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三）
父王二十五年，王将军班师回朝。受尽父王厚待。但是七旬王老将军竟然在朝堂上请求父王赐婚，尚公主。而我听说他意在阳滋。
阳滋与我在上林苑弹琴，她高兴弹奏新学的楚调。见我出神问道：“扶苏哥哥今日为何无精打采？”我心中猜的妫娘娘一定没有让阳滋得知此事，遂说道：“琴声甚是动听，哥哥已经望神。”
阳滋轻笑，继续弹奏。
我心中谋划，如何能阻此事。如何能阻止。
翌日，父王下命三姬出嫁。我松了一口气，不仅是阳滋无碍，而且也是二姬无碍。朝中有人举荐二姬，幸亏父王不应。二姬因为母后去世，这几年寡言少语了。与我也不亲厚了，每次在家宴上看到二姬一人沉默坐在末尾不起眼的席位上，我就想到我们儿时一起玩耍的场景。
阳滋还是很伤心，不知是那个多嘴的侍人走漏了风声。她因为此事自责，我这时也突然想起三姬也是我的妹妹。
后一月，二姬嫁给旧楚贵族之家屈博均。屈博均为人刚正，饱读诗书，其父正是楚地太守。二姬出嫁，只有我与照顾她的楚美人送行。
想起一月前，三姬出嫁都是风风光光，后宫中人皆送礼送行。而二姬出宫，只有寥寥几人。我对三姬说道：“日后若是屈家人欺负你，便来找大哥。”二姬对我一笑，不言。
楚美人说道：“二姬，日后要回来看看表姐啊。”
三姬看了一圈四周，随即说道：“这王宫是母亲归去的地方，父王的冷酷无情是我心底的伤痛。人性贪婪势力在这个王宫被无限放大，这几年我还看得不够么。这成了我头脑里挥之不去的噩梦。扶苏哥哥，表姐。日后我不会回来了。绝对不会。”
我忽略了二姬，不知何时她伤透了心。我想着应该好好补偿二姬，可是宫中起了流言完全引开了我的注意力。有一位公子将会送去齐国为质子。
如今秦伐燕，若无质子去齐。齐势必会帮助燕国。父王在朝堂提起此事，群臣应和。
“依诸卿来看，哪一位公子前去合适？”
众人低头议论，相邦王绾站出来说道：“依臣见，二公子将渠是合适人选。二公子年长，若是去齐也不会受到齐人影响。”父王不出声。
冯去疾出列举荐我，“大公子扶苏受陛下甚爱，也为合适人选。”我后背一凉，冯家素来忠厚，为父王称赞。父王又不出声。我片头看看大臣反应，不少人微微点头。
此时又有一个大人发声，“臣以为胡亥公子更为合适，胡亥公子乃是妫夫人之子，深受陛下爱护。若是送公子前去能让齐王无忧。”我回头看正是从魏地来的吕大夫。
廷尉李斯与杨将军出来阻拦，说道：“还是二公子前去合适。若是年幼的公子在齐待上几年，势必会染上齐人的习性。”
我抬头看陛上的父王，流珠遮住他威严的面容。我心中无限担忧，若是秦齐开战，质子有去无回。如今我没有母系支持，朝中重臣就是蒙家支持我。蒙武之子蒙恬是我的好友。我与他一同在蒙将军手下学武。
只听侍人说道：“陛下说小公子年幼，不易送去齐国。此事改日再商议，退朝。”
父王一日不下决断，我就一日心神不宁。
李奂见我几日心神不宁，便对我说道：“公子不必太过着急，宫中有二十公子。”李奂是我伴读，与我交好。其父是廷尉李斯。我说道：“可是我是大公子，子奂若是父王有意打消齐王顾虑，一定会送长子前去。”
李奂不语，他其实也知道我的几率是最大的。宫中公子皆有母，我无母，无人为我在父王枕边说话。
阳滋了解我的忧虑，她对我说道：“扶苏哥哥，父王已经属意让公子高去齐国了。”我一愣，立马问道：“六弟？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也不知是齐夫人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她知道父王属意公子高，所以立马跑到兴乐宫想母亲求情，你是未见到齐夫人低三下四的模样。”
“那妫娘娘可是答了？”
“应该是答应了，若不是子高，又会是谁呢？”
“扶苏哥哥，父王是不会送你去的。绝对不会。”
翌日，朝野之中。父王提及公子江，公子江入齐为质子。我感到父王对我倚重，我处理事务越发仔细。
岁末，宫中举宴。二姬也入宫参加宴会，是父王钦点。宴会还未开始，她就坐在席位上，也不同身边的人说话。见她身边无人，我坐过去。与她说道：“别来无恙。”
“哥哥，五姬坐在那边呢？”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坐在前排的阳滋正看着我们。我说道：“哥哥是想同二姬说话。”
二姬一笑说道：“扶苏哥哥为何要同二姬说话？是因为夫君么？”我一愣，有些恼怒问道：“你这是何意？”
“扶苏哥哥，不是一向同富贵之人结交么？扶苏哥哥的好妹妹也就只能是受宠的公主。我早就不是扶苏哥哥的好妹妹呢。至于冯家，公公为人刚正，是受不了一点拉拢的。”
二姬原本乖巧的面孔变得好陌生，她的心何时如此冰冷。我淡淡说道：“二姬，你误会我了。”
她看着我说道：“那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看着。谁都没误会。”
父王来了，我匆匆回到前席。心中仍是自责。宴会不到半个时辰，妫夫人有异样。父王说道：“小心送夫人回去。”
一月后，宫中发生大事。妫娘娘病了，父王下命胡亥与阳滋搬去西宫。妫娘娘兴乐宫静养，无人可以打扰。
阳滋对着我大哭。她私下说于我，“扶苏哥哥，我未见到母亲。无人见到母亲病了。”“当真？”
“洛秋姑姑，不许我同别人提及。”我说道：“阳滋别多想，若是妫娘娘无事。自然会与你相见的。”
阳滋伤心，我便时常陪着她。可兴乐宫就是没有一点儿消息出来。
直到我受命随军征讨南向越族，阳滋知晓我要去战场担心的不得了。受到人关心的感觉真好。知晓我出征的日子，阳滋前一日来我的屋殿为我收拾。我有些难为情，心中觉得真是有个好妹妹。
阳滋要走的时候，从袖里掏出一个香包塞给我。扶苏，这是我亲手绣的。
阳儿怎能直呼王兄名字，你晓得香包是女子应给何人的么？
阳滋抬头看着我说：给心头所爱之人。我十分惊讶，直直愣在原地。那一刻我想了好多，阳儿是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妫娘娘要是知晓了会如何？父王又会如何看我。
阳滋，我是你兄长。
扶苏，可我喜欢你。我知道你是我王兄，可是我已经不能阻止对你的喜欢。扶苏哥哥，其实你心里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那是因为你是我妹妹。
我和阳滋说不通，便将她推出门去不见她。我自我安慰式想到阳儿还小，所以不清男女之情。此次去楚地，再回咸阳她就会断了这心思。多亏第二日就是我出征的日子，我才能避开阳滋。
半年后，我回到咸阳听闻妫夫人病好了。我前去兴乐宫求见，却被洛秋姑姑告知妫夫人正在歇息。宫中传闻妫夫人病好之后即不见客，也不出席各种筵席。
父王为庆祝灭五国，在宫中摆宴。妫夫人不在，而阳滋也不在。后来在宫中遇见阳滋，我也是绕道而走，每每如此。她叫我，我也不应。
有一次她追着我赶，不慎掉下水池。我跳下救起她。她这次用冷冷的语气向我说：扶苏哥哥，你放心以后我都不会再纠缠于你了。
阳滋当真如此，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再同我说话。
妫夫人病好之后，父王再未去过兴乐宫。一时西宫的娘娘们趁机而上。而父王除了对白美人多宠幸几次，对待那些年轻的妃嫔没有谁是特殊的。
白美人是妫夫人的义姊，她容貌在宫中平平，也不通琴艺书画。可是父王对她却是特殊些。
我在楚地立下军功，在朝中职位上升了。这都不会是让我欢喜的，让我欢喜的是父王对我的嘉奖。他在咸阳宫大殿召见我，说我做得很好，不愧是他的儿子。为此我愈加发奋。
兴乐宫大火后，妫夫人似乎与父王关系缓和。没有几日，众妃又去参拜。不过因为兴乐宫需要修缮，他们去的是妫夫人暂居的章台宫。
父王许是太想妫夫人了，每次下朝的步子都快些。大臣们走在出宫的路上，便见行走在高处离地的渭桥上的大王，后面还有内侍抬着上书。
妫夫人又有身孕了，我遇见亥弟，心里起了羡慕。他是父王最爱女人的儿子，他自小便被父王抱着。无可否认，亥弟是我未来太子之路的一个障碍。若是真有那一日，我也会和亥弟公平竞争。
扶苏哥哥，在想什么？
没事，亥弟，下学为何不回宫呢？妫娘娘会担心的。
母亲有娠，老是肚子疼。亥弟应该侍奉妫娘娘才是。还是算了，母亲肚子痛就会暴躁，仍东西。几个姑姑都不敢上前。我笑了笑。
没多久父王为阳滋赐婚，驸马是丞相长子李由。这无疑是一门好亲事，我为阳滋开心。一月后的婚礼，我也亲自去了。与李由共饮三倍，再三嘱咐照顾好阳滋。
这年秦齐联姻，父王指我娶齐国公主。我知晓父王是为打消齐国疑虑，摆出和平共处的姿态。宫中的公子就属我方及弱冠。让我心思雀跃的是，父王命我入住东宫。
东宫是什么地方，是太子所居之处。我带着欣喜与齐国公主成亲，她的小名为荷华，与我相配。我觉得她为我带来了好运，不可置否，我和荷华婚后度过了一段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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