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三十七
何厌之定定地盯着面前的人，在几分钟后，突然支起身体撑在孟佩声上方，低头吻了下来，一开始还和缓些，察觉到对方的配合就不再留余地。
孟佩声的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臂，随着这个吻的持续越收越近。
何厌之知道肯定会起淤青，却无暇去顾及，他是在感情上愚钝，但是孟佩声最近反常的情绪已经足够明显。
既然说不出口，那就不用说。
不必说。
一吻结束，何厌之放开孟佩声，给了对方喘息的时间，又一下一下吻在身下人微颤的、湿润的眼睫上。
像是安慰，又像是无声的包容、宠爱与毫无条件的接纳。
何厌之的体温与呼吸近在咫尺，孟佩声却觉得对方似乎是要远离。
何厌之重新在身边躺下的时候，他翻过身将人搂进怀里，没说话，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拥着，像是护着一朵带刺的玫瑰，不忍折了祂的刺，更不愿就此放手离开。
他在心湖里养着一尾白色锦鲤，小心地蓄了水，又怕水冷了热了，怕鱼儿饿着，怕喂得多，他都不必心心念念，那尾锦鲤就住在他心上。
而现在，他居然生出一股无力感，不止要将这锦鲤丢出去，还要将满湖的水一并放干。
心里闷闷的疼。
孟佩声贪恋着何厌之的体温，这个人嘴上总是不客气，他就算是习惯了有时候还是会被说得哑口无言，毕竟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但是这样的何厌之就是让他觉得生动而可爱，想一直宠着护着，然而，现在呢？
孟佩声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夜晚，他还能享受多久。
赵婧约他见面，孟佩声一点都不意外，在茶座坐定，他只是沉默地抿了口茶水，等着对方开口，左右落在下风的是他。
赵婧并不拖沓，摆弄了下自己的手机，啪嗒往桌上一扣，道：“你肯来就代表我不是完全没机会，我还是那句话，你跟何厌之离婚，跟我结婚，我把孟家那半本香谱双手奉上，其他的免谈。”
孟佩声心里疲惫，面上倒不是很显。
这几天虽然上床早，但睡眠质量并没有多高，乱七八糟的梦几乎连着做了一个晚上，如果不是顾及着何厌之，药膳没停，他被对方逼着一起吃了不少，这精神头估计真的保持不住。
青瓷的小茶杯上是细致精巧的冰裂纹，看似杂乱无章的纹路却暗藏规律，带着有序与无序相碰撞后呈现的独特美感。
孟佩声摩挲着杯子，道：“我再说一次，请你、把香谱卖给我，不管出多少钱，我绝无二话，除了感情，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赵婧手边是一杯喝掉一小半的柠檬水，她粲然一笑，“这就不巧了，除了感情其他的我不缺，也不想要。”
孟佩声沉默着，平心而论，赵婧长相、学识无一不足，两人又都是制香的，对方性格爽朗，如果不是牵扯到感情问题，应该能成为不错的朋友，良性竞争，是朋友，一样是对手。
然而现在不可能了，不管怎么处理，等待他们的都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孟佩声放下杯子，看着赵婧，道：“我心有所属，即便真的如你所愿结了婚，我也不会喜欢上除他之外的任何人，一份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你想要的吗？”
赵婧笑笑，显然心情不错，稳坐钓鱼台，她手里攥着王牌，并不担心，“我相信一见钟情，也相信日久生情，你现在对我没感情不要紧，我可以等，一年、两年、十年，我等得起，我不信你会不喜欢我。”
“你未必自信过头了。”
赵婧搅了搅杯子里的冰块，发出叮铃当啷的撞击声，她轻快道：“我是对你的品性有信心。”
孟佩声倒是没想到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被拿捏住，“你这样做不担心我因此怨恨你吗？”
“你不会，”赵婧眨了瞎眼，“我们是公平交换，我给你香谱，你给我婚姻与爱情，很公平，虽说爱情无价，但是这本香谱本身也是无价的，香会上能凭此夺冠更是无价，我说的不错吧。”
孟佩声不敢苟同，但是有一点他不得不同意。
香谱到手代表着悦神香能做成功，代表着他能在香会上拥有角逐香中之冠的的资本，代表着孟家香坊能重新在业界扬名、立住脚跟，代表着……能完成爷爷一生的夙愿。
这本香谱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是，他声音沉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古香方即便拥有再辉煌的过去，现在人的体质和生活环境都不一样，完全复刻并不一定能获得今人的认可，改良是必须的，即便没有香谱，也不一定不行。”
“是需要改良，但是改良的基础是先复刻，连还原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改良？”赵婧瞥了眼孟佩声背后用来做隔断的花架，道，“你已经尝试了这么长时间，所有的方法应该都试过了，结果呢？如果你满意了今天就不会来见我。
“佩声，我是真的喜欢你，第一眼见你就喜欢，越了解就越喜欢。
“那个何厌之有什么好？他永远不会理解对我们来说很容易理解的感情，在他身上倾注再多都是浪费，你信不信就算你跟他提离婚，他都不会很难过，本来就无关紧要的人，就算离开了也没关系啊。”
“这只是你的想当然。”不管别人怎么误会何厌之，孟佩声自己对的爱人是清楚的。
何厌之就算感情内敛了些，就算表达方式与常人有异，他一样能感觉到，喜欢这种事，根本藏不住，就算自以为是地藏住了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
赵婧只当孟佩声是在推脱，并不纠缠，“我有的是时间，但你的时间不多了，想想你爷爷，老人家一生就这一个夙愿，你忍心让他抱憾而终吗？”
孟佩声心里一颤，上辈子就是这样，他的爷爷在后继无人的失望、绝望中撒手人寰，留给他的是无尽的悔恨。
重来一世，他改变不了老人的日渐衰弱，怎么能再让遗憾上演一遍？
如果……如果不是这样，他又何至于纠结至此。
两人长久地沉默着，孟佩声杯子里的茶彻底凉透，茶不错，但他没有一点细品的心思，即便是喝一口蜜，他都只觉得苦涩。
赵婧把柠檬水喝完，要不是茶馆没有咖啡，她都想再给自己点一杯冰美式，她不爱茶，咖啡才是本命，这就是迁就孟佩声她才约在了茶馆。
她把杯子一推，抽了纸巾擦干手指上沾的水珠，摊牌道：“我是真心喜欢你，这样吧，我也不要求你跟我结婚，只要你跟何厌之离婚，并给我追求你的机会，我们交往试试，我就把香谱给你，这是我的底线。”
说实话赵婧很欣赏孟佩声的态度，就算处于不利境地，就算心里纠结，也能泰然自若，这种温和柔韧的气质让她在最初的动心后真心地折服。
孟佩声却并没有因此感到一点轻松，赵婧很会，这一步实际上是以退为进。
恐怕对方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聪明又有底气，赵婧是很讨人喜欢的那一类型。
把自己个儿要求一摆，赵婧坦言道：“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都没关系，讨厌也好，觉得我趁人之危也罢，我只想要一个机会。”
随着赵婧的话音落下，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
半晌，孟佩声站起身，面色平和，“给我一周考虑时间。”
“好，我等你消息。”
孟佩声走后，赵婧摆弄了下手机，旁边的隔间里传来细微的动静，皮鞋敲击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由远及近，来人在门口站定，并不开口。
赵婧看向对方，笑道：“裴总都听到了吧，我不多说，反正孟佩声我是要定了，你哥哥是很出色，但是他这样的人不可能真正理解感情，像是爱因斯坦，像是牛顿，像是米开朗基罗，婚姻对他们来说只是囚禁的坟墓而已。
“天才不需要这个，您说呢？”
裴以忻眉眼间有些阴鸷，目光锁死在赵婧身上，“说吧，你找我想干什么。”
“裴总时间宝贵，我不想浪费您的时间，”赵婧抱起手臂，直面裴以忻给她的压力并不小，但走到这一步，她没有后退的可能，“佩声一定会同意跟你哥哥离婚，我只是需要您在离婚后说服他离孟佩声远一点儿，这个对裴总来说不难吧。”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自然，没人能拒绝一份热烈的追求，我对自己还是有点信心的。”
裴以忻嗤笑一声，没搭理赵婧，转身离开。
赵婧在确定裴以忻已经离开后终于松了口气，把扣在桌上的手机翻过来，关掉通话免提放到耳边，“都走了，过来吧。”
半分钟后，一个女孩从楼上下来，轻巧地走到近前，拍了拍胸口给自己压压惊，坐在了赵婧对面，“刚才都吓死我了，孟佩声还好，人家脾气性情是真好，但裴以忻是谁啊，一个看不顺眼没准儿就直接谈崩了，我都怕他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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