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神惑【五】
君如煌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所以,任由阿妮娜雅如何在他面前哭诉,他也不发一语。
他从不奢望阿妮娜雅的体谅,因为他清楚,阿妮娜雅从来不懂什么叫做‘体谅’。
早在当年阿妮娜雅缠着神王,想要神王授予神职给君如熠的时候,君如煌就明白了,为何父亲不肯提升阿妮娜雅身份了。
愚蠢其次,贪心第一。
或许阿妮娜雅还不知道原因,但是君如煌知道,他甚至还尝试过去扭转君如熠的性子,可是,君如熠反而觉得他多管闲事。
本就不甚亲密的关系,也就越发的疏离了。
可是君如煌在怎么心生不喜,也得忍着,乖乖听着阿妮娜雅的唠叨和抱怨。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用膳的时间,他才得以离开。
回到自己的宫殿潋滟天时,他松了口气,走到莲池边看向远处。
那个方向,隐隐可见高耸的建筑,那是琅寰天的楼宇轮廓。
君如煌不知神王是抱着何种想法,将琅寰天建在潋滟天的隔壁。
说起来,他还没有机会见一见这位比他早出生三千四百年的兄长。
再过两日便是举行‘神印’仪式的时候,到时候或许能见到他。
对于这个兄长,君如煌是真的很想见见。
毕竟,能被神王反复念叨,如此用心对待的人,可以说,就这么一个了。
只是君如煌没想到,神王对于君似雪的宠爱,远超过他的想象。
两日之后,神王是亲自牵着君似雪进入仪式的会场。
君似雪穿着一身白,金线织纹的宽袖长袍,衣摆宽大拖地,华美非常,或明或暗的精致绣纹织就的华服,本该是孤高耀眼的纯白,却不及他睁眼时眼中所盛载的苍茫冷冽。
那张俊美精致的脸,跟神王有些相似,却又有着完全不同的绮丽,轮廓过于温柔,眉目过于艳丽,一身白,也压制不住他五官轮廓中的昳丽艳色,反而多了些遥不可及的梦幻之感。
让第一次见到君似雪的众神,都有些恍然。
也让君如煌有些惊讶。
神印烙骨,其实并不是那种烧烙,而是一种类似于阵法禁咒一样。
神王神王高举神王权杖,金色的神纹印记夹带着金色流光,犹如潮汐轨迹向君似雪而去。
金色的神纹没入他的身体,在他身上浮现出印记,然后又隐匿了痕迹。
这个仪式用时不长,不过片刻之间。
完成之后,便是宴会了。
神王带着君似雪坐在自己右侧,而阿妮娜雅则坐在他右侧下方,到是君如煌和君如熠则坐在君似雪右侧下首的位置。
宴会还算热闹,毕竟诸神都不是喜欢起哄的主,就是三两聊天喝酒吃饭看歌舞,极寻常。
君似雪看了一会,就低头看自己的酒杯了。
神王让人上了‘岁好’。
所谓岁好,乃是一种神酒,以时间为主料,辅以命运中八十一件美好的事物酿制而成,所以唤为‘岁好’。
这种酒喝起来的口感清凉柔和,回味淡雅芬芳,酒劲更是能让人心生愉悦,神祗饮之可增强实力,妖魔饮之能强体魄,凡人饮之能延年益寿八十一载,免其愁苦,一生无忧。
君似雪喝了一口,味道清凉柔和,不酸不辣不涩不滞口舌,回味更是芬芳,舌尖上似乎有一股微风缠绕,让他的脸上有了点意外的神色。
因此他便端着酒杯小口的喝了起来,不多时,一杯下肚,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有了微微的笑意。
这可真是让神王意外了,当下决定宴会之后,让人每日供给琅寰天。
整个宴会,可以说神王一直在盯着君似雪,没有错过他的任何表情,见他脸上稍微有点表情,就高兴不以。
而这一切,都被密切关注神王的阿妮娜雅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恼火,一边的君如熠也是满脸的不高兴,不过她到还知道装一装。
君如煌独自垂眸,不说话。
直到宴会结束,阿妮娜雅本想跟过去,与神王说话,可神王却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转头就指着君如煌,对君似雪介绍道:“君如煌,吾之次子,其妹君如熠,他们是对双胞胎,皆是妾妃阿妮娜雅所出,今日汝也累了,改日再聊,吾先送汝回宫可好?”
君似雪喝了点酒,神色有些迷糊,点了点头。
见状,神王也不理会阿妮娜雅的脸色,转身就拦着君似雪的肩膀离开了。
要不是顾忌场合,阿妮娜雅当下就能掀桌。
她从未被无视的这般彻底过。
君如煌见她生气,又见君如熠也有些愤愤之色,连忙上前扶着阿妮娜雅的肩膀,温声说道:“母妃也累了,吾送你回宫休息吧。”
阿妮娜雅看了君如煌一眼,咬着嘴唇,跟他回宫了。
君似雪其实有些疑惑的,关于今日见到的弟弟和妹妹,只是第一次喝酒,酒意开始上头,反应有些迟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侧过脸,歪着头问神王:“他们不是母后生的吗?”
神王显然没想到君似雪会这么问,闻言皱了皱眉,踌躇了一会才答道:“并不是,你只需要知道他们如你一般,都是吾子,这便够了,其他不必在意,总越不过你去。”
君似雪愣了愣,而后‘哦’了一声,便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似乎真的不在意一样。
神王见状也不好在解释什么,总觉得说了,君似雪也未必会懂。
将人送回琅寰天之后,神王就离开了,回到辉煌天时,面色有些不太好。
而君似雪则有些疲乏,沐浴之后便睡了。
这一夜,君似雪又做了个梦,这一次梦到的不是红色的烛龙。
而是一条白色的龙,白的有些刺眼,长得却十分漂亮。
而梦醒后的君似雪不太高兴。
因为他在梦里被那条龙趴在背上压了一整晚,就算醒了,腰背还是有那种残留的被重物碾压过的酸疼感,就像是天降巨石把他砸进了坑里一样。
白龙看起来挺漂亮,但是体重也真的重,他还记得对方尾巴甩在他脸上的感觉,麻麻痒痒的,算不上多疼,但是特别不好受,又没办法挠。
因为心情不好,君似雪都没吃东西,心情郁郁的在琅寰天的林子里逛了逛,中午的时候小憩了一会,下午才缓过来。
仙音见他醒了之后脸色好多了,便问道:“神王遣侍从送来了岁好,可要饮一盏?”
“嗯。”
君似雪倒是记得岁好,昨日他只喝了两盏,尚且有些意犹未尽。
仙音便给他倒了一盏。
作为神族,哪怕是神王之子,被封为太子储君,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多了个名头,并不像凡人间的帝王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处理。
因此,君似雪可以随心所欲的……发呆一整天。
但是让君似雪意外的是,君如煌来瞧他了。
君如煌觉得,既然父皇已经将君似雪带到了人前,也介绍了他,那么他来瞧君似雪也是可以的,不算莽撞。
女官虽然不喜阿妮娜雅,但是也不至于会明目张胆的拒绝君如煌,因此,派人通告之后,便领着君如煌来找君似雪了。
此时君似雪正在廊下,伸手捡了一枝花枝。
琅玕树,全株雪白似玉,形似竹,花枝细小,花朵洁白无瑕,香气芬芳幽雅,其实就是玉竹,枝干如玉石,树身单个能长到一人粗细。
原女侍想给他摘一枝,他却摇了摇头,在地上捡了一枝拿在手,花枝上只剩下一朵残花,花瓣不全,只有三瓣颤颤巍巍的留着,随时都会凋谢。
终是,留不住。
正茫然的时候,忽闻一声‘皇兄’惊的君似雪一愣,茫然看去,方才想起刚才女侍的回禀。
若是说君似雪的容貌集合了神王与神后最美丽的特点,融合的完美,那么君如煌就像是神王的复刻版,跟君无赦长得有八分像。
看到君如煌的时候,君似雪就想到了那日神王所言,因此,不等君如熠问安,君似雪就先开口蹦出一个词:“王弟?”
君如煌有些意外,点了点头回应道:“见过兄长。”
君如煌过来,只是问安,并无别的什么事情,毕竟神族没有朝政系统,有神职自然有事干,不必多说,想君如煌这种没有神职的,真是闲得很,他平日里也不过是练练武,看看书打发时间。
因此过来时,也只是带了些书本之类的礼品过来,喊了一声兄长之后,有点不太知道该说什么了,与转而关心起君似雪的身体。
君似雪点了点头答道:“我很好。”
君如煌:……
没法聊天了。
还是一边的女官仙音比较有眼色,笑眯眯的给君似雪科普起了君如煌所住的潋滟天。
于是,君如煌也找到了话题,终于不用担心冷场。
然后……
君如煌坐在小舟上,看着趴在船舷玩水的君似雪,有点不太懂。
潋滟天多湖泊,最大的灵湖中心还有一座宫殿,内有温泉。
在女官的介绍下,君似雪难得露出些好奇心,而君如煌经不住他的盘问,晕头转脑的就把人带回潋滟天游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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