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四十二
何厌之静静看着,呼吸一点一点重了,猛地抬手摔了手机,一双眼睛冷厉地扫向自己的弟弟,“事情究竟怎样你不知道?”
手机砸在脚边,屏幕碎裂,裴以忻低头看了眼,姿态放松,“我是知道,但你不一样知道?他既然选择自己解决,把我们排除在外,我们用不着自讨没趣。”
何厌之站起身,有些事情他们心知肚明。
他走到裴以忻跟前站定,两人身高差个两三厘米,并不明显,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沉下去,“他怎么做是他的自由,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我们之间不需要第三人插手。”
裴以忻一点不回避,直面道:“我当然可以不管他,但你觉得我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伤害我哥,伤害我惟一的亲人吗?凭什么要我袖手旁观?”
何厌之眼神闪了下,“别做伤害他的事,你没把握一辈子不让我知道,你做了,我不会原谅你。”
裴以忻偏了下头,笑笑,显出几分无辜来,“我又不傻,闲着没事儿踩你底线干什么,你不就认他一个?那不管你们结婚离婚在不在一起,都是我嫂子嘛,该帮的地方还是会帮的,我清楚。”
何厌之这才退开一步,去捡手机。
裴以忻快何厌之一步捡起来,“我的错,我给你换,数据都给你导好。”
何厌之收回手,“想看聊天记录就直说,不用这么委婉。”
裴以忻搂着何厌之的肩膀往外走,语气轻快,“我不看,保证不看,想知道什么肯定问你,你又不是不跟我说。”
何厌之斜睨了裴以忻一眼,“公司的事情都够你忙的,别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厌之的事儿怎么能叫乱七八糟的事情?”裴以忻声音低了些,“我就你一个哥,一个亲人,我孤家寡人一个,你要再不跟我多说说话,那我不太惨了,古时候的暴君都没这么惨。”
“装可怜。”
裴以忻眉眼一挑,“这么直接就戳穿我?”
“事实不用戳穿一样是事实。”
“嗯嗯对,”裴以忻附和着,拐着人下楼,“关叔准备了宵夜,吃点儿。”
“不吃。”
“只当是陪我吃点儿,我晚饭都没吃,这会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陪我聊聊天嘛,我都好长时间没跟你好好聊聊了。”
“没时间吃饭有时间关心八卦?”
“又不是八卦。”
何厌之没接茬,还没走到餐桌边就闻到了熟悉的药味儿,眉头当即皱了起来,看清菜品后,问道:“你吃这个?”
“吃啊怎么不吃,”裴以忻把人按坐在位置上,接过关山铭递过来的汤勺和碗,盛了碗汤放到何厌之手边,“我工作强度大,饮食不规律,朋友推荐可以食补,我看你也差不多,一起吧,就当是陪我。”
“你又不是那个四五岁不敢吃药的小孩,没必要让我陪着,我不喝。”
被哥哥扒拉老底儿的裴以忻都习以为常了,他也是被从小怼到大的,“我这么多年没喝过中药了,确实——不敢喝。”
何厌之嘴上嫌弃归嫌弃,到底还是喝了,还盯着裴以忻喝了两碗,然后才上去睡觉,留下绷着脸的弟弟跟老管家相顾无言。
关山铭是憋着笑,给裴以忻端了碗熬了一下午的小吊梨汤,“您喝点儿清清嘴,我等会儿也给少爷送一碗上去,秋上了都容易有火气。”
裴以忻很少喝这种东西,简直了。
他喝了碗梨汤,还觉得嘴里是一股中药味儿,看何厌之喝得平平无常,他还以为味道有多好,“把孟佩声给的药膳方子给换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关山铭笑眯眯的,“我找老中医看过了,孟老板给的方子都是好方子,坚持每周吃个三次,效果很不错,您也是托大少爷的福,喝点儿补补。”
裴以忻直想摔碗,他补个什么劲儿,不由得叹了口气,“行了,你把梨汤送上去吧。”
关山铭应了声,端着梨汤上楼去了。
裴以忻正思索,脚边突然有毛绒绒的触感,把他吓了一跳,垂眼一看才发现是何厌之带回来的那只矮胖猫,正圈着他的脚踝、啃他的鞋尖。
看着软绵绵一坨子,牙口倒是好,都把他皮鞋都给磨出了几道牙印子。
他把遂遂拎起来,想起一向躲着他的鬼灵精黏黏,深觉这只就是个傻白甜,还一身大大小小的毛病,怪不得何厌之要带这只回来。
就孟佩声现在忙的那个程度,顾得过来才怪。
他扑棱了几下猫猫头,将幼猫放下,猫爪子刚沾地就又团到了他脚上,他懒得管那热乎乎的一团,安排人去换手机,然后放松了靠在椅背上,眯起眼打量着繁复的水晶吊灯。
何厌之做的事情他都知道。
知道、理解,但不赞同。
要是换了他,大刀阔斧先帮人把香谱拿回来,其他的事情缓缓再说,就算孟佩声不同意,后续都可以去弥补,总有解决办法。
一时解决不了,他也不会这么干脆地成全别人,自己退场,他如果喜欢一个人,绑也得绑死在自己身边,他哥那种只要对方好,自己怎么样都行的想法他做不来。
不过说到底是自己亲哥,何厌之想做的,他一定会去做。
不过这个婚,离得好。
关山铭下来的时候,看见裴以忻还在餐厅坐着,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您早些休息。”
裴以忻站起来,把遂遂丢进关山铭怀里,“在家里嘴都捂严实些,有些人有些事以后别再提了,他要是联系你,消息照回。还有,你还负责接送,如果遇上孟佩声……不用搭理。”
关山铭有些迟疑,“少爷不是不喜欢孟先生,跟对方在一起是真的高兴,身体都调养得不错,您要不考虑下从中斡旋……”
“别替他说话,”裴以忻脸色冷凝,“感情善变,你能保证孟佩声对厌之一辈子真心吗?艾斯伯格综合症不是心理疾病,而是……残疾,你很清楚,以后别再问这种问题了。”
关山铭哑然,裴以忻说的没错。
艾斯伯格不是心理疾病,心理疾病有被治愈的可能,但艾斯伯格综合症永远都不可能治愈,就好像被砍断了手脚,可以接义肢,但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治愈。
常人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对as患者来说就是不可理解。
孟佩声即便真的喜欢何厌之,在长久的相处中能保证不厌烦,永远保持耐心吗?他们都不敢确定,如果真被厌弃、被背叛,那时候何厌之受到的伤害无疑会更大。
裴以忻拎起西装外套上楼,一双眼睛淬冷如冰刃。
何厌之拿孟佩声当底线,没关系,他的底线是何厌之,一步不退。谁要胆敢碰一碰,他有的是方法让对方知难而退,后悔自己的招惹。
裴以忻的卧室跟何厌之的在一层,面对面,他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门缝里漆黑一道,他顿了下,推开门才发现对方已经睡了。
皮鞋敲击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
他站在床边,何厌之呼吸平缓,已经睡着了,不到十一点就睡,很难得,这算是孟佩声给培养的好习惯吧。
他们兄弟两个长得并不像,他更多的随了父亲,但是被诊断出as的却是长得比较像他们母亲的何厌之,两家联姻,所以才有一个随了母姓。
他们父母的婚姻并不幸福,一家四口出现在人前时不过是和谐的假象,背地里双方无法相互理解,每天除了争吵就是争吵。
他忘不了何厌之被确诊那天,一直在他们面前维持端庄形象的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嚎。
裴以忻只是攥着哥哥的手,不明白母亲在哭什么,明明都不喜欢他们,不关心他们,这时候哭是什么意思?
后来他想明白了,母亲哭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自己的婚姻,确认as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草。
被毫无感情的婚姻折磨八年的女人终于下定决心离婚,两家都不同意,她拗不过。最后虽然婚没离成,但她在家里犹如隐形人。
直到他们兄弟俩十八岁那年,父亲决定放手,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牵绊,孩子都归裴家,他们的母亲没有异议。
到了这种时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然而在前往民政局的路上,两人出了车祸,双双遇难,自此裴家和何家彻底闹掰,再无来往。
一个as父亲怎么可能带得好孩子,他们的父亲、裴家上任家主,眼里只有工作,好像他们两个只是纯粹为了血脉传承才出生的一样,而母亲更是早出晚归经常不在家,真正带大他们的是关山铭。
没有这位老管家悉心照料,他们大概要多受不少委屈,保姆、佣人,惯是会看脸色的。
这么多年,不管外界非议再多,他都觉得何厌之是最好的哥哥,尽管有时候他才是担任照顾者角色的人。
小时候生病,他不愿意打针,不愿意吃药,拗到谁的话都不听,还是何厌之不厌其烦跟在后面哄他吃药,而他笨蛋哥哥哄人的方法笨得要命。
那是治病的药,何厌之却跟他一模一样都吃了一遍。
他知道何厌之不是没感情,只是不会表达,而且,谁说高冷毒舌又有点小暴躁的何厌之不可爱了?
他的哥哥他护着,孟佩声做不到,那就还他来做,想伤害何厌之,先要问过他。
只是——
裴以忻唇边的笑有些苦涩,和平日里雷厉风行、杀伐决断、不近人情的模样截然相反,就像是守护宝藏的巨龙,孤独地盘旋在山巅,然而又甘之如饴。
他要怎么去阻止何厌之的自我伤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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