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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神惑【一】


周围一片黑暗,一无所有,连时间似乎都将这里遗弃。

        不知道多久,他方才听到一个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机械音,让他十分不舒服,跟额头上所感觉到的温柔触感完全不同。

        那个声音似乎说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听见。

        他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温柔的脸。

        ‘女性?’

        好一会,他才想起这么一个词汇,用来形容面前的生命。

        脑子里一片混沌,他无法思考什么,只是在女性的怀抱中,闭上眼沉沉睡去。

        等到他再次睁眼,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

        神王长子,君似雪。

        朦胧中,似乎有什么被忘却了,他呆呆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陌生的感觉,引起了情绪中巨大的失落感。

        为什么呢?

        他不明白。

        他花了一点时间,来了解这个世界,来了解自我的处境。

        抱着他的女性,名为曼殊罗,是他的生母,也是神王之妻。

        而他的生父,便是神王,神名无赦,君无赦,意味,不会宽面任何人任何罪罚。

        他是个人如其名的帝王。

        君似雪还有些懵懂,不太明白‘神王’意味着什么,但是却对这位神王极有好感。

        当神王伸手抱起这个眼神懵懂的孩子事,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柔软的微笑。

        他之长子。

        这真是让人愉悦。

        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神王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空洞的内心似乎也被这柔软填满,心底更是生起无比的欢喜。

        他的孩子,第一个孩子。

        第一,总是特别的,尤其是,在他最渴望的时候得到了。

        真好。

        他看着这个孩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看着那双紫色的眼睛微微失神,只觉得手上一软,微微错愕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幼儿握住了。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这安静的有些空旷的宫殿里想起,并且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接连重复。

        不多时,整个神界都知道神王有了一个长子,并且十分喜爱。

        只是神族长得比较快,孩子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不过短短一旬的时间,君似雪便从婴儿的模样长成了六七岁稚童的外表。

        银白色的发,浅淡的冰紫色眼睛,越发显得他玉雪可爱,让人更加怜惜。

        神王看着他,总是会下意识的扬起笑容,这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不是么?

        但是时间长了,他也发现了异状。

        较之其他孩子,君似雪过于安静,不吵不闹,甚至很少有反应,甚至有时候一动不动,看起来不似活物。

        木纳至极。

        这让神王有些不解。

        但是,若与君似雪说话,他又会有所反应,似乎,就是有点……呆?

        神王抱着君似雪,哄道:“叫君父”

        “叫君父。”君似雪答道。

        “君、父。”神王重复道。

        “君父。”君似雪重复道。

        神王闻言笑了,伸手捏了捏君似雪的脸蛋:“乖孩子。”

        君似雪也有样学样的,伸手捏了捏神王的脸,软乎乎的稚嫩动作引得神王一阵轻笑。

        “我儿真是乖巧可爱,为父很欢喜。”神王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亲,换来君似雪懵懂疑惑的眼神。

        这孩子,乖巧的让他心疼,他这般安静温顺的模样,总是让他忍不住想要多疼一疼他。

        但是,总的来说,君似雪的童年,是相当乏味且平淡的,他几乎是在父母无微不至的呵护中成长。

        从一个孩子,长成一个少年。

        彼时,他已经三千岁,虽然看起来不过十五岁的少年模样,却已经展露出了过于艳丽的容貌,以及与他外表极不相符的气质。

        他看起来年少,眉目间还有些稚气未脱的稚气,可是他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沧桑气质,眉目间带着一点忧郁,只要一眼,便让人不得不在意起来。

        他看起来,似乎比谁都寂寞。

        神王不知道君似雪在思念着谁,但是他看的出来,君似雪似乎在等着什么。

        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作为众神之王,六界之主,掌握法则命轨,他能够看到所有生灵的未来与过去,可是面对君似雪,他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只有黑暗,什么都没有的黑暗。

        这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与不安。

        而君似雪则不然,他似乎走在空旷的回廊之中,缓步向前,朝着永远触碰不到的终点前进。

        就连走路的姿态,都透露出一种寂寞的步伐。

        千年的时间里,让君似雪了解到这个世界有六界:人界,妖界,冥界,神界,魔界,阿修罗界。

        六界之中,神族最高,有诸多神祗,掌管各界职位。

        有掌管时序的,有掌管季节的,还有掌管天体万物的。

        比如他的父皇,神王所掌管的,就是命运,而君似雪所掌管的,还并不明确,要等他成年之后,才能知道。

        神族成年的时间是三千年到五千年之间。

        君似雪显然是后者,哪怕是三千岁的时候,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成长的已经可以说是缓慢的地步了。

        神界接壤的阿修罗界,有八位阿修罗王,阿修罗族好战,但却是神族的盟友。

        负责守卫神界的边境,也负责防止魔界作乱,可以说是六界第一的打手。

        至于其他各界,冥界是亡者的去处,人界是凡人的红尘之地,妖界是妖物的所在,紧挨着人界。

        倒也容易理解。

        君似雪对此无甚感觉,只是有些茫然不知所以。

        回想着这些年的记忆,他总觉得似乎缺失了某部分,但是想不起来,却记得那种怀念眷恋的感觉,心中难以割舍。

        君似雪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父皇问他,他无法回答,只是更加茫然。

        漫长的岁月没有减轻他的疑惑,反而让他感觉越发空虚,似乎有个无法填满的空洞,呼呼作响,无法忽视。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曼殊罗的身上。

        曼殊罗是位美丽的女神,她掌管时间,她与神王的结合,就像是利益至上的联姻一样,起于利益,成与情感,然而再多的感情,也在漫长的时间里渐渐的变质了。

        尤其是在神王遇到了阿修罗女‘阿妮娜雅’之后,曼殊罗对待神王的方式就变了。

        那个从容优雅的女神,变得慌张,变得焦急,变得不安。

        而这个不安与焦躁,在神王迎娶阿妮娜雅为侧妃之后,彻底爆发了。

        曼殊罗与神王吵了一架,在神王迎娶阿妮娜雅的前一天。

        而结果显然是曼殊罗不能接受的。

        君似雪在暗处,等到神王离开之后才走了进来,曼殊罗看着他,扑过去将他抱住,没有哭诉,只有低微的抽泣声,以及无法控制的颤抖。

        君似雪还是不太懂,为什么母亲如此,为什么父亲如此,他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只是任由曼殊罗抱着,不发一语,无声陪伴。

        这件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或者说,是刚刚开始。

        等到第二日,大婚之时,曼殊罗并未出现,而等到神王大婚之后的第二日,想要给君似雪说起此事的时候,方才发现,君似雪被曼殊罗带走了,并不在承光殿。

        而等到神王扔下阿妮娜雅,赶到曼殊罗所在的时候,曼殊罗并不让他见君似雪。

        神王恼怒极了,两人又一次的争吵了起来。

        等到两人静下来,却发现不知何时,君似雪走了出来,就在一边站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神王愣了愣,想要说什么,但是曼殊罗比他更快的反应过来,让人将君似雪带回了屋子。

        尴尬的情况下,神王几乎是落荒而逃。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这一走,之后的千年岁月里再也没能踏入曼殊罗所在的曼音宫。

        曼殊罗直接将曼音宫的大门封锁,另开一门。

        神王怒极,索性也不去想她,他向来高傲强势,何曾软下身段,哪怕心系君似雪,但是时间长了,他便也渐渐的不在想了。

        尤其是在阿妮娜雅生育一子之后。

        神王似乎把对于君似雪的感情,转移到了次子,名为如煌的幼子身上。

        自那之后,过了几千年,神王再一次踏足曼音宫的时候,是曼殊罗大限将尽之时。

        则这时候的君似雪也已经成年,并且将满一万岁了。

        神王错过了他成年礼,没能看见他的成长,对于神王来说,这是他的遗憾,其实他很早就后悔了,可惜,他跟曼殊罗都太过骄傲,谁也不肯低头,等到他被漫长的时间折磨,想要再去看一眼对方的时候,却已经永远错失。

        他终于见到了君似雪,却再也无法握住曼殊罗的手。

        君似雪九千岁的这一年,曼音宫的大门重开,然而它的主人,却已经陨落。

        这一日,曼殊罗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些,也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便趁着自己精神好,遣人去请神王。

        而曼殊罗本身却连神王的名字,都不愿意说出口。

        曼殊罗深知神王的个性,尤其是自己时间已到,她必须为自己的儿子做好准备,因此她请来神王便是为了此事。

        而她也有把握,在这千年后的延请,以神王的个性必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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