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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妫珑去齐首见田家人


我在竹屋住了六月,在路上又花了两月。快到临淄已经是来年季春了。

        临淄郭内与大梁差别很大。大梁的街上多得是巡查的士兵,而临淄上少有穿着军衣的齐兵。街上更是一片繁华之景,这儿还看得到来自各国的商贾。西域服饰与中原不同。大道上虽多来来往往的马车,但却十分有序。

        我不禁问道:“不知道即墨是否也如临淄一般繁华。”师父的坐骑与我并行,他说道:“即墨大夫是齐国良臣,即墨也是齐国的第二大的城了。”

        我看着他问道:“师父,可知道父亲派来的人在哪儿接我们?”

        “在驿馆。”

        我骑马跟着师父,见到街边有贩卖奴隶的商贩。他们捆着几个身着西域服饰的外国人,当街售卖。他说得当地话,我有些不懂。

        那个管事头头用鞭子抽打那个西域女子,女子疼的在地上打滚。师父扭头见惨状,随即下马。径直走去,阿忱留在原地牵着马。我跟随师父。

        众人见师父风貌皆是一惊,随后师父上前说道:“这女子,我卖下。”管事头头虚报了一个数,师父从袖中掏钱。那管事头头随即为那女子松绑。

        那女子上前同师父道谢。“主人,日后幺幺一定全力对主人忠心。”师父说道:“你不必奉我为主,你还是归家去找寻你的亲人吧。”

        “幺幺三年前被贩卖到中原,长路慢浩浩。家已经回不去了。”

        众人听闻无不伤感。我的目光全在师父身上。师父说道:“若志在归家,何愁路途遥远?路不可阻挡人心之所向。”他从怀中掏出名帖,说道:“拿着此物去寻找临淄张大人,向他说明你的冤屈。他回助你。”

        那女子手下名帖,磕了三个头。师父转身,我与之对视,我一笑。师父直走。

        无需问路,便直接到了驿馆门口。我不禁感叹:“师父一定走过很多地方,怎么哪里的路都认识。”他笑而不言。

        到了驿馆,我们见到了即墨来的人。

        “先生,何时启程?”

        “即刻启程。”

        我率先上马车,撩开窗帘正要向师父告辞。只见阿忱穿着女子的衣装走出来,我被惊住了。她无视我惊讶的眼神自己走上马车。到了我的面前,我感叹:“阿忱,原来你是女子!”

        想来也是,阿忱是没有说过他是女子。

        师父说即墨还远,遂送我去即墨。我有些明白她是舍不得我。

        我们是踩着夕阳到达即墨城的。

        我们走到住宅区,师父在一个大门前停下。“就是这儿了。”

        我看那门口挂着的牌匾上写的是齐国文字。自从我失忆以后,魏国文字都是前几月师父教的,齐国文字更是认不得的。护卫前去叩门,不一会儿,就从府里出来一大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一个四十岁左右,容光焕发身穿黑色衣袍的男人对师父说道:“先生,别来无恙。”

        师父将我拉到前面,说道:“这正是大人三女,我更名珑字。”

        我对他们笑了笑。中年男子说:“‘珑’字甚好。”这时,一个妇人冲上前来。紧紧握住我的双手,说道:“文儿,你可是回来了!”她转而立马抱住我,我有些呆滞。“你可不知娘亲是多么想念你啊。”

        “夫人!注意礼数。”

        我知道这妇人便是我的母亲了,她像是没有听到我父亲似的依旧抱着我,还是一个女子上前将她拉开。

        我父亲说道:“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罢。”我与师父走到前面,我内心十分忐忑。

        到了内殿,众人入席。阿忱站在我身后。

        师父解释道:“妫珑前几月从高台上坠落,忘记了所有事情。不过,大多事情我都告知了她。”

        那妇人闻言,面露伤感说道:“我的文儿,自小就受苦。”中年男子看了她一眼。师父向我说道:“妫珑,这二位便是你的双亲。”

        我离开坐席,前去行礼。叩拜道:“父亲,母亲。”母亲想起身拉我,我却见父亲将她的手按下。他们应了一声,我随即也回席位了。

        没过一会儿,师父便与我父亲去书房谈事。

        我被母亲唤道她身侧坐,“文儿,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一个十三四岁俏丽的女子对我说道,头上戴着寻常女子不曾有金饰,衣裳的色彩也为艳丽。我对那女子没有一点儿熟悉感,我看向母亲。

        母亲问道:“文儿,可还记得他们?”她扫过一眼下面的人。我摇了摇头,她安慰道:“无妨,母亲为你介绍。”

        她指着右侧第一席位上的一男一女,说道:“这是你的二哥,二嫂。”

        我见那女子端庄柔顺,那男子意气风发。一听母亲介绍,便称呼道:“二哥,二嫂。”

        “妹妹不用多礼。”

        她接着第二席位上的一个男子说道:“那是你三哥。”

        “三哥。”三哥看起来年纪与我相仿,倒是没有什么太多规矩。他‘嘿嘿’对我一笑,应道:“三妹好。”

        母亲又指着左侧第二席,说道:“那是你姑母,你姑母得知你回来了,特地从夷维赶来看你。”听闻我当日正是与兄长前往姑母家探亲才在途中遇上歹人的,母亲说及姑母时也难怪眉毛一挑。

        我看姑母也是个端庄之人,我说道:“谢姑母看望。”姑母应了一声。姑母头戴金钗,想来也是富贵之人。

        母亲又指着姑母旁侧的女子说道:“接着是你大姊,朱妫。”刚才在外面拉着母亲的就是大姊。

        “大姊。”“唉。”

        母亲看着大姊身侧的一个男子说道:“那是你姑母之子,二表哥。”

        “你二表哥身边的便是你姑母之女,朱姬表妹。”

        那俏丽女子原来是我的表妹,她失望道:“儿时常与文儿玩的,现在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无奈道:“我得了失忆之症,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姑母说道:“这孩子多年未见,从一个小丫头变得如此貌美且又端庄优雅。夫人应该感到欣慰才是。”母亲点了点头,又看着我说道:“文儿,你可知母亲日夜思念你。”

        “让母亲担心了。”

        “你与你兄长一家失踪多年,我早就有面对哀事的心里准备。几个月前,你父亲告诉我你尚在人世。还被魏先生收为徒弟,我就一直盼望着你回家。”

        大姊朱妫说道:“这魏先生也真是,不早早告诉我们。过了那么多年才说。”

        姑母一挑眉说道:“魏先生照养文儿几载,我们应该心怀感激才是,怎可有怨怼!”

        大姊争着说道:“虽是魏先生救了小妹,可是这不通信来即墨。可让我母亲在家中日日思念!这怎么说得过去。”

        母亲见气氛不对,说道:“现在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三哥问道我:“魏先生学富五车,又精通。妹妹跟着魏先生学艺五载,可会了什么大本事?”

        我说道:“以前或许是学到了些。”我想到师父说我是从高竹子上摔下来的,那么我一定会了上竹子的本事。所以我如此说道。

        “但是半年前,我摔了一跤。便都忘了。”

        大二说道:“魏先生对田氏有大恩,文儿既是魏先生的徒弟,以后便要好好对待先生。”从他们对我师父的恭敬态度我便看得出来,只是我想自我有了记忆一来,一直都是师父在帮我。我好像很少为师父做什么。

        我口头上说道:“珑儿明白。”

        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母亲才意识到我困了。拉着我去她为我布置的院子,到了院子外面。我便看到院子里种着两颗树,树枝上还开着多多小花。“母亲,这花很是芬芳。”

        她说道:“这是梅花,先生说你喜欢梅花,才特意命人种下的。”

        “我怎么不知我喜欢这花。”我疑惑道。又豁然开朗,解释道:“许是我忘了吧。”

        见我们来了,下人也从里面出来。他们齐声说道:“见过夫人,三小姐。”

        我说道:“以后这院子的杂物就有劳你们处理了。”说完,母亲与我走进寝屋。

        我问道:“怎么不见二姊?”母亲笑了一下,说道:“你二姊嫁给了三公子轸为妻,如今随着三公子前往麦丘视察,也不在临淄。所以不能赶回来。不过使人带了礼物来,过会儿我遣人给你送来。”

        我点点头,母亲又说道:“这到底也是一门好亲事,公子轸去任上都带着你二姊,便足见对你二姊之爱护。”

        我又点了点头,出了竹屋我才见到这世道男尊女卑。一个男子能娶几个女子,所以又怎会钟情于一人。男子外出带上妻子的现象少之又少。我这未谋面的二姊也是个幸福的女子。

        我与母亲在坐于茵席,她拿起案桌上的一个布老虎说道:“文儿,你可还记得这个?”“不记得。”

        她看着布老虎说道:“这是你儿时最喜欢的玩偶。”

        我看着即墨夫人,她岁数三十五上下,看起来十分年起与能干,但是母亲的面容我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母亲,女儿记不起来了。”

        “记不清也无碍,你师父对你的失忆之症是如何说的?”

        我如实说道:“师父说他救下我时,我看到了兄长一家在我眼前去世。所以一直闷闷不乐,难以释怀。忘了倒也好。”

        母亲闻言也没有在问失忆之症,她靠近我低声问道:“魏先生虽然年轻,但是天赋异禀。在面相与占卜有很大的造诣。他是我们田氏一族的恩人,所以我们一直对他礼遇有加。先生有说是让你留在田家吗?”

        我说道:“师父说让孩儿以后同双亲一起生活。”

        母亲拉着我的手,高兴地说道:“极好,我还担心若你师父留你,传授你相面与占卜之术。现在,文儿能留下是再好也不过了。”

        “母亲,以后还是叫我珑儿吧。孩儿听的习惯些。”我是真的对文儿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反倒是如师父一样称我为珑儿,我倒是喜欢些。

        母亲说道:“就算魏先生另为你取了一个名。但文儿这个名,是你一出生你父亲取的哪能说改就改。先生也不会因为一个名字而不悦的。”

        我心中一叹,主要是我自己听‘文儿’不悦。好像叫的不是我,是另一个人。但初次与父母相见,还是不要因为这个名字与母亲闹得不愉快。我顺应道:“就随母亲的吧。”

        “母亲现在也不扰你了,文儿歇息吧。晚上府里办了晚宴,母亲到时再来叫你。”

        “嗯。”

        见母亲关上了门。我起身走往内饰,掀开帘子,准备在卧榻上小憩。这几天在齐国境内,一直在赶路。我都要累死了。预料之中的倒头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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