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怪物

地下城池中，杜松的脚步声响亮而又刺耳，与周围的死寂格格不入，他漫无目的地游荡，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到有色彩的世界。

        突然之间，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向他靠近，是脚步声！是走路时候轻轻踩在砖石路面上的声音。

        这个发现并没有让孤身一人的杜松感到欣喜，因为素不相识的两个生物突然相遇，绝不可能一下子就建立起友善的关系。

        驻足不前，杜松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物的到来。

        他庆幸自己今天跟罗德里安借了一根手杖，面对危险的时候还能摆出点像样的防御姿势，虽然说这很可能一点用出没有，但至少能让他死的有尊严一点。

        杜松的皮鞋踩在地上时，发出的是清脆的响声，那个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却是轻轻的，甚至有点鬼鬼祟祟的感觉，就好像猫爪子抓挠地面发出的声音。

        从声音上能分辨出，那似乎是一个用四只脚走路的生物，但它的前爪和后爪着地的间隔显得不同寻常，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不像普通四足生物那样有着精巧的协调性。

        杜松的精神紧绷起来，他四处张望，还是没有看到那个正在接近的未知生物。

        它到底是什么？

        它是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了吗？

        它是不是已经将我视为了食物？

        杜松的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他握紧手杖的掌心已经被润湿了，铅制的杖头微微颤抖，随时准备向那个生物发动攻击。

        终于，那个生物从一个拐角走了出来，杜松惊讶地发现，那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与杜松一样，这个老者也是有颜色的，就像是个活人。

        老者慈祥地对着杜松笑了笑，向他招了招手，张了张嘴好像在说些什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杜松并没有被这种表象所迷惑，他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与老者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神色警惕，随时准备逃跑。

        这个小小的举动却引起了老者强烈的反应，他变得烦躁而激动起来，左手握住拐杖急促地锤击着地面，右手则指着杜松不断颤抖。

        他似乎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杜松却只能看见不断开合的嘴唇而听不见半点声音。

        让杜松更加惊恐的事情发生了：或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老者脸部和手上的皮肤开始崩裂出一条一条的口子，流淌出红黄混合的粘稠的恶心液体。

        流淌出来的液体带走了“老者”身上的所有颜色，让它与这个死寂的黑白世界越来越相像。

        它全身的皮肤终于被裂口布满，接着一块一块脱落，露出了藏在下面的灰白色毛发。

        衣冠除尽，在杜松面前的，再也不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而是一只焦躁不安的长毛猿猴。

        与寻常类人猿一样，这个怪物有着同人类相似的体型，它蹲着，或者说是趴在地上，用一只前爪不安地抓挠着地面，另一只前爪朝着杜松的方向空抓着，显得急躁不安。

        与寻常类人猿不同的是，它的毛发并不像一般的类人猿一样粗糙，反而像人类头发一样纤细；它的样子虽然疯狂，却还与人类有着三两分的相似。

        也就是说，这个怪物很有可能是由人变成的。

        是什么东西能把一个活人折磨成这样？它为什么要引诱别人跟它走？

        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恐惧，杜松转过头去拔腿就跑，他已经不再想着击败这个怪物了，只想离它越远越好。

        然而，有些东西终究是逃避不了的，转过两个巷子，杜松发现，那个怪物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保持着刚才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杜松已经逃跑过一次了。

        杜松重新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跑，却还是不能摆脱这个梦魇一般的怪物，怪物又一次在他的前面的路上等待，仍旧无声地、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一而再，再而三，无论杜松怎么逃跑，却摆脱不了被怪物堵住的结局。

        终于，他跑累了，停了下来，大声吼道：“我受够了！你到底要拿我怎么样？来啊，放马过来啊！谁怂谁孙子！”

        杜松面目狰狞，双手握住手杖，做好了受死的觉悟。

        然而，那个怪物依旧是停在不远处，重复着疯癫的动作，没有因杜松的挑衅而做出改变。

        等待了许久，还是没看到怪物又任何反应，杜松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发现，腿去了颜色的怪物与之前的老者有非常大的不同，这种不同不仅仅是表现在外表上。

        拥有颜色的老者显得更加生动，他的眼神更加鲜活，能与杜松进行交流。

        褪去颜色的怪物则显得死板，呆滞，让人毛骨悚然的动作举止周而复始，一直在重复，它就像一个设定好了的“程序”，没有自己的灵魂。

        发现了这一点的杜松心头安定了许多，他壮着胆子朝怪物走了过去，握紧手杖以应对一切可能的突发事件。

        果然，这个怪物停止了尖叫，他闭上了嘴巴，转过身去默默地向前走去，又向后招了招手，似乎在叫杜松跟上它。

        这一系列动作如果还是那个老者做的，看到的人不会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但一个长毛怪物这样做，只能带来不安和恐惧。

        杜松小心翼翼地跟着怪物，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生怕它又发生什么异变。

        还好，怪物没有再一次发疯。

        走着走着，杜松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气，那是食物的味道，让人闻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的美食的味道。

        这个味道很特殊，似乎混杂着许多不同的菜肴，有杜松沉迷了20多年的中式炒菜气味，也有西式烤肉的气味。

        杜松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吐沫，他突然想到，他来这里之前就是在进行名为“暴食”的灵降。

        难道我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正常现象？每一个经历过暴食灵降的人都会遇到这个怪物？

        杜松小声嘀咕了两句，带路的怪物却没有任何回应，他执着地领着杜松向前走，直到杜松眼前出现了一张长到没有边际的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盘又一盘的食物，香气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杜松好奇地走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就不可抑制地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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