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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吴仙镇


江南水乡,不同于北方的宏伟壮观,这里风景秀丽,有着悠悠韵味,似行走在水墨山水绘中。远远望去,山是螺子黛一般的颜色,掩在云雾之中,山非连绵之景,却是似岛一般立在水里,有文人游江,饱览南风,极兴之至,立于船头,吟道,“白银盘里一青螺”。

        到处可见罗衫美人,吴侬软语,微凉的青石板,各式各样的小桥,小小的乌篷船黑白分明,像一只只燕子,轻巧的掠过流水。

        杏花烟雨江南。

        吴仙镇

        “快点,打酒去!”郑淮一身酒气,骂骂桑桑的,将一个酒壶扔到婢女绿屏身上,婢女一身粗布兰花布衣,在郑淮看不到的角度暗暗翻了个白眼,拖长了音调,显得很不情愿,“是。”

        郑淮自然注意到了,他虽然喝醉了,眼神却还没有不济到那个地步。他更燥了,伸手指着那个婢女,破口大骂道,“瞪什么瞪,你等着我去请你呢,啊?!”

        眼看着郑淮摇摇晃晃,就要上来踢她一脚,婢女往旁边一躲,嘀嘀咕咕了一句,“是,老爷,我知道了。”就拎着酒壶下去了。

        绿屏没有直接出府打酒,而是一转身走进了郑府的后院深处,越往里走越显得枯木荒凉,渐渐人迹罕至,地面上是稀稀疏疏的草,没有任何的地砖,一个简陋的围栏粗粗一扎,就是一个破落的小院。

        这里显得与外面格格不入,似乎有无形的结界阻隔一样,夏绿朦胧,蝉音抖抖,都与这里无关。

        过于荒凉,倒显得分外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哗哗的水声,与棒槌捣练的声音。

        绿屏不屑的撇了撇嘴,扭着腰颇为嫌弃的走进了小院。

        院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在卖力的洗衣服。在她的身边,横七竖八的放着许多大大的木盆,里面有许多颜色的粗布缁衣,蓝花的,灰色的,褐色的……

        少女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单衣,很不合身,领口有些大,露出纤瘦的脖颈与锁骨,衬的她有些弱不经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中。

        听到动静,少女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瓜子形状,皮肤白皙的过分,似乎可以看到白的透明的皮肤下面细细的血管。薄而小巧的嘴,没有什么血色,眉毛细而平,看上去很是清秀。但当你的目光扫到她的眼睛时,你就会忽略一切。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像猫儿一样,清澈透明,又微微透着平静,像是能看透一切一样。在这双眼睛面前,人们无处遁形。

        绿屏愣了两秒,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恼羞成怒,她恨恨地啐了一声,将手里的酒壶朝少女的方向一丢,“等会把衣服洗完去打酒去,一醉阁的,老规矩。”

        酒壶直直飞进离少女最近的大木盆里,那盆里还有脏污的皂角水,溅出水花来,湿了少女一身。少女的肩头完全湿透了。

        绿屏双手叉腰,冷嘲热讽道,“真是没用的东西,连一个酒壶也接不到,果真是下贱皮子,什么也不会。”

        少女沉默着将酒壶捞出来,半阖着双眸,长长的羽睫挡住了她的视线,绿屏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依然趾高气扬,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喂,把我家阿全的衣服好好洗洗,洗干净点,听到了没有。”

        少女越过身子,伸出白藕一样脆生生的小臂,拿出离得稍微远些的木盆里的一件灰色的衣服,还没有洗,是干的。她静静地看着绿屏,“我不洗男人的衣服。”

        “嘿,”绿屏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睁大了眼睛,声音拔的又尖又利,“你算什么东西?连个娘也没有,夫人也不待见,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郑家大小姐啊,也不看看现在这是在哪,连下人也不会住的地方,夫人偏偏赏给了你,还糊涂着哪,老实洗你的衣服才是正经。”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绿屏的心里舒坦了许多,她对着少女哼了一声,从鼻音中明明白白的传递出她不屑的意味。

        少女还是静静的坐在小杌子上,不卑不亢,举着那件臭烘烘的衣服,一双眼眸平静无波的看着绿屏。

        明明是她坐着而绿屏站着,可绿屏就是觉得从心里传来一口气提不上来,像是有无形的压力一样,憋屈得紧。

        绿屏一跺脚,咬咬牙道,“反正,你洗也得洗,不洗也得洗,不然,就别吃晚饭了。”说罢,她像是气恼,又像是逃避,走的飞快,转眼就消失在少女的视线里。

        少女举着衣服,面无表情,一直到绿屏的人影都不见了,还是默默举着。微风轻柔的吹拂她的发丝,飘散于她的面部,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

        吴仙镇,位于嘉兴桐乡,这里河流纵横交织,乾国运河依镇而过。是南方通向北方的必经之镇。常常有南北方的客人在此歇脚,给这个小镇带来了不一样的生机与活力。

        杏花酒肆

        “店家,给我来一壶酒。”一个爽朗的声音传过来,人未至声先到,下一秒,一只手掀起细竹帘,露出一张清俊的脸。一位青衣男子走了进来,他身穿青白箭袖,足蹬软皮祥云靴,英气逼人,不少戴着幕离的姑娘都悄悄打量着他,就连靠近酒肆的街边,莲步轻移的妙龄女子,也稍稍抬起了手里撑的油纸伞,露出一双含羞带怯的眼睛。

        “好嘞,”店家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一脸忠厚老实的样子,但不同于北方大汉的粗犷,他仍是南方人的体格,生得白净,慈眉善目。“请问客官喝什么酒?”

        “在下初来乍到,并不知贵店有什么好酒,”男子笑笑,嘴角边露出若隐若现的梨窝。他坐在店家柜台上的条凳上,顺手放上一把折扇。“还请店家拿壶好酒来。”

        本来这位男子的穿着做派,一看就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物,而现在又话说得十分客气。他这么一说,店家自然感到十分的舒服,笑纹更深,“这位客官,你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在乌镇,南来北往的客人都知道,我们杏花酒肆可是一绝,没喝过杏花酒肆里的酒,就不能真正算是来过了乌镇啊。”

        旁边与店家相熟的街坊单德衣笑了,他就坐在青衣男子的身边,晃晃手里的漆杯,调侃道,“老吴啊,你这可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都快把自己家的店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了。”

        店家笑眯眯的也不生气,他唤作吴桢友,认识的人都叫他老吴。吴家在乌镇生活了许多年,祖籍就在这里。自打他爷爷辈儿起,他们就世世代代在这里卖酒,一代一代传下来,又经过改良,确实是好酒。单德衣也就是嘴上逞能,文人德行,哪天不是在他这里小酌几杯?算了算了,有客人,不接他的老底了。

        这么想着,吴桢友招呼小二一连递上了五六坛酒,兴致勃勃的依次介绍,“荷花蕊、秋露白、竹叶青、金茎露、竹叶春。当然,最好的酒就是我们的寒潭香了。”

        说罢,吴桢友取过一个描漆杏花酒碗,倒上一碗寒潭香,推到青衣男子的面前。

        男子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眯起眼睛,嘴角稍稍勾起,“果然不错。”

        “那是,”吴桢友还想再说点什么夸一下自家的酒,却被旁边一个声音打断了。空中传来竹帘掀动的声音,和竹帘系在一起的木制风铃发出叮咚声。

        ------题外话------

        那什么,这不是打错了,这不是打错了,这不是打错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在南方也有故事要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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