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网#16

花辞轻轻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向这位去而复返的no1。

        虽然一早就猜到了这家店里会藏着些许猫腻儿，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这家店里的水倒是比她预想当中还要深。

        且不说那个曾经独自撑起no1的神秘客人，在薰的说辞当中，店内现役no1的夕树和老板吹月的说话方式都很值得人思量，而比那两个人更值得在意的是薰本身。

        花辞才不相信他只是一个畏畏缩缩的新人。

        就算再怎么新，薰也是正经入了行的host，虽然在这个行业里也不乏走柔弱路线的家伙，可不管怎么说，薰做得也太过了。他表现出的胆小已经完全超出了人设的范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样的他根本就不适合营业，那么在这家店里至少工作了半年以上的他又是凭什么拿到挂牌营业的机会的呢？

        花辞可不觉得能经营这样一家店面的老板会在用人方面犯下这样的错误。

        更不用说提及怜哉的时候，薰完全就好像是在迎合他们的调查一样。如果不是别有用心，他怎么可能会精准无比地给出他们想要的信息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板也好，no1也好，还有这个小新人也好，统统都不正常。

        夕树俯身将手臂搭在了沙发上，探过半个身子，视线在桌边的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儿，最后落在了瑟瑟发抖的薰的身上。

        “这样可不行啊，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不是给客人看笑话吗。”

        说至此，夕树将手里捏着的酒杯端至唇边，将里面所剩不多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旁若无人地站起身，绕道卡座的正面，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抱歉，我们的新人让二位看笑话了。这孩子拙嘴笨舌的，平时也不会接待客人，也是老板对他寄予厚望才给他了这个机会。如果他说了什么让二位困扰的话，作为前辈的我替他道个歉。”

        花辞冷眼看着这个男人进行着浮夸又拙劣的表演，大脑也在飞快运转着。他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大抵听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是怜哉的事？还是……吹月这个名字？其实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与薰之间微妙的对立关系。

        现阶段的他们大概很难能直接从已经心生防备的夕树口中问出什么了，但没关系，只要能把薰的证词抓在手里，和夕树的对话留到审讯室也不是不可以。

        “你的确应该道歉的。”打定了主意的花辞敛去了脸上带着的笑容，眼神里霎时添了几分愠色：“不过不是替他。我们和他聊得好好的，你凭什么来插一嘴？你算是什么东西。”

        夕树愣了一下。他大概已经很久没被客人这样直白地骂“你算什么东西”了。他是这家店里的no1，他被同僚艳羡，被客人追捧，连老板也对他青眼有加——是而突然听到这样的责骂，他的脑海当中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接着便是翻涌起的怒意。

        他本就不是那种心胸开阔的类型，更何况，刚刚他似乎隐约听到了怜哉的名字。

        那个就算死也不让人安生的混蛋。

        夕树紧咬着牙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是我唐突了呢，我本来也只是为了取悦客人而存在的。”略有些挑衅似的，夕树望向花辞：“但愿您二位来店里也只是为了寻欢，毕竟我们店不提供其他服务呢。总提些煞风景的事情，酒也会变得难喝哦。”

        “煞风景……呢。”花辞稍垂下视线，看着杯中的酒：“夕树先生是害怕自己在背后动的那些手脚被人发现吧。为了在店里坐稳位置，不惜一步一步将旧日的竞争对手一步一步逼上死路。”

        “呵。”

        夕树忽然蔑笑了一声，神态也顿时放松了下来。

        “小姐，没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那家伙的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止是我，他已经离开这家店半个月了，失踪人口的死也要算在店铺头上，那我们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他又瞥了一边的薰一眼。

        “老板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如果你们是来调查这件事的，我奉劝你们请回吧。自己离开还能稍微留上一点体面，不然的话……”

        “被保安请出去，二位警官也会难堪吧。”

        一边的水江澄顿时有些沉不住气，他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当场摸出警官证直接把夕树和薰带回厅里问话的冲动。但他们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两个人与案情有关，所以他根本没有权力直接带人走，就算是自愿的协助调查恐怕也很困难。

        夕树自然不必说，在夕树的威压下，恐怕薰也未必敢配合他的步调。

        明明线索就在眼前了，明明再向前一步就可以抓到关键了——

        搞砸了吗？

        他强压着火气看向身边仍然气定神闲的少女，偏在这个时候，少女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嗯，是呢，你们老板的态度可真让人困扰呢。”

        “看来潜入作战计划也失败了——那么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走吧阿澄，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说到此处，少女的神色忽然一凛，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又冰冷的笑来：“就算拖延时间也没有用，因为真相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的。”

        “还请夕树先生……请你们做好准备哦。不要小看警察啊。”

        言毕，少女径自站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只留下犹自瑟缩着的薰以及怀揣着一肚子怨气的水江澄和夕树面面相觑。

        眼见着花辞走了，水江澄也没法再坐在原地，只能啧了一声，压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出去。

        “喂！怎么回事？”在店门口捕捉到那道身影之后，水江澄终于忍无可忍地问出了声来。

        花辞并没有立刻回答，她正稍垂着头，用打火机点起一支烟。

        “喂！”水江澄又叫了一声。

        “稍等一下吧。”火焰熄灭后，烟的一端只留下了猩红的光点。少女用手指捏着烟身，注视着袅袅上浮的青烟：“事情其实已经办成了。”

        “成了？”水江澄蹙着眉头，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是，我给薰留了我的联系方式，刚刚揽他肩膀的时候。”花辞轻轻挽起唇角，回过视线，对上了水江澄的：“这家店比我想象中的有意思。先前我记得小川警官说这家店的老板完全不配合调查来着？”

        水江澄满心的不解，却也只能依着她说的话点了点头。

        “她不是不配合调查，是不想被卷进这起案子里。”花辞这样说着，把烟放进了嘴里，顺势便想把手放进口袋，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着惯常那件大衣，于是只好又讪讪地把烟拿了出来，笑道：“她大概早就觉得夕树和怜哉有问题，但又不方便，或者说没有能力出手解决，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调查从店铺方面切入的话，一旦夕树的事情被发现了，难保不会反咬店里一口，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特意把薰这样一个角色送到了我们面前，在这种私下调查的场合。会第一时间来店里潜入调查的绝对不会是走正规流程的警察，这种简单的道理大概只有夕树那样的笨蛋才会想不到吧。夕树自以为受到了店主的庇佑，或者那位店主人的确曾经庇佑过他。但是很遗憾，现在的他已经是弃子了。”

        水江澄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听天书一样。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同样一起在店里走了一遭，花辞竟然已经理出了这么多弯弯绕儿，而他除了震惊和茫然和不解之下的震怒之外好像就没产生过其他情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想这么问啊。”花辞斜着视线，满带着笑意地睨视着他。

        “别净在这儿打哑谜。”水江澄没好气地说了句：“合作也是你提出来的吧，那就把知道的东西都分享出来吧。”

        “还有，这条路上禁止吸烟。你在刑警面前做这种违规的事情，我是有权力直接对你罚款的。”

        花辞终于也在这位警察面前怔愣了一下，她旋即笑着掐灭了手里的烟，把剩了半截的烟丢回了烟盒里。

        “其实也没发生太多事情，只不过薰独自留在桌前，以及他特意说出那些关键信息的行为都太刻意了，而夕树那家伙表现得又太愚蠢，稍微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自己凑过来——连在一起想想就知道了，谁能做出这样的安排，谁又会在意店内的得失。更何况薰主动提起了那个人的名字，这几乎已经算是明示了。”

        “这家店的主人，那位南风吹月小姐，她想和这次的事件撇清关系，又希望有人能尽快把案情查清。”

        “所以那位薰先生一定会把我们想要的信息送过来。交换条件当然是不要把这家店，还有他们的老板推到风口浪尖上。”

        说到这里，花辞稍微顿了一下，她快走了几步，跑到了水江的前面，转过身正对着他。

        “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水江巡查部长。”

        水江澄停下了脚步，一脸复杂地看着花辞：“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叫我来的吗？”

        “怎么会。”花辞耸了耸肩：“在来这里之前我也没想过那位南风小姐这么好说话啊。本来我还以为可能要大闹上一场的，如果真出什么岔子，有个警察坐镇就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程度。”

        “但是现在厅里那边真的得拜托你去盯一下了。”

        “你相信那个南风和这件事情没有关联？”水江澄脸色依然不好看。

        “唔……”花辞稍微沉吟了一下。

        恰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而且是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于是她暂时收了声，低头去看手机里的消息，再抬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似乎也轻松了几分。

        “先前有五成的把握觉得南风没搀和进这次的事来，现在把握至少提升到了九成。”她弯着眼睛，把手机递到了水江澄的眼前。

        发件人并没有备注，不过从内容来看，消息应该就是刚才那个怯生生的小牛郎发来的。

        【抱歉，花辞小姐，之前在店里没能继续说下去，但关于怜哉哥和夕树哥之间，确实发生过一点让人很在意的事情。刚刚我也说过了，怜哉哥曾经有一位很豪气的固定指名的客户，差不多是在半年前，那位客人提出希望怜哉哥金盆洗手，和她发展正常的恋爱关系。怜哉哥那个时候是想要答应的，但还是心存犹豫，毕竟那样的生活比当host还不光彩。】

        【就是在那个时候，夕树哥找到了那位客人，和她说了一些不太该说的话。再然后，那个客人就和怜哉哥吵起来了。大概因为在气头上，之后的几个月里那个客人来店里的频率越来越少，怜哉哥的营业额也就一落千丈。】

        【差不多是在三个多月之前，那个客人最后一次来店里的时候没有指名怜哉哥，而是指名了……夕树哥。那个时候我偶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好像是那段时间客人的心情一直都很糟糕，夕树哥就贴心地给她介绍了一位心理医生。】

        【那次之后，客人就再没来过店里。怜哉哥的状态也越来越差，大概是上个月，怜哉哥在更衣室和夕树哥打起来了，准确说是怜哉哥在找夕树哥的茬。夕树哥说他是疯子，有病赶快去治病。之后没过多久，怜哉哥也失踪了。】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至于那位之前常来店里的客人，她好像是附近俱乐部的陪酒女。名字我没记错的话叫游川遥，留在店里的联系方式是：……】

        “水江巡查部长，这应该算是个新任务了。”花辞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屏幕上的那个名字：“建议你查一下游川遥这个名字吧。不出意外的话，我想她说不定就在最近一段时间的失踪者名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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