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盛京的天连着阴沉了大半个月,皇城更是肃穆如深。
皇帝遇刺的消息并没有广为散播,但多月未临朝的事总是瞒不住,腊月里对外宣称龙体有恙。
就在这当头,养在慈宁宫的小世子也整夜高烧不宁,民间传言这是相应之兆。
许文渊冷哼一声。
一贯儒雅的许太傅近来头发都多白了几根,他深知陛下凶多吉少,只能尽力周旋将这嘉清的年号再延过一年,再四处寻找小王爷的去处。
张筠禄则是咬定要让其拿出高祖的圣旨,不然谁说的都不算。
两派相争,陆芥在中间当墙头草。
就在这时,派出去的人终于找到了楚王府的密室,那玄台之上正摆着一个鎏金龙纹的圣旨盒。这东西很快被取走,送往慈宁宫。
太后的佛珠转过一半,闻讯便从禅房里出来。
她识得盒面上高祖亲提的字,奉天诰命。但这盒子用了上好的封漆,盒内也不知镶嵌了何物,苦用外力无法打开。
而化封漆的水,无人知晓。
“去把找些金器铺掌柜来。”
“但这盒子恐怕不止用了金。”
太后面色一冷,“有什么就化什么。”
言下之意,打不开就索性毁了。
千里之外的枫岭未入这些是是非非。
就是入冬之后,云拂本就犯困的脑袋越发不爱起了。时常往暖被里一裹,能睡到日上三竿。
刚开始时楚倾榆还惯着,后来发现药效减淡之后她夜里反倒觉浅了。寻常妥帖的睡姿变得活跃起来,委实让他很难熬。
这日他稍用了些力气,将人束着手脚扣在怀里,头轻轻地抵着她的发旋长叹了一声,“阿拂,你明日必须早起。”
云拂软下身子乖乖“哦”了一声,又不明所以地问:“明日有什么事吗?”
“明日”楚倾榆现想了一个,“明日带你去涟宜斋。”
云拂没太在意,磕着他的衣衫点了点头。
温热的额头碰到他锁骨,楚倾榆嗓子哑了又哑,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她抬了抬,揽着人温存。
涟宜斋近来生意很好。
廖芊芊又在近年关的时候从南边请来了一个戏班子唱越剧,店小二提着茶壶满场跑动,时不时响起一句客官声。
枫岭是个小县城,城里百年出了一个二甲登科的进士,百姓都觉得面上有光,而今日唱的戏也正是东升曲,讲了一个寒门学子苦读十二载最后封侯拜相的故事。
廖芊芊知道殿下要来特意留好了雅座,瞧着马车一到就迎了上去。她先前对小王爷的成见颇深,觉得他和李恒景是一丘之貉,但后来有了改观。
如今再看来,倒是觉着他居高位却彬彬有礼,从不摆什么官门口的坏风气,怪不得小姑子这么高傲一人还总是念想他。
只不过
他对身旁这姑娘确实是宠溺了些。
云拂今日照旧是裹得十分暖和,从头到脚都藏在素色的裘衣中,只露出一双宜喜宜嗔的眼睛,被楚倾榆从马车上抱下来时,眼里还打着瞌睡。
“姑娘这是夜里没睡好?”廖芊芊问出口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问出口之后见小王爷意味不明地瞥了自己一眼。
这
几个意思?
难不成小王爷夜里做了什么欺负人家姑娘的事。
廖芊芊越想越歪。
她倒也不认为小王爷心思纯良,她只是觉着这姑娘成日里焉焉儿的,想来是伤没好全,夜里的事恐怕是受不住。
云拂虽然还是个姑娘。
但她是个被教习嬷嬷摁着看了许多图册的姑娘,所以一下子就看出了廖芊芊眼里那翻来覆去的深意。
“昨日看书看得晚了些。”
云拂敛起神色解释的很坦荡,把廖芊芊飘远的神思都拉了回来。
“啊哈哈,原是如此。”她讪讪地笑,“外头凉,快些进去吧。”
云拂轻声应好。
把自己的帽檐又往下拉低了好几分,这才慢吞吞地迈着步子进去。
戏台上的大锣正巧“铛”地一声,小锣接着一阵敲打。
四下哗然之下,场中央的花旦伸着手冷不丁喊了一声,“啊~陛下。”
这声着实把云拂给吓到了,顿时七魂丢了三魂,整个人看起来更焉儿了。
直到楚倾榆贴着她身后上来,单手从袖子里伸进去牵她,安抚似的捏了捏泛凉的指尖。
李恒景从外面回来,身后带着一帮子人,“都杵门口做什么,来来来搭把手。”
他话音一落又看看这三人。
算了算了,没一个能请的动的。
“您几位边上稍稍,让我把这东西搬进去。”
他身后几人抬着一口大锅,几人端着肉盘,还有架着烤全羊的。
廖芊芊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往后门抬呀,里头都是客人!”
“哦对对对,娘子说的是。”李恒景一拍自己脑袋,忙带着人又绕道。
廖芊芊打发走了李恒景又转回身来,“见笑了,我昨日说想吃炖烤全宴,他今日一早就去折腾了。不知道姑娘想不想一块儿尝尝,要不然就在这儿用午膳吧?”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这让云拂没好意思拒绝,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雅座在二楼,正对着戏台,其他三面落了绣团帘,与旁人都隔开了道。
楚倾榆抬手过来接她裘衣上的系带,才扯落了一根就被她抬手抓住了。泛白的指骨没什么力道,但抵触的意味很浓。
“我们来听戏吗?”她问。
“嗯。”楚倾榆回道,“进来的人我都盘查过了,不用担心。”
云拂珉珉唇,手顺从地松开来。
今日上午这场戏唱了许久,一幕落的时候众人都意犹未尽,不少人都留在客座上续了茶钱。
有一人在茶歇的时候感叹了一句,“这戏啊也不知道还能听上几日。”
他友人问:“贺兄何意?”
他叹了一声,“嘉清帝快不成了,做不过就这几月了。皇帝驾崩,这戏台子谁还敢摆啊。”
友人大吃一惊:“啊?!这么严重,太医院那么多杏林圣手,都救不回来。”
“嘘,你怕是不知道吧。有传言说陛下回京的路上遇刺,那林子都烧没了。”
“这失踪了那怎么”
“还能怎么办呐,你看哪朝哪代那皇位能空着半年的。就是可惜了这位,短短三年,大除奸佞,囊外安内,属实是一代明君啊。”
“是啊是啊。”一旁有个随行的姑娘附和道,“而且我听我二姑母家隔壁邻居的老先生说,这位皇帝不好女色,空置后宫,独宠宋皇后。两人又是青梅竹马,羡煞旁人,就是可惜了”
在座的人都是惋惜的神色。
虽说这是小女儿家的心思,但对比先前那两位皇帝。一个善战却喜欢混迹女人堆,一个不算好色但是碌碌无为,相比之下嘉清帝真是英勇又贤明。
“不过这新帝究竟立谁啊?”
众人沉默了良久,突然有人好奇心翻起,问出了一个不大好说的问题。
但既然是不大好说的问题,自然也没人敢应他。
恰好戏台子上围幕又拉起,锵锵声中开了一场新戏。
近午时,廖芊芊小心翼翼地探进来半个脑袋。
刚要说话,就看见那姑娘伸出手抱住了小王爷,圆圆的脑袋窝到人怀里,说了一句与举止不相符的话,“你去吧。”
去吧?
去哪儿?
廖芊芊呆愣了一秒,紧接着收到殿下冷淡的目光,忙把脖子缩了回去。
李恒景等在后院里,见廖芊芊独自回来不禁疑惑道,“怎么了,那两位辟谷呐?”
廖芊芊摇摇头道,“殿下一个眼神把我打发出来了。”
李恒景心疼自家娘子,忙拉回身边坐着,“咱不管他们了,娘子先吃,今儿都是为你准备的。”
李公子旁的不会,吃喝玩乐一把好手。饶是在枫岭这种小县城里,他也能搞出一桌盛宴来。
廖芊芊觉得这样晾着小王爷是大不敬。
但闻着这满桌的香味馋虫四起,又转念一想她现在都不是廖家姑娘了,也不是什么国公府少夫人,管他敬不敬的,先满足自己再说。
于是拿起筷子,吃的心安理得。
两人在涟宜斋呆了一日,近黄昏时才起身回涟园。
上车前买了一包新鲜出炉的板栗,云拂低着头掰了一路,
但她吃的又很慢,嘴巴里还在细嚼慢咽手里已经剥了好几颗。
直到快下马车的时候,她摊开掌心,几颗褐色的栗子放在白嫩的手心上。
楚倾榆替她收走,带着人回了东院。
晚间睡得早,但夜半醒来楚倾榆不在。
她睁开眼睛慢慢适应黑色,等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出去。
小院在夜色中静悄悄的,墙侧点了暖黄色的灯笼,一路照到了书房。
云拂踩着光晕走过,叩了叩门推开进去。
他书案上堆了许多折子,桌脚处还有厚厚的一叠。人正仰首靠在圈椅中,身姿懒散似乎看得不太情愿。
“快要除夕了。”云拂道。
依礼制,他得回去祭拜,孝仪太子最后还是被高祖留在了皇陵中。
楚倾榆闻言坐直了身体,将她拉过来抱坐在腿上。
也不回她说除夕如何,只是一言不发地扣着她的下颚线一点点往上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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