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皇帝去西贤宫用午膳,却一口都没用上的消息,不日便传的沸沸扬扬。
连带着闵王妃有孕,太妃想要接闵王妃回京之事,也传开了。
恰逢昨儿个西域使臣新进贡了一批珠玉,各宫都赏了,唯独西贤宫没有。
懂些事理的都知道,太妃此举无异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人啊总是千奇百怪的。
还就偏偏有几个自视甚高的,要来劝谏劝谏。
“陛下,微臣斗胆一言。”
“闵王妃自小锦衣玉食,去属地以来又屡屡病恙。所以微臣觉着,接回京也无不可。此举也可破除陛下与闵王之间不合的传闻,于公而言,此举乃是安国定邦啊。”
云朝长袖微卷,指着底下说话的人,“齐宣,齐大人?”
被连名带姓叫了一通,齐宣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愣愣的应了一声“在”。
“还有谁也觉着齐大人所言在理的。”云朝问道。
话音落下,无人敢上前应答。
齐宣看着没人出来,就忍不住伸长手扯了扯临近人的袖子。那人推拒再三,倒还是出来了。
“微臣觉着,齐大人所言在理。”
云朝含笑点头,“还有吗?”
……
这回倒是没人敢再上前。
云朝沉下一口气,“容朕思量思量,散朝吧。”
回了养心殿,待那厚重的殿门一合上,云朝就狠狠地踢了一下长椅。
小泉子听着那声连忙匍匐到地上,捧着皇上的脚心疼道:“陛下您可金贵着,千万别伤着了。”
云朝不搭理他,抽出脚走到龙椅旁坐下。
闷着气看了一页折子,又用力摔了出去,“深怕朕不知道他是闵王的人是吧,顶着那么明显的姓氏,还敢出来谏言?看样子一个齐昀还不够,他也想一块儿去!”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小泉子劝声道,“先皇当年器重齐家,所以一个两个的都封了官。若说真正有才能的,其实没几个。”
云朝静了静,“给太妃递消息的人可找出来了?”
小泉子:“找着了,以后闵王传给太妃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送到咱们这儿来。”
“嗯。”云朝思量道,“明日一早派人去接闵王妃回京。”
“啊?!”小泉子听着一愣,“您怎么突然又要接闵王妃回京了,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
云朝指骨弯曲,轻轻点着桌案,“皇兄身后最靠的住的就是齐家,而齐家官威最重的莫不过是齐昀。现如今齐昀被压,齐家势力锐减,皇兄又如何能按捺得住那。”
“太妃单纯,一心觉着京城好。但皇兄又岂会这么愚蠢,让怀有身孕的闵王妃回京,不是将肉硬生生地放在案板上吗?朕怎么会允许这个孩子平安落地呐。”
小泉子听得糊里糊涂的,“那朝堂上这一出是为何?”
“想让朕背一个不近人情的名声罢了。”云朝嗤笑道,“属地气候不宜,小世子不保,闵王妃病恙,皆是消息传回京太妃再哭闹一场,岂不是尽显人伦悲情。”
“这……”小泉子顿悟道,“您是说,闵王妃压根就没有身孕。”
云朝点点头。
……
第二日,这旨意就发了下去。
说的是皇帝孝顺,不忍太妃日日哭诉。不得已,破例接闵王妃回京养胎。
这还不止。
云朝在选秀的花名册中将闵王一派的几位姑娘挑了出来,身份高点的封侧妃,低点的做侍妾,悉数给他送了过去。
这身旁总得有人伺候着嘛。
又过了半月,闵王给齐太妃传了密信,说让母妃想个法子,千万别让王妃回京。
云朝看见这信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将它揉成团,丢进了火堆里。
呵,想都别想。
小泉子兴致勃勃地从外头进来,从腰后掏出一副画像,倏地展开来:“陛下,您之前要的画像,奴才给您弄来了。”
云朝不明就里地看了一眼,“谁呀,画得…花枝招展的。”
云朝这用词还算委婉,因为这画像上的人比起“花枝招展”这个词,更应该说是珠光宝气,十分的艳俗了。
“小王爷在平阳城招的花魁。”小泉子尴尬地笑笑,看来陛下不喜欢这款儿的。
云朝闻言又多看了两眼:“就这?是朕眼光不好,还是小皇叔来者不拒。”
“陛下的眼光一贯是顶好的,这自然是小王爷的不是。”
小泉子又道:“这花魁几日前进京了,是被鲤园买去了。”
“鲤园?那不是唱曲儿的地吗。”云朝道。
“是,正是唱曲儿的。”小泉子道,“这花魁名唤莺歌,她虽是青楼的,但人如其名,有一副绝妙的嗓子。”
“这也不知是什么机缘巧合,被鲤园的老板重金买下了,如今已经在鲤园挂牌了。”
云朝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小皇叔喜欢听曲儿?”
“啊?”小泉子想了想道,“小王爷确实也是鲤园的常客。”
“嗯……”云朝抓了抓垂到发尾的金坠子,“走,咱们也去听个曲儿。”
……
鲤园坐落在京城的长华街街尾。
它不像别家戏园子一样开门便是迎客,而是多了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
鲤园前面是一片紫竹林,绵长的戏音隐隐从林深处传出。
云朝由人引着走过紫竹林,沙沙的轻风声落于耳后,而眼前是一座雕梁画栋的长楼。
主楼两侧是伞状的朵楼,弧形长廊间挂着许多薄纱,一路飘飘摇摇吹进阙亭里。
“主子,这一楼是寻常百姓听戏的地方,而楼上则是达官显贵爱去的。”小泉子道。
云朝视线往上抬。
一眼掠过,看见长廊上有一薄衫却盛妆的女子抱着琵琶步履缓缓,确实有些温柔乡的味道。
“主子,那两侧的阙亭是整个鲤园风景最好的地方,但今日被人定下了。”
今日跟着云朝的还有侍卫路止褐,他小心翼翼道,“委屈您先到楼中稍坐,卑职立马派人去打点。”
小泉子瞥了他一眼,“左右两亭,都没拿下来?你怎么办的事儿。”
“是属下办事不利。”路止褐谦卑的弯着腰。
今日来的实在突然,以往圣上也没这去戏楼的爱好。
加上这回也不知是谁定的,加了五倍的黄金都不肯让。底下办事的人也不能直接说皇上要来吧,于是拖了半个时辰,还没丝毫进展。
楼中正唱着曲儿,是绵长的江南调。雅桌上的观客各个都是锦衣华服,有时还连上几句陈词滥调,好不悠闲。
云朝选了个最不起眼的座儿,点了壶普洱,静静地看那台上的人唱戏。
一盏茶的功夫,邻座都满了。
台上戏曲声不断,台下的细语也多了起来。
“你猜我刚见着谁了。”
“谁啊?”
“李家二公子!抱着两坛子醉仙酒,乐呵呵地往那儿去了。”边说着边抬手指了指东边的阙亭。
“哦?能让李家二公子那么积极的,莫不是……那位回京了?”左侧的男子说着又否了,“不能够啊,没听着宫里传来消息嘛,总不至于回了京先往这鲤园来吧,哈哈哈哈。”
“那位爷的性子,可说不准哟。”右侧男子嬉笑道,“而且那莺歌的玉牌,我是眼瞅着挂上去,又眼瞅着摘下了的。你说说,是去伺候谁了?”
两人说着对视了一眼,随后笑的越加不得体。
小泉子拎着茶壶往茶杯里倒水,顺带着瞧了瞧陛下的神色。
眼中虚浮着场子里的欢闹,但面上毫无笑意。
正当小泉子以为陛下没听见时,却见他语气平静地道:“说说,是去伺候谁了?”
小泉子慢慢放下茶壶,理所当然道:“您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小王爷又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儿了呐。”
他这儿正说着,路止褐也朝这边走来。俯身请了个小安,低声道:“主子,阙亭里是楚王。”
小泉子:……
这话真是生生地打在了脸上。
云朝端起茶盏,碰到唇畔又放下了,“除了他呐?”
“李二公子刚离开,屋里还有一个叫莺歌的女子。”路止褐道,“其余侍从都被清退出来了。”
“嗯。”云朝低着头,把手里的茶盏来回转了两圈。
小泉子给路止褐使眼色,让他再说些别的。
路止褐一脸茫然,他奉命回禀,没说错话啊。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小泉子站出来道:“主子,要不奴才去……”
“不用了,你坐着。”云朝打断他,轻落落地放下茶盏,起身往东边的阙亭走。
路止褐的人在长廊上待命,看见是主子走上来,纷纷弯腰退到一旁。
这长廊上处处都透着胭脂水粉气儿,云朝分不出来是哪种香,终归是让人止不住地凝眉。
他一路直行,走上几阶玉石砌的台阶,东阙亭的拱门就出现眼前。
拱门望去是一扇红木座的山水屏风。
屏风外侧的桌案上摆着一株桃花,花枝下铺着一块粉色的绣帕,不知是哪个姑娘留下的。
绕过屏风是偌大的琴台,一把上好的古琴,孤零零地放在那里。
云朝停下步子,认真地看了几眼,似乎有些眼熟。
琴台左侧悬着珠帘,微风遥遥,帘后传来了一声女子的轻唤,“殿下?……”
但比之更近的,是珠帘的玎珰声。
云朝闻声抬眸。
他穿着月白色衣衫,袖口微挽,露出白皙的手腕。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轻轻挑起帘子,从里面走出来。
一张清俊的脸,偏偏又生了双晏晏温顺的桃花眼。
每次望过来,都是笑意满怀。
甚至于云朝总觉得那是不是话本子里写的,含情脉脉。不然这一个两个的,为何都喜欢往他身边凑。
“怎么了殿下?”那姑娘又道。
云朝眼底清光浮动,察觉里面的人边说话边走出来,就侧眸看过去。
但还没见到人,就发现楚倾榆突然靠了过来,又扬手打开折扇将视线挡住了。
云朝的注意力不经意地落到折扇上,湘妃竹十六骨,扇面是自己写的词,只有“别居青山”四个字。
屋里的莺歌快步走出来,就见小王爷侧身挡着另一人,回头道:“你出去。”
莺歌愣了愣,本想问句什么,却发现殿下已经没再看自己,便只好低着头匆匆从偏门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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