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姜姬（二）
三日后，我和他约好在花苑见面。前一日，朱夫人已离开即墨。田奚带着一个书童，我带着祁七。近是黄昏，一同归府。无人注意。
随着我与田奚密切接触，二姊对我说道：“彧儿，你与田奚应该避讳一些。”我说道：“二姊，我喜欢看书，奚哥哥有学问。所以常常请教。”
二姊也就没有说什么。
过了两日，姊丈回即墨。他们一家人去郊外踏青，我没有被提及。
我这才清楚的认识到这田家是田夫人说了算。之后，我亲手做了夜邑的点心送去田夫人院子。她道谢，说道：“听说姜姬也喜欢看书，我吩咐了侍人，府中藏书阁你便可随意去。”
“谢夫人。”
我长相乖巧，善诗书。讨人喜欢。
还好姊丈只待了三日，若是在待下去，我便不能再以陪伴二姊的理由留在田家了。田奚对我亲近，但是就是向对待妫文一样。他果真把我当了妹妹么？
那日，他来找我。我正在院中哭泣，他急迫上前安慰我。
我说道：“奚哥哥，夜邑传来书信。大哥催我回去。他有意让我嫁人。彧儿从前或许可以答应嫁入后家，可现在说什么也不肯。”
“为何？”
我看着田奚说道：“因为彧儿心有良人。”田奚一怔，说道：“不可。彧儿，我已经有婚约。”我哭着说道：“我知道是朱姬，朱姬活泼，彧儿确实不如。此事说出口，只因为此生怕是见不到奚哥哥了。”
“这又是为何？”
“彧儿不顾女子矜持，说出如此大胆的话。以后怕是没有脸再见奚哥哥了。”
我起身跑回内室，后来听见帘子前二姊对田奚说道：“后家后骏是昏庸无能之徒，可是章家没落也无可奈何。二弟若是对彧儿无意，也就不要管。免得母亲怪罪。”
田奚不语而走，我不知他是否还会再来。
我走出内室，见二姊站起身扶着柱子。她回头看我，面上带着几分怒气说道：“我说的话，你可满意？”我说道：“谢二姊。”
二姊指着我说道：“你此番为了自己会害了别人。彧儿啊，你怎么能有此番作为呢？”她说的别人就是朱姬，我抬首说道：“朱姬可以再择良人，而我能有谁呢？”
二姊叹了一口气说道：“终究是一家人，我也不忍心你往火坑里跳。我会帮你。”我又向二姊道谢。
第四日，我去花苑遇见田奚转头要走。田奚拉住我，我说道：“奚哥哥。我实在没脸见你。”
他说道：“彧儿，我实在不忍心你嫁给恶人。”我顺势抱住他，他一怔。我也心中害怕。田奚是君子，我担心他会厌恶我。
“愿早几年遇见卿。”他说了这句，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和田奚已经私定终身了。当田夫人逼迫他向朱家下聘，他不从说要娶我。当日，两个老妇将我从二姊的院子里抓出来，送上马车，赶去夜邑。我数次挣扎就，他们直接锁上车门。任我在里面如何嘶喊痛苦就是不理会我，他们的目标就是送我回夜邑。
当田奚追上我时，是黑夜。
离夜邑只有十几里路。
田奚带我回田府，自己在田夫人院内跪了一夜，病倒了。我很是心疼，由此田夫人也松口了。不把我送回夜邑。
虽不提婚事，但我见她反应，也算松了一口气。
我讨厌妫文眼中的蔑视。
朱姬坠涯，让我震惊。田奚说要去夷维，被田夫人拦住。自田夫人与妫文从夷维回来，田奚再三确认朱姬已死，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不少。
他却不肯早早与我完婚。我未告诉她我有孕，那日在宴席之上。我初次提及田家人除了妫文面皆大惊。
田夫人开始着手婚事的举办。六月初九，我从郊外的旧屋出门，迎亲队伍穿过整个即墨城。这一刻，我才真真实实感到不用再回去了，不要再回夜邑。可惜母亲身体欠佳，不能过来。至于章家其他人，我是一个也不想见到。
成亲当夜，我与田奚喝了合卺酒。媒人说我们二人相配，我笑着吩咐祁七打赏。他们出去后，屋中只有我与田奚二人。
我说道：“今日我终于成了你的妻。”
他说：“你还有娠，要早些休息。”
一月间不下雨，齐王找天女。是妫文，不是妫珑。
我大惊。府中无人告知她。接她去临淄的仪仗队被拦在即墨城外不许进入我问田奚，“你父亲这是要同朝廷作对么？”
田奚摇了摇头，不语。
不知妫珑从何处得到了消息，主动说要去。
第二日，仪仗队在田府门口迎接她离开。我在想我与她还是我命好一些。不及半月，天降大雨，天女祈雨而死。
后五月，十月生产，胎死腹中。大悲，田奚哀叹。
过两年，我仍无子嗣出。田夫人有心为田奚纳妾，田奚不应。
田奚及冠，去临淄为官。住在官舍，不要我陪同。我问医师，得知不能再孕。原想瞒住田夫人，但田夫人也知晓了。她召回田奚，强行纳妾。
在正厅，田奚在我的前面跪田夫人说道：“儿不纳妾，儿只有一位妻就好。”妾室来府，田奚从不去。慢慢的妾室就和普通侍人无异了。
田夫人时常提及子嗣之事，我都情愿田奚纳妾还我安宁。
那日他在梦中哭泣，我听见哭声坐起身子。他口中叫道：“婞婞，婞婞。”婞婞就是朱姬的乳名。我喊叫道：“田奚，田奚！”我拉扯他的衣物让他起来，他从梦中惊醒。
我立即质问道：“你方才做的什么梦！为何梦中要叫朱姬！”
“你疯了！”
我恨恨说道：“我可是真要疯了！被你母亲给逼疯了，被你逼疯了！”他起身，赤脚离开寝室。留下一句，“我去书房睡。”
第二日，我去他书房。将物品翻了一个便，在一个黑匣里找出了一支金笄。田奚赶来欲夺过，我先一步狠狠将它摔在地上。
金笄变形，他不看更不捡淡淡说道：“别胡闹了。”
我‘哇’的一声大哭，从书房跑了出去。一路跑出田府大门，途中侍人要问候皆不理。在即墨城里兜兜转转。最后坐在一个无人的小巷默默哭泣，我原本就是无家之人。
昏时，田奚寻到我。将我带上马车，回田家。婆婆面色不悦，二姊不愿搭理我。
到内室，田奚对我说道：“都是些过去的事，你不要乱想。”田奚至少还是善待于我，我告诉自己不要太过计较。
田奚成为朝中最年轻的长史，他又去临淄。我为他收拾衣物，顺便问及下次回来的时间。
“彧儿，你随我去吧。”
闻言，我放下手中衣物，抬头看他。我以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一定听错了。
“你随我去，两个人互相照顾。这次一去，半年才得归来。你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他一怔，说道：“妻不愿与为夫前去，所以伤心拒绝？”
我抽咽说道：“吾终于得偿所愿。”
我与田奚去临淄，不见田家人。我甚是欢喜。
田奚二哥田志常来府中，我们都十分客气。不像一家人。临淄多世家女，田奚多为人看重。我好像四面受敌。那日我随他赴宴，极为年长的官家夫人不与我好脸色。他们好像就在对我说：“区区庶女，怎么能嫁给田奚？”
我不将那些世家小姐放在眼里，他们不同文墨，受不了田奚的喜欢。穿金戴银本是俗人。
田家二女是三公子妃，她甚是美貌。因为我是田奚的妻子，她待我也很亲厚。我本同她说话，见着一个华服女子站在田奚身边，我问道：“公子妃，不知那位小姐是何人？”
“那是荷华公主。”
荷华公主是大王最宠爱的小女儿，年方十五。公子妃说道：“父亲曾说田家昌盛不靠娶女子。”她这话让我听着不那么放心。田奚奉王命教授荷华公主下棋。久而久之，也并无什么。田奚口中从未提及其他女子。
一年后，荷华公主及笄。大王欲赐婚田奚，田奚言有糟糠之妻而不受。遂请辞，大王谪夷维大夫。夷维只是弹丸之地啊。
我曾说道：“吾请辞，还望君尚公主。”
他只说了四个字，“切勿复言。”
他带着我去夷维。魏先生善卜筮，曾预言田奚可拜相。此番看来也是不准。
可为什么偏偏要是夷维呢？朱夫人放话，要我们离开夷维。
朱夫人带着家丁二十人来府中，将府中乱砸一通。田奚从府衙立即赶回来，他从地上扶起我。问道：“姜姬，无事吧？”
我说道：“你快命人将朱家人关进大牢。”他低头不语，我说道：“你看看家中，成了什么样子！”他扶着我说道：“姑姑她有怨气，随她吧。”
“她有什么怨气！为何要往我们身上撒！我们不亏欠她。”
后半月，朱家老爷突然猝死。朱家落入朱家二少之手。我在街上远远的看到朱夫人，她满头白发，十分憔悴。她走近时还想打我，幸亏被侍人拦住。
不过两月，传闻朱夫人身体不行了。田奚晚归，问过他的侍卫得知是去了朱家。那日一个面色严肃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府中。
我与他正碰见，田奚从身后走来说道：“这是朱公子。”
原来此人就是朱家的新当家，朱家二公子。我退出书房，贴在门前听里面说话。只听田奚言语中暗含怒气说道：“你不要太过分了，姑姑也是你的母亲。”
“表弟此话何来？”
“你若不把姨母当母亲看，也就不要叫本官表弟。”
我在门缝里见朱二公子冷冷一笑，我随即离开。
朱二公子自此掌管朱家，经商大胆。又常与高官相交。竟然为了提拔自己的夷维大夫，冤枉田奚办假案。
田奚解官，回即墨。田母说到朱二公子，“不是自己生的，怎么养都是养不熟的。”田父听闻其妹死讯对天长叹。
入田家，田夫人见田奚近而立之年尚且无子。对我态度恶劣，在人前从不正眼瞧我。田奚整日闲在家中，他母亲说教我，他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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