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五十一
孟佩声接受良好，被松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一双眼睛有些泛红，湿漉漉的像是下了一场雨，“还要。”
何厌之声音平稳，“只有一个。”
“那我听话睡觉，睡醒了可以再要吗？”
何厌之盯着孟佩声的眼睛，觉得对方跟个讲条件才肯睡觉的小孩子一样，有些胡搅蛮缠，但也胡闹得可爱。
他没有应，“你先睡。”
孟佩声只以为何厌之是默认了，当真闭上眼睡觉，只是他头疼，确实睡不着，还担心何厌之要走，隔一会儿就要睁开眼看看，撞上对方的双眼就又笑起来。
他慢慢把笑容收回去，显得有些难过，还是努力勾起唇角，眉眼不可抑制地垂了下去，“我睡着了你会走吗？”
“不走。”
“你说话算数。”
“算数。”
孟佩声得了保证，这才放心了，翻了身又蜷起来圈住何厌之，虽然还是头疼，但是确实累，昏昏沉沉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何厌之看着孟佩声，陷入了长久的愣怔与沉默，这人……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而后门被打开——
赵婧探头进来，看到眼前的场面有些奇怪，她回头扫了眼又关上的门，耸了耸肩看向何厌之，“能跟我解释下现在的情况吗？”
何厌之拿走自己的外套，给孟佩声盖上被子，他走到窗边站定，看着玻璃里的赵婧，声音有些沉，“他被韩晓迷晕后带到了这里。”
“不是吧韩晓个人渣！”赵婧听得一愣，“没发生什么吧？”
“真发生什么你还会站在这里吗？”
赵婧被噎了下，“okok我知道了，你及时赶到了是吧，所以——何少爷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知道他被算计了？”
赵婧看着何厌之，心里突然有了另一种猜测，却觉得有些不可能。
“韩晓给我打电话，他状态不对，我找人查了。”
“他怎么有你的联系方式？”
“在查。”
赵婧点点头，抱起手臂，她扫了眼躺在床上睡得无知无觉的孟佩声，微微叹了口气，“你找我来做什么？这不都没事了？”
她刚准备睡，收到消息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心急火燎地跑过来一看，这不都处理好了？还有她什么事啊。
何厌之望着窗外的夜色，斜对面就是孟佩声住的公寓楼，不同亮度的灯光错落排布，没有规律，就像人的感情不存在理智一样。
半晌，何厌之道：“今天在医院停车场，你和韩晓吵过一架。”
“对呀。”赵婧不意外何厌之会知道，想查还是能查到的，她不怀疑这点。
“你不放心他就来看看，在楼下碰见了他和韩晓在一起，之后一路跟了过来。”
赵婧还没来得及感慨何厌之这说话不挺正常嘛，就被对方的话给惊了下，“怎么，明明替他解了围的人是你，现在是要让我……顶包？”
“是。”
“我不干。”赵婧利落拒绝，她走近两步，想了想，道，“我都决定放弃追他了，还掺和你们的事儿干什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说清楚呗，何少爷，你是没失忆呢，还是恢复记忆了，或者——又喜欢上他了？别当懦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好隐瞒的？”
何厌之转头看着赵婧，“照我的话做，你输不起一个赵家。”
赵婧一挑眉，“嚯，你威胁我？”
“知道就好。”
赵婧头疼得很，“我刚说过我要放弃，我不追他了，明白？我不想夹在你们俩中间当拦路虎，你们的事儿自己解决行不？”
“先加入的人是你。”
被打脸的赵婧确实理亏，当初逼迫孟佩声跟何厌之离婚，这件事板上钉钉是她做的不对，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清醒了，知道错了，迷途知返了，他心里只有你，我没兴趣嫁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何厌之却不再接话，留下一句“照顾好他”就径直离开了。
赵婧眼睁睁看着何厌之离开，房门关上后又盯着孟佩声，心里直骂自己蠢，要是一开始就跟孟佩声做朋友多好？
也不至于现在进退两难。
何厌之说得对，她确实赌不起一个赵家，裴家兄弟俩都是疯子，她虽敢与虎谋皮，却不敢太过自作聪明。
只是这并不妨碍她在心里将何厌之从头到脚骂了一通。
什么人嘛，没担当，喜欢都不敢说！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蠢蛋！
然而想到何厌之的那些成绩，赵婧又有点心虚，那是真天才，不过智商不等于情商，她不算完全说错。
赵婧在单人沙发里坐下，托着下巴一脸愁苦地看着孟佩声。
一个两个不敢说，她很难做啊，怎么说呢，天道好轮回，谁让她当初非要在别人的婚姻里横插一脚。
想到这里，赵婧愁苦的表情里又多了些自嘲，自以为是，可不是，说到底她也是。
何厌之回到裴家的时候，裴以忻正站在门口等他，关山铭和司机各干各的去了，只留下兄弟俩站在门口僵持。
裴以忻站在一级台阶上，微微垂眼盯着何厌之，良久，还是妥协地先开了口，“你瞒着我什么？”
何厌之眼神淡漠，“我没有必要瞒你。”
夜里的温度很低，裴以忻在门口站了半天都感觉有些要冻僵了，而何厌之的外套还在手臂上搭着。
他盯着自己哥哥灰白的嘴唇，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只问你一句，你跟孟佩声是朋友？”
何厌之回答得很快，紧接着裴以忻的话音，“是朋友。”
“你从不骗我。”
“嗯。”
裴以忻即便察觉到什么，现在却不太好说，他不想逼何厌之，担心曾经的伤害再次上演，as患者的心理极不稳定，他不敢赌。
他脱了外套披在何厌之肩上，搂着对方的肩进门，“我让厨房煮了猪肚山药汤，还放了些……白果，喝点儿驱驱寒气。”
“我不喝。”
“陪我喝。”
何厌之又问，“没吃饭？”
“没有。”
“仗着年轻。”
“不是仗着年轻，是仗着你关心我。”
“幼稚。”
“不然怎么你是我哥呢，要不你叫我声哥哥听？”
“叫了你就能按时吃饭吗？说实话。”
“我尽量？”
“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也是为了逗你开心啊。”
“谢谢。”
“我要什么谢谢啊……”
关山铭把汤盛好放在两人面前，早就收拾好了心情，以后的事情谁敢说，谁能说得准，不过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裴以忻都放过去了，他没必要揪着不放。
裴以忻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喝了汤，督促着何厌之洗洗睡下，裴以忻才回到自己房间，他洗了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起手机，三条新消息，两个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人。
段桂庭。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草草擦了头发躺上床。
手机又震动起来，半天他才瞄了眼，原本脸上是毫无表情的淡漠，在看清楚来电人的名字后猛然间变得暴戾而烦躁起来，一把抓起手机扔了出去。
在床头落地灯无法照亮的阴影里，手机屏幕闪了几下后彻底地黑了下去，周遭随之安静下来。
孟佩声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虽然梦境前半段有让他不愉快的人，却也见到了想见的那个，尽管头还是疼，可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睁开眼时，他的眼睛干涩得像是脱了水。
他闭上眼，又转动了几下眼球，半天才又睁开，揉着头发坐起来，看到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有些愣，记忆慢慢回笼，再一抬眼看见好整以暇看着他的赵婧，有些疑惑。
赵婧去烧上水，赶在孟佩声开口前道：“别给我搞疑问三连，我是谁，我在哪儿，你怎么在这儿。就是你被韩晓算计了，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吓走了他，我们孟老板可要晚、节、不、保、了。”
“胡说八道，什么晚节不保。”孟佩声缓了缓神，知道赵静说的不错，韩晓肯定别有用心，是他大意了，“谢谢。”
赵婧靠在柜子上，瞅着孟佩声的样子，调侃道：“你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什么状态吗？”
孟佩声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用想就知道他什么状态，“很差。”
“岂止是很差，差到家了，闲着没事儿cos人家国宝干什么，你有人家那黑眼圈，你好歹要有人家的体格儿啊。”赵婧说话不留情面，她现在不想着追人了，朋友间说话自在很多，她心里跟着放松下来，不由觉得还是这个相处方式更适合他们。
孟佩声闻言却笑起来。
赵婧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没什么，”孟佩声收敛了笑意，眉眼间仍是柔和的，“昨晚上做了个好梦，他跟你一样，数落起人来一点都不客气。”
赵婧知道何厌之毒舌，但她同样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虽然不全，不过不影响理解，怎么说呢，心有戚戚吧。
她叹了口气，“回家吧，昨晚上我一个人也弄不动你。”
孟佩声脑子里还是一跳一跳地疼，“嗯，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赶紧回去休息。”
“我没事儿，偶尔通宵算是正常，就是你……”赵婧有些欲言又止，“你这样下去不是事儿。”
孟佩声笑了下，面色苍白，憔悴得厉害，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笑很快又僵在了嘴角，眼神干涩且空洞，喃喃道：“我有时候会想，我为什么会活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看起来人模人样，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可是心里呢，空得像座鬼城，连我自己都讨厌。”
他的抑郁和难过，在此时此刻化成了一条暗河，汩汩流淌，冰冷到几近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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