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王美人殁 照养阳滋
五月，王姐姐的婢女跑来兴乐宫，“娘娘，我家美人病了两月。如今怕是凶多吉少。”
我一愣，立马向渭北的西宫跑去。我是第一次如此痛恨兴乐宫之远。
我赶到王姐姐寝殿之中，只见她脸色煞白，眼镜都挣不大开。她就将头靠着床榻上，已是夏日但还盖上冬日的棉絮被子。
她见我来了，脸色扯出一丝笑容。道：“珑儿，可算来了。”
我跑到她的床榻便，握住她探出的手。说道：“王姐姐，是珑儿来晚了。珑儿应该早些来看你。”
我回顾喝道侍女：“还不将太医令请来！”
王姐姐说话，声细如蚊，“我晓得我自己的身体，恐怕已是无力回天。”
我的眼泪立马就留下来了，只听王姐姐说道：“珑儿，小公子离开了。我就算是殁了，也不会留下什么牵挂。我本是早该走的。”
“姐姐，你忘了杨将军吗？杨将军打了胜仗，越国赵长城，至赵国番吾。”
“我其实早就明白，我为大王的女人，端和忠义，自然不会有所越礼。是我在痴心妄想。”她缓缓道：“我如今有一件事托付于你。”
“阳滋。”
一个小女童，从后面走到床榻边来。她脸上睫毛上沾上了涕泪，下巴处还有涕珠。“四公主娘亲卫少使早逝，她便由着其他妃嫔照养，小公子殁后王后将她寄予我宫中抚养。我一直未照料好她，你便为我照看她吧。”
女童嘤嘤得哭泣，我则向王姐姐说道：“珑儿会好生照养四公主。”
听罢，她嘴角扬起一丝笑容，随即咳了咳。侍女前去为她擦拭，帕子上沾上血。她一挥手，让侍女退下。接着将手伸向我，我立马双手握住。她纤手冰冷，并无温润。
“珑儿，我似乎见到了孩童时的自己。我随着母亲去杨府，见着正习剑的端和哥哥。”
她脸上绽放起俏丽的微笑。可这笑容也就僵在那一瞬间。
王姐姐的身子倒向床榻另一侧，我握住王姐姐无力的手，一愣。侍女们在后面传来阵阵哭声，四公主也是大哭。我侧身看她，将她搂在怀里。“娘娘，娘娘。”
“娘娘只是去了天上，化作明星看着你。”
四公主哭了一会儿，见她再无留下涕泪，只是呜咽。我便起身牵着她走出去，刚走到门边，回顾叮嘱王姐姐侍女道：“前去禀报王后，处理美人身后事。”
“是。”
我深吸一口气，牵着四公主走出寝殿。阿忱，夷光，栩蝶随后。
出了西宫，我面向北宫。念叨，“这入宫不知被多少人梦想，可是又关押了多少宫人的梦。”
一辆马车停在我面前，侍人摆来矮梯，谦恭地等待着我上车。我牵着五公主，照看她上马车，随即自己在进去。
王姐姐殁了，我心中悲痛。
回到兴乐宫，天未黑，我便歇息了。
宫中妃嫔甚众，王姐姐殁后就只在留下拜见王后之时妃嫔的几句议论。四公主也随我居住在兴乐宫，为我抚养。
前方战事吃紧，王姐姐的丧礼也简单的被处理了。王后本问我有何异议，可我并无异议。楚美人还奚落道我，“王美人从前与妫夫人交好，可现在却不为美人说上几句话。”她掩面笑道：“王美人若是渊下有知，还不得悔过于夫人交友？”
我道：“听美人此言，莫不是觉得依照如今情景，宫中宜大办丧葬之礼。”她一愣，解释道：“我不是此意，你休要污蔑我。”
王后呵斥道：“楚美人不要乱了宫中等级，怎可对妫夫人大呼小叫！”
楚美人闻言，低着头觉得脸上无光。
过了几日，见阳滋似乎有话对我说，但又一直不敢说。我便主动问起来，“阳滋是有何事想说？”
她端着地坐在我身旁，抬着头问道：“妫娘娘为何不给王娘娘向王后求情以得大葬，宫人说妫娘娘此举过于冷漠。”
我一愣，想起阳滋不过六岁女童，不晓得是非。便平和向她说道：“人生未得福，殁后得大葬又有何益处？”
阳滋不明白摇了摇头，我又道：“人殁后口不能食百味，耳不能闻琴瑟笙箫，眼不能观其四方。可见丧葬之礼并无用处。”
阳滋问道：“人死后会如何？”
我沉默良久，回复道：“如灯火泯灭。”阳滋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为何贵族要兴大葬？”
“死人不在，活人还是要挣个高下。”
阳滋点了点头，但好似并不明白。我看向侍立在一侧的栩蝶吩咐道：“将阳滋待下去用过早食。”
阳滋随即起身，向我拜道：“阳滋告退。”我点了点头，她同栩蝶走了。
我向洛秋吩咐道：“去打探是何人在阳滋面前乱嚼舌根的。”
过了半个时辰，洛秋进门。
洛秋一拜，道：“婢子问过侍人，得知是公主身边的侍女所言。”我问道：“是兴乐宫的侍人？”
夷光解释道：“从前是公主母亲卫姬的侍女。也是随公主来的。”
我道：“给她些钱财，将其撵出宫去。”我又道：“让孟春去照顾小公主。”
夷光道：“可孟春负责夫人膳食，若是去照顾公主……”
我道：“兴乐宫中应该多些侍女。”
夜间，秦政来。他有些醺醉，可却不失态。我为他脱下王袍，又命侍女为他擦拭。他一手将侍女推开，我一笑，他总是厌恶侍女碰触。我只好上前接过帕巾，亲自为他擦脸。他握住我的手，眼光迷离，说话都喷出酒气。“珑儿，你永远也不要背叛寡人。”
见他如孤独的小孩，我笑道：“自然如此。”
他仍抓住我的手不放开，“亦不许离开。”
“好，好。”
听着这话，他才安静的睡下。
夷光也为我换上寝衣，栩蝶为我取下头上的饰物。我也走向床榻，见秦政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我的手指沿着他的长目从内向外触碰去，我低声道：“双目真长。”
随后我想打算床榻外缘躺下，就在我躺下，要盖上锦被之时。身子被他搂住，一手将我抱到床榻内侧。
我坐在内侧，见他是一副眯着眼的样子。我说道：“原来大王没有睡着。”
“你未上床，我怎么睡得着？”
我一笑，随即躺下。他又侧身搂住我的腰，将手放在我的小腹上。相拥入眠。
秦赵的战事还在继续，可就在短短了三月之间，在秦处于较大胜势之时，李牧再次南下，与王翦军相抵抗。拦住了秦军要深入赵国腹地的气势。
半月后，秦国地动，秦政减去灾地赋税。七月，又命部分军士留守占领地，大军归秦国。
杨端和入咸阳宫拜见秦政的那一日，我正从咸阳宫出来。与我相遇，杨端和一拜，我说道：“将军得胜归来，大王必有重赏。本宫真是为将军感到高兴。”
杨端和说道：“这都是末将应做的，端和为秦将，秦将的责任所在即为战之胜。”
我撇一眼他正气的样子，淡淡说道：“王宓殁了。”
“听说了。”
“她明白你的忠义，但管不住自己的情意。”
杨端和问道：“她可有交代什么？”
“没有对你留下话，想来也是不愿让你困扰吧。”我侧头与他对视说道：“快入宫吧，大王正在等着你。”
“敬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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