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255)
“小艾待我,始终有所偏见。”泽月微不可闻轻叹一声。
艾小巫不语。
“所以,小艾为什么会替小虫求情?”泽月问出心中疑惑。艾小巫的猜测,他无法反驳,艾小巫自然知道如果小虫真的失去右手,小虫与他,都是受损方,艾小巫为何还要替小虫求情?
“小虫在泽月公子面前,过于逆来顺受,但这不是小虫的性格,他不是不能忍,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忍。”艾小巫回答,“听说后院有十几个小孩,都是随小虫从无心山上下来的。”
“没错。”
“小虫不敢违逆泽月公子,因为自觉对那十几个孩子负有责任,小虫不想因为他,泽月公子会迁怒他们。”
泽月有一丝诧异:“小虫看着,不像是那种会为他人着想的人。小艾看着,也不像是如此了解小虫的人。”
“那是因为泽月公子,其实从未正眼看过小虫。”艾小巫道,“又或者泽月公子,不愿相信出自杀手门派的小虫,居然也有心慈手软的一面。”
“所以小艾要保全小虫是吗?在小艾眼里,那十几个孩子无辜,需要小虫的守护直到再长大一些,原来小艾的心底,也不只对韦妆姑娘怀有温情。”泽月道,“但是,小艾不曾想过要亲自去守护他们么?说到底,比起小虫,你更应该相信自己。”
“艾小巫三个字,在江湖上代表的只有杀戮,即使我欺师灭祖,毁了无心山毁了无心门,但艾小巫的名声却是覆水难收,小虫不一样,他没有出道,没有在江湖上沾染过鲜血、掀起过血雨腥风,他可以带着他们重新开始。”
“他年纪虽小,恨意却浓,杀戮之心也重,你居然会相信他?”
艾小巫缓缓侧过脸,将目光定在泽月眼底,冷淡且温吞的道:“每个人一生下来,原本是不懂仇恨也没有杀戮之心的,可能无知,但不懂无耻。泽月公子年幼时应该也是如此,泽月公子可曾想过今日的自己与年幼时的自己为何有了不同?无心山上的每一个门徒,都为了活下来拼尽全力,其中经历各自不同,所以恨意不同,杀戮之心不同,那是环境逼得他们去选择,不是他们天性如此。”
“小艾……此时令我刮目相看。”
艾小巫垂下眼睑,不再说话,泽月也是无语,屋内又陷入沉默。
又不知过了多久,隔着一段距离,忽然韦妆的声音传来,喊得大声:“艾小乌鸦,一定记得要来找我啊!”啊字落音时,已经模糊遥远。
艾小巫咻的睁大眼,却看见泽月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韦妆的叫嚷声,居然能够令艾小巫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泽月心中难以言传出是什么感觉,韦妆若是死了,艾小巫会为她报仇吗?泽月忽然非常好奇。
“白天的时候,小艾可曾与韦妆姑娘好好告别?”泽月问。
“有些话忘了说,不过也没有关系,下回再见到她,来得及。”艾小巫冷淡回答。
“万一,再也见不到她呢?万一她发生不测死了呢?人生总是充满着变数与意外,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不会有事、不会死,我会再见到她。”
“是小艾的期望么?”
“不。”艾小巫目光沉静,语气少有的加重了几分,“泽月公子可能不知道,一个杀手的直觉有时候非常准。我知道韦妆不会死,她脸上,眼晴里,都没有那样的气息。”
泽月愣住,呆呆的看着艾小巫一会儿后,问:“那小艾看我,脸上,眼睛里,有没有接近死亡的气息?”
艾小巫闻言,居然认真的看了泽月几眼,然后道:“泽月公子,比我们都会活得更久。”
泽月又一次愣住。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中,泽月不说话,艾小巫也不说话,只是倾听着院子外面又在发生着什么。有撤退的,也有追击的,显然韦妆已经被人‘救’走。
过了一段不太长的时间,小春与小秋又去而复返,身上隐约带着一股药草的熏香味。
艾小巫看了她们俩人一眼,又看向泽月,却见泽月已经站起身来,似乎准备离开,大门外,传来足尖落地之声。
“屋子外间,熏的什么?”艾小巫问。
小春小秋相互看了一眼,又悄悄望向泽月,似乎不知道能不能回答。
“小艾应该知道,又何必问。”泽月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艾小巫,是他熟悉的一脸淡漠,“你方才又受了伤,让她们喂你喝药,你必然拒绝,但你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这种熏香药草能够辅助小艾有个很好的睡眠。”
一般的迷药,她自然可以抵抗住,但她受伤已久,今日又添新伤,而且这一整晚,屋子外间也会一直熏着药草,所以泽月相信,无需多久,艾小巫就会熟睡到天亮。
泽月对她的防备,比她以为的更重,即使她再次受伤,韦妆离开,没人可以继续将药灌进她的嘴里,泽月为了防止她内力过快恢复,居然不惜用出这样的手段。艾小巫不语,心中暗自揣测着,泽月有这样的行为,证明韦妆的离开,确实存在危险。
香味愈来愈浓烈,扑入鼻息,纷涌而至却无法避开,艾小巫渐渐头昏脑涨起来,朦胧之中,却见泽月和小春小秋并无异常,可见迷香,也不是临时起意,艾小巫困乏的闭上眼,小春小秋以为她睡着,便上前小心翼翼扶着她躺回床上。
迷迷糊糊中,艾小巫听到泽月离开的脚步声。
门外,泽月看着重新守在大门口的沙穹和张千,淡淡道:“小艾受伤已久,若是迷香用久了,恐怕会伤及她身体,明天天亮,勿必将熏香药草给撤了。”
“是。”沙穹道。
“如今红遥不在,我也要离开几天,你们守好了,绝对不能允许小虫或者蜂儿踏入小艾的房间半步,我猜想他们也不敢再逾越,只是世事向来难料,还是小心的好,万一他们敢强闯,格杀勿论。”
沙穹和张千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倒不觉得凭他们两人的能力,有将小虫或者蜂儿格杀勿论的本事。
似乎知道沙穹和张千的担忧,泽月又补充道:“我离开前,会同圆圈圈交待清楚,小艾的安危与去留,相信他不会无所谓。”
“是,主子请放心。”沙穹与张千同时抱拳道。
泽月又朝屋内看了一眼,虽然看不见艾小巫,但相信她已经陷入熟睡中,今夜暂且能用迷药束缚住她,天亮之后,却只能倚靠圆圈圈了,其中是否会有变数与不妥,泽月心中也是未知,只是希冀自己再回到这个宅院时,与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艾小巫依然还在这间屋子内。
~
夜深,明月当空,星辰稀少。
韦妆被人拎着手臂,几个跳跃之间,已经离开宅院到了大街上,她只听得身后喧闹不休,离开院子前她不忘同艾小巫打个招呼,却听到身旁拎着她的人立刻一声闷笑,有着耳熟,却在记忆中找不出这个耳熟的闷笑来自谁,但看身形,绝不是自己最为熟悉的那几个人,譬如南门扬非,譬如大师兄,又或者雷远大侠他们几个。
大街边上,一匹白马正等候在侧,那个蒙面人将韦妆丢上马坐好,猛的一拍马屁股,白马扬蹄便狂奔向前,韦妆吓得赶紧伸手抓紧了缰绳,刚想谴责蒙面人几句,却见蒙面人虽然没有上马,却紧贴在马旁,运用极好的轻功一路相随,露出的两只眼睛也紧盯着她与马,似乎做好了她万一跌落,便伸手随时相救的准备。
“你是谁?”韦妆感觉有丝莫名的诡异,自己坐在马背上,蒙面人贴着马身一路飞奔,夜里,他两只眼睛里却只有气若神闲之感。
“猜。”蒙面人只是简单的一个字,还明显故意压抑着声音。
“你是来救我的。”韦妆猜测不出他是谁,但很是肯定这一点。
“对。”
“惜字如金!还故意压抑着,可你的声音我一定不是头一回听到!”韦妆打量着蒙面人,他蒙面蒙得太完全,整个脑袋就只留着两只眼睛可见。
“哦?”蒙面人分明揶揄的质疑。
看来他死了心要故弄玄虚了。韦妆眨了眨眼,忽然腾出一手,想要扯掉蒙面人头上的那块包裹严实的黑布,奈何对方只是微偏了个头,就轻易避开,还发出得意又开心的几声嘲弄般的笑声。
“韦妆姑娘不但能吃,胆子也不小嘛。”蒙面人终于开了金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呃……你是……是百味居士不成?”韦妆脑海像是灵光一闪,蓦的想起了这个声音的出处。
“可不就是。”百味居士笑道,主动扯下套在脑袋上的蒙面布。
见果然是百味居士,韦妆虽然诧异,但很快又释然,心情变得更为轻松起来:“百味居士您蒙着面,倒看不出您是个长者,我还以为您同雷远大侠他们年纪差不多呢。”
“是说我为老不尊么?”百味居士笑着问。
“呃……当然不是,是说您依旧年轻有为。您看,您跟着马一路狂飞,同我还能说话,气都不喘一下的。”韦妆回答,“百味居士,是南门扬非拜托您来救我的么?怎么不见他?”
“韦妆姑娘莫不是在责备南门公子没有亲自来?”百味笑问。
思及泽月的身份是太子,与南门扬非是兄弟,南门扬非不出现,韦妆倒不觉得有什么好责备的:“没有看见他,也没有看见雷远大侠他们几个,我只是担心而已。”
“担心什么?”
“百味居士不觉得你们救我出来,实在是太容易了?”韦妆问,“嗯,我并不是质疑百味居士的能力……只是,唉!”她觉得所有事情似乎都不对,可又无法具体说出哪里不对。
“较昨晚,是容易了太多,虽然昨天晚上我是单独一人,难免势单力薄,但昨天晚上,应对我的也只是一个红唇白齿满脸笑眯眯的少年,对方也没仗着在自己地盘人多势重,他以一人之力阻挡我,我也没捡着什么便宜,最可怕的是,我能够确定他还没有使出全力。”
“那个圆圈圈这么厉害?”韦妆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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