齐扔到了墙角。
这时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他看着外头火红的太阳,原来已经黄昏之时了,自己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狱卒送来的午饭就在牢门口。却又想起善扬郡主叮嘱的,不要吃狱卒送来的东西,也想起了若是自己被毒死之后的可怕后果,再一想,郡主与蜀山众人非亲非故,为什么一定要让人家帮自己呢?这么想了,对善扬郡主的怨气也消了不少,直着腿下了床,一步一步挪过去将小包裹和水袋又捡了起来,拍拍灰尘,又一步一步叉着腿走回了床上,十分滑稽。从小包裹中取出了干粮,默默啃着。
吃完后又喝了几口清水,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吃饱了的肚子。然后自己试着活动活动自己的膝关节,这一动,剧痛又一次袭来。苏寅忍着剧痛,将膝盖弯着,过了一会,终于没那么疼了,便忍着疼痛盘腿坐了,运功流经体内的周天经脉。温和精粹的道家内功流经之处,如同枯木逢春一般,疼痛之感顿消,一股温和舒适的感觉,让苏寅每个毛孔都在颤抖。
沉浸在这般舒适感觉中,苏寅不觉便忘了时间流逝。他突然又感到有人用铁链锁住了他,这么一打岔,险些让他内功走了岔道。苏寅小心收了内功,睁眼一看,果然,又有两个狱卒拿铁链锁住了他。看月亮高升,看来又是深夜了。
苏寅淡淡道:“我跟你们走便是。”说完站起身来,在狱卒的推搡下向往走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让我回去拿样东西。”狱卒似乎被他的平静慑服,没有阻止他,苏寅便去取了蜀山之人特有的标志玉佩,昨夜答应了那狱卒,狱卒帮他撤一块砖,自己回来便拿东西去给他。苏寅不愿做无信之人,所以便带上了这玉佩,准备待会再见那狱卒之时给他。
苏寅被锁着走出了牢房,老王闻讯跑到牢门,两手扒着栏杆。苏寅此刻终于见了老王真面目,老王一头白发散乱,胡须也都脏兮兮的像打了结一般,脸上青紫交加,苏寅虽然不知道老人是因为替自己喊冤而被狱卒殴打致此,但也觉得老人慈眉善目,颇为可亲。二人四目相对,苏寅微笑着向老王点点头,一则向这位忘年之交打招呼,二则让他放心,自己还是能够活着回来的。老王见目光随着苏寅而去,渐渐又一次消失在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老人没有再喊冤,因为他知道即便喊冤,除了换来一顿毒打,什么都改变不了。狱卒没有再打他,只是神情倨傲地倚在老王面前的栏杆上,对老王道:“老王头,看见没,这就是和官府作对的下场。也就是看你年老体衰,犯不起多大的浪,要不然,像你们这些犯法罪人,早就大刑伺候了。”
老王平日里其实与这些狱卒关系尚可,因为老王头肚子里头有墨水,好讲个故事。狱卒也被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吊足了胃口,有时还要花生米,小酒地准备着给老王,才能求老王多讲一些。
老万道:“官爷,这般深夜还要审问犯人?上头为啥要挑这个时候?”
一听老王问的话涉及到了不该说的东西,那狱卒突然厉声道:“这是你个老囚犯该问的吗?上头的大人在想什么?都要通知你一声是吗?你以为你是谁?皇帝陛下吗?啊?”
老王有些惶恐,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这小吏生什么气,唯唯诺诺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敢,草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狱卒见这老囚可怜,看他面上青紫,想起昨日一顿毒打,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换了副语气道:“老王头,自打我来这扬州大狱,你便在此了,也算个老人了,怎么还不知道哪些东西是不该问的呢?看你也生了一张聪明脸,怎么恁地不懂规矩?”
老王道:“草民见这小哥面善,若是草民孙子还在,只怕也这般年龄了。”说完泫然若泣,抬手拭泪。
狱卒见状嘲笑道:“这家伙像你孙子?你可别自找不痛快了。你可知道他得罪了谁?宋将军的公子。那可是帝国武官第一人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小子居然有胆开罪,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这些大人物弄的啊。”
老王道:“是是是,宋元吉真的很厉害呢。”
狱卒斜睨着他,道:“老王头,你怎么直呼宋将军大名?我听说你是因为被郑纬地一案牵连才沦落到这牢中的,莫非你对逆贼郑纬地还有什么记挂?”
老王一听,很是生气,但他没有如年轻之时那般指戟喝骂,非要去辩个明明白白,忠奸本就难辨,这些升斗小民只会人云亦云,如何要他们能明白庙堂之上的重重争斗呢?老王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道:“草民早年叫宋元吉叫习惯了,一时没有改过来。”
狱卒见他这副轻蔑神情,有些恼怒,道:“改不过来也得改,如今已经不是你的那个时候了,宋将军这等大人物,为国为民,镇守边疆,怎么能对他不敬?”
老王叹了一口气,道:“是是是,您说的对。”老王早已学会了用肯定去否定。
狱卒道:“上次你说的,西门庆和潘金莲之事,后来又如何了?”老人想起上次向这些鲁莽之辈说武松打虎一事,果然便把他们吸引住了,直说到武松与武大在qh县相遇,因公要外出,这时王婆和西门庆要来用计撩拨潘金莲。老王说到这里,便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存了一个大大的悬念给这些狱卒。此时这狱卒一问,值夜的两个狱卒也围了过来,很有兴趣。
老王清了清嗓子,道:“掌灯过来,老夫今日便让你们听个明明白白。”说完自己盘腿在大牢大门另一头坐了。
三个狱卒忙不迭地将一张桌子上的昏黄油灯拿了过来,先前那狱卒打了旁边的狱卒,道:“去,将花生米和小酒都拿来给先生享用。”那狱卒心道:不愧是此道前辈,就是比我会做人,得学着点才是了。这么想着,已经将桌上剩余的半碟花生米和半壶黄酒抱了过来,又跑了一趟,拿了个碗,倒了半碗酒,递给了那头的老头,将花生米放在了大牢这头,老头一伸手便能拿到的地方。
老头接过酒,一口便喝了,有些辛辣,但很好喝。然后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入口中大嚼。三个狱卒在地盘坐了,听到老头呱唧呱唧地嚼着花生米,不由催促道:“老王头,你快说啊,这西门庆,睡了那潘金莲了没有?”
老头语气神秘,道:“不急,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那西门大官人与王婆商量好了对策,便由着王婆去约潘金莲来王婆家中做针线活。潘金莲如约来了,王婆第一日便当真让她做些针线活,第二日亦是这般。第三日,潘金莲已无防备之时,西门庆突然现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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