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六十四
孟佩声盯着还没动过的三个奶黄包，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这三只小兔子软软白白、还怪可爱的——心底里像是打翻了一桌子的香材，五味杂陈，混然不清。
他慢吞吞把小碗的粥和小份的饺子、奶黄包都吃掉，分量刚刚好，奶黄包流沙的内馅儿也没有想象中腻人。
他把餐盒收拾好扔进垃圾桶，倒了杯热水又慢吞吞上了楼。
不出意外，卧室里一样加了不少东西，全铺的地毯，海豚状的加湿器尽职尽责工作着，原本深灰色的窗帘被换成了柔和的灰蓝色，还加了层云纹纱，整个空间看起来柔和许多，不像原来那么冷冰冰了。
孟佩声的视线落在床头，上面摆着一个狻猊的香炉，倒是跟曾经他带回“家里”的那个一样，不过能看出来是另外的仿款。
他缓了口气，从木架上的兰草旁走过，径直进了浴室，洗完澡坐到床上，才给何厌之发了消息：“公寓这边是怎么回事？”
“我做的。”
何厌之是秒回，孟佩声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正等着他的消息，他顿了下，又问，“还有粥先生家的外卖，厌之不打算解释点什么？”
“心知肚明的事情不需要解释。”
“我们是朋友，相互关照相互帮忙自然没问题，但是你做这些过了，好意我心领了，谢谢。”
盯着发出去的那两个字，他眼睛涩，心里也涩，却也只能尽力去忽略。
“我已经做了。”
“以后注意，东西添了不少，大概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孟佩声回完之后握着手机等回复，只是半天都没等到，“对方正在输入”闪了两次又恢复成名字，他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又想到自己是不是太见外了？可能在何厌之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毕竟何厌之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友，大概还不能很好地区分友情和爱情的界限。
孟佩声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几秒，暂时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刚想补救一句，对方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请我吃饭的地方我来选，你用饭钱来还。”
孟佩声一下笑出声来，又骤然变得苦涩起来，不管是自作主张帮他装点寡淡的公寓，还是提醒他身边的人不对劲，帮他解决麻烦，再到这样的还钱方式，何厌之倒像是拿了霸道总裁的剧本，只可惜——
他不是那个心地善良、积极乐观、可怜又可爱女主角。
像他这种自私的人，为了利用亵渎婚姻，又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选择背叛，把别人的真心当玩物，顶多算是个渣到极点的男配吧。
孟佩声抬手覆在胸前，按着那两个硬硬的小圆环，躺在床上回复道：“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记得吃药。”
“好。”
回复完孟佩声的消息，得到已经吃过药的肯定回答，何厌之才放下手机，看向阴着脸的裴以忻，下了逐客令，“十点半，我要睡觉了。”
裴以忻拧着眉毛，围观了自家哥哥跟小狐狸精的对话。
何厌之不避着，他视力还挺好，基本上看得一清二楚，觉得自己仿佛嚼了一整棵树的柠檬，“人家又不领情，你还上赶着关心他做什么？”
“你没看出来吗？”
裴以忻眉头皱得更狠了，“做朋友不是挺好？”
何厌之只是摇摇头，对方明白，他就不用再多说了，转而问起别的事，“段桂庭两天前联系过我。”
“他找你干什么？”
何厌之看着明显有些暴躁的裴以忻，淡然道：“跟我谈聘礼。”
话音刚落，裴以忻的表情在短暂的不可置信后迅速变得怒不可遏，“凭什么谈聘礼，那是他的嫁妆！要嫁也是他嫁！”
“嗯。”
过去刚听到消息的震惊，裴以忻看着自家哥哥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没底，什么聘礼啊嫁妆呀，在何厌之眼里都不是事儿，而且他哥脑回路确实跟别人不太一样，别是两人说了其他不得了的话吧？
裴以忻又忐忑起来，“你怎么跟他说的？”
何厌之面容平静，“结婚可以，他嫁进裴家，要办婚礼。”
裴以忻愣了下，猛地发出一阵笑声，半天才止住，拍了拍何厌之的肩，“干得好！”
怎么说呢，从小到大爹不疼娘不爱，兄弟俩可以说是老管家带大的，然而亲近归亲近，总是有一层隔阂，最亲的说到底还是他们兄弟俩。
裴以忻知道何厌之跟别人家的哥哥不太一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感情。
不一样又能怎么样，哥哥就应该理所当然地照顾弟弟？他不这么认为。
不过话说回来，都说长兄如父，虽然何厌之看上去不像通达人情的，但确实是他的依仗，何厌之在，他的心就安定。
等裴以忻把接下来两天的事情安排好，推掉能推的，又洗了澡倒了酒踱到落地窗前的椅子里坐下，已经接近十一点半了，这才戴上耳机、慢悠悠地拨通某人的电话。
他悠哉地抿了口红酒，还有闲心品味单宁的浓与淡，老男人虽然不喝酒，送的酒倒是还不错。
电话接通后他甚至还略显愉快地轻轻吹了声口哨，“段总晚上好啊。”
对方沉默着没有接话，裴以忻也不介意，老男人作息规律堪称死板，那是十一点之前准时睡觉，十一点半打电话？怕是不想活了。
但那是别人。
他最近倒是很乐意在十一点之后给段桂庭打电话，刚睡醒就被吵醒，想想就有意思。
裴以忻玩味地勾起唇角，“有个事儿问你。”
“问。”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带着些微微的哑，低低的像是耳边絮语。
裴以忻把耳机从左耳换到右耳，叠起腿，无声地清了下嗓子，问道：“我哥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们见面再聊。”
“我年内没时间。”
“可见裴总裁不诚心。”
“我诚不诚心你不知道吗？”
“隔三差五就这个点儿打电话，这就是你的诚心？”
“你这是偷梁换柱。”
“是。”
裴以忻哼了声，“明天中午见面聊。”
“好，时间不早了，现在把酒放下，去睡觉。”
裴以忻手里无意识慢慢转动着的酒杯顿住了，略微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压低了声音，笑道：“这么迫不及待要管我？可以，裴家夫人的位子我倒是很愿意给你，我这儿这张床……也欢迎得很。”
裴以忻说完没等对方再说什么，掐断了电话，心情挺好，要道儿上鼎鼎大名的段大佬嫁入裴家，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愉快。
而在段家老宅，被再再再再次吵醒的段桂庭靠坐在床头，电话挂断后偌大的房间再次陷入了沉静，他微微叹了口气，唇边勾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狼崽子非要学狐狸闹妖他能怎么着，除了宠着……还是宠着。
相隔多年，跟在他身后的小狼崽在某些方面还是只崽子呢。
年前没几天时间，孟佩声确实有意好好休息，处理完全部工作，各方关系打点好都年二十八了，又分别和徐丹鹤、何厌之吃了两顿饭，就窝在了公寓里。
除了吃就是睡，睡不着的时候看看电影，泡个茶看个书，最多再随手翻翻香谱，把扔下许久的古琴搬出来弹拨几首，没一点要出去的意思，能推的应酬都推掉了。
放空自己的感觉还不错，孟佩声瞅瞅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好像胖了不少，他摇摇头，又笑自己矫情。
过了初五初六，工作又忙起来，元宵节还收到了关山铭送来的七彩汤圆儿，说是他们大少爷叮嘱了，担心他一个人住，连口热汤圆都吃不上。
孟佩声不觉失笑，何厌之说的倒是没错。
他一个人住在公寓里，年节是一个人过的，期间徐丹鹤来过两次，杨佳禾来过一次，其他就是外卖小哥了。
从一日三餐到其他日用品，他根本没有出门去买的意愿。
不过他倒是重新进了厨房，虽然没有鼓捣复杂菜式的心思，简单些的饭菜做起来也很快，他收藏的几个快手菜菜谱基本上都做了一遍。
而过完元宵没几天，裴以忻就主动找上了门，直接找到了公司里。
意外归意外，他还是好好招待了，办公室里依旧是摆了茶台，茶倒上他才开口，“裴总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裴以忻捻着白玉杯，润凉的质地被热茶染上温度，很适手，他轻啧一声，“段桂庭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这语气是想干嘛？”
孟佩声反问，“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歪打正着而已。”
“总归结果是好的。”
“我不想跟你讨论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哪个对，你不是最讲原则吗，用不着我教你。”
孟佩声不置可否，当初他只是隐隐有猜测。
他认可段桂庭的人格，有些事情就没有太过遮掩，只是现在看起来他确实间接当了回媒人，不过邀功大可不必，段桂庭只是从他这里得了些方便，换做别人未必不行。
他不想跟裴以忻打口水仗，直言道：“你今天来找我总不会是叙旧的，有话直说，就不浪费裴总的宝贵时间了。”
裴以忻转了下小瓷杯，把微温的茶水一口喝掉，入口甘润，有微微的花香，他在段桂庭那儿喝过不少，那老狐狸也是茶不离手，这一点倒是跟孟佩声挺像，只是话说回来，喝过不少跟他分辨不出来没有必然联系。
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瞧着孟佩声又把琥珀色茶汤续上，道：“一周后有个生物科技交流会，在h市。”
孟佩声应了声，“这个我知道，厌之提过，他还是很想去的，郑跃的意思是他代表研究院陪同参加。”
说完，他转念一想，略微眯起眼，白牡丹的茶香清幽甘润，丝丝缕缕逸散出来，他心有疑惑却保持了沉默，并不着急，等着对方解释。
裴以忻也不绕圈子，直接道：“如果你工作不忙，可以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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