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十四
何厌之没见过孟佩声这么打扮,这人一贯有礼有度,穿搭审美又好,在外面一直穿得偏正式,更是偏爱各种衬衣,从春穿到冬,偏偏还都能穿出花儿来,都是赏心悦目的好看。
而这样随意的居家穿着,他是第一次见。
看出何厌之的愣神,孟佩声唇角处噙着点柔和的笑意,在半步远的距离停下,凑过去在对方侧脸上极快地亲了下,然后弯腰把黏人猫抱起来,“晚饭做好了,去洗洗来吃饭。”
孟黏黏被孟佩声抱着,倒没挠人,就是扭着身体挥着两只前爪要去扒拉何厌之,一个劲儿往人家身上攀扯。
孟佩声顺势把孟黏黏塞到何厌之怀里,把蓝白青三色条纹相间的拖鞋拿出来放在对方脚边,“换鞋。”
何厌之抱着孟黏黏,在猫咪探头要舔他侧脸的时候一下将猫猫头按在肩上,慢吞吞地换了鞋。
孟佩声揽着何厌之的肩膀,把人带到楼梯口,偏头瞧见对方薄薄的耳廓已经泛了红,还有那副略茫然的表情,稍微抑制了下想去揉弄的心思——可不能一次逗过头了。
他在何厌之肩头轻轻拍了两下,“赶紧去,我等着你下来吃饭。”
何厌之却没动,问,“你为什么亲我?”
孟佩声坦然地笑笑,食指戳了下自己的心口,“这里告诉我,想亲亲你啊。不开心了?”
何厌之的视线从那截子细白圆润的手指,掠到对方笑吟吟的脸上,心湖里仿佛流了一火山的岩浆进去,咕嘟咕嘟简直炸了湖,木着的脸却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只得继续木着,给出“没有”两个字就上了楼。
孟佩声看着何厌之的背影,心情颇好地转回厨房。
虽然有点调戏小朋友的负罪感,但是对方给出的些微反应实在不能不让人心动。
是了。
心动。
晚上没让孟佩声催促,何厌之十点半就从工作室出来了,揉了揉乖乖蹲在门口的孟黏黏,丢了个响纸球出去让小家伙自己玩儿,然后就上了楼,洗漱完上床时还不到十一点。
孟佩声看着瞧了眼规规矩矩躺着的何厌之,笑意一直从心底蔓延到眼角,他放下书,关了灯跟着躺下。
尽管没有言语,此时此刻却有某样东西比言语表达得更多。
安神香悠悠地升腾,孟佩声的心绪逐渐安宁下来,尽管前路都是未知数,然而他这辈子不可能像上辈子一样错过那么多,犯下那么多过错了。
这就值得。
两个生活习惯不同的人磨合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厌之对穿衣饮食虽然不挑剔,给什么穿什么,做什么吃什么,但是一些细节却固执得很。
孟佩声一开始有些小地方确实注意不到,比如毛巾怎么叠放,牙杯把朝哪边,牙刷朝哪边,给孟黏黏准备猫粮一次多少克,水一次添多少毫升,冰箱里的食材怎么分类、怎么排列等等。
不过几天时间下来,孟佩声也摸得差不多了。
一言以蔽之,有花纹有图案有类别的,分门别类摆放,数量上尽可能保持一致,或者有规律可循,双数最好。
对何厌之的固执,孟佩声接受良好,甚至乐于享受,不得不说东西摆好了视觉上看着是舒服很多。
时间溜到周末,孟佩声工作上的事都安排好了,装修差不多弄完,新的外包装也已经到位,他找了工人分装香品,最快下周末就能开业。
何厌之并不乐意出门,基本上是被孟佩声拉着塞进了副驾驶,孟黏黏要跟也被对方用小鱼干贿赂了一番,乐颠颠把小脑袋瓜子埋进了新买的鱼形小瓷碗。
孟佩声用余光看了看何厌之。
对方长得是真好看,但凡脾气好一点点,那人缘不得好到爆,不过想想扎在人堆儿里游刃有余的何厌之,怎么说呢,还有点违和感。
他把车载香薰器打开,又从掐丝珐琅描金小瓷罐里倒出两枚香丸丢进去,“咱们今天先去看中医,然后去商场逛逛,给你添置点儿衣服。”
“没必要。”何厌之不觉得自己需要看中医,需要逛商场。
“你就当是让我放放心?”
何厌之停顿了几秒,点头应道:“这个可以。”
孟佩声不由得笑笑,心里却也忧虑。
何厌之似乎对他看得过重了,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保持这种感情并不是好事,虽然他对自己有信心,但凡事还是要诉诸己身,别人终究是别人。
医馆位于闹市区,门楼高悬,济世医馆四个描金大字镌刻进陈年老木里,离得远远的就能闻到中草药的药香味。
孟佩声牵着何厌之的手,对方却用力将手抽走。
他倒是没再坚持,只当这是不好意思了,“我朋友、就是丹鹤,你之前见过,这家医馆就是他家里的,我专门约了他父亲,国医大师哦,让他给你看看。”
何厌之只是微微低着头,没说什么。
两人在店员的带领下穿过大堂,各种中药的香气混杂在一起,甘甜苦涩相糅,还有熬制中的中药散发出的涩味,辛甘苦酸,混杂着刷啦啦配药和斗柜开合的木料摩擦声。
称不上人声鼎沸,却也显出一副人世的温暖烟火气来。
到了后面徐琬商的馆长室,敲门进去,孟佩声笑道:“徐叔叔好久不见。”
徐琬商头发花白,精神很好,一边招呼两人坐下,一边起身拿熟地泡了水递过去,“是挺长时间没见,我听说你回去给你爷爷帮忙去了?”
谢过徐老的茶,孟佩声才坐下,道:“之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想明白了,香坊式微,我有这份责任。”
徐琬商点点头,似有欣慰,“功夫易学,传人难得,长河算是后继有人了。”
孟佩声接道:“徐老亲传弟子都出师了,前两天我还听说收了好些小弟子,衣钵传承下去,也是开枝散叶,受益的人都感您老恩德。”
徐琬商笑笑,没再说什么,看了眼跟孟佩声一起来的年轻人,“眼巴巴地请我,就是为了你家这孩子吧?”
孟佩声清了下嗓,握住何厌之放在腿上的手,拇指安抚地在对方手心里揉了几下,“我家的确实没错,正式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爱人。”
徐琬商明白过来,“行,看到你这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孟佩声弯起唇角,“厌之什么都好,就是之前熬夜成习惯,这不带来让您瞧瞧,我想着好好给调调。”
徐琬商点点头,看向何厌之,“佩声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但固执得很,道理一套一套的比谁都多,他要是干什么糊涂事儿了你别迁就,该说就说他。”
瓷杯里的熟地散发着微微的甜香,在混杂一体辨不出来的醇厚中药香气中独成一味。
何厌之抬眼,神情淡淡的,“他很好。”
徐琬商一愣,随即笑起来,“好好好,我这倒是多虑了。”
何厌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他迁就我比较多。”
徐琬商喝了口水,扣起双手仔细打量着何厌之的面色,“小两口过日子,意见相左很正常,慢慢磨合,相互包容,没什么过不来的,你们还年轻,难免磕磕绊绊,就像这熟地黄,九蒸九晒,漫长啊,可只有经过时间的浸润才能成药,生活也是这样。”
何厌之的眼神有一瞬的动摇,时间?他们还有时间吗?
孟佩声轻轻握了握手提醒他回应,何厌之才接上话,“嗯,我知道了。”
“好。”徐琬商看着何厌之,倒没觉得有外界传言的那样,虽然是寡言少语了些,但不至于用那样的言辞去攻讦。
到底都是孩子,以后的路还长着,慢慢走着看。
他拿过毛笔、蘸了墨写处方,“问题不大,主要是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造成的,熬夜伤心伤肝伤神经,饮食长时间不规律对脾胃也有损害,都是年轻人的通病,我给开副方子,回去好好补补。”
孟佩声点头,“嗯。”
何厌之的作息确实是一点规律都没有,在裴家的时候也没人敢管。
徐琬商叮嘱道:“少熬夜,都别仗着自己年轻就糟践身体,现在看不出来什么,等年纪大点儿,过了三十岁就显出来了……别自己回去熬,我让他们给熬好,早晚热一袋儿就行。还有,再拿点儿大蜜丸,你俩都吃,还说厌之呢,你自己这气色也不怎么好。”
孟佩声一一应下,“咱们济世医馆的十全大蜜丸可是补名在外,有您这方子,还有蜜丸,我就不愁了。”
“就你这孩子嘴甜。”徐琬商笑了笑,把方子递给孟佩声,“把这个给王师傅,咱们这儿老药工了,让他给你熬药。”
“好,那我过两天来拿。”
“行,还有啊,药食同源,饮食上也注意些。”
“好。”
几人又聊了会儿,主要是孟佩声和徐琬商一来一回地唠嗑,何厌之也不出声,只是微微低着头盯着孟佩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一副拒绝再交流的样子。
聊完,孟佩声拉着何厌之站起身,跟徐琬商告别。
将两人送到门口,徐琬商有些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忍住,“佩声,你说你能想明白,那小倔驴子怎么就想不通呢?”
孟佩声斟酌着言辞,宽慰道:“丹鹤确实是真心喜欢摄影,并不是为了逃避什么而故意跟您对着干,他在业界的名声和口碑都很不错,不管在哪个行业,他都能实现自己的追求和价值。”
徐琬商叹了口气,半晌,仿佛泄了气般,“跟他说说,有空了回来看看,这医馆……他不爱要就、不勉强了。”
“好,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告别徐琬商,孟佩声到调剂台把方子交给药剂师,等着抓药的时间,他就指了指占据两面墙的斗柜,介绍道:“这些药的顺序不是随便排列的,一般按照上轻、中实、下沉的斗谱排列,熟悉的药剂师对每种药材的位置了然于心,抓药的速度很快。”
何厌之头一次接触这些东西,好奇不倒至于,只是问道:“你很了解吗?”
孟佩声笑笑,“不算吧,香药不分家,就像刚才徐老说的药食同源一样,制香会接触各种药材,香药材配伍也需要懂些药性,根据药性去配伍,中医讲究君臣佐使,香方配比则要讲究君臣佐辅。”
何厌之听得不十分明白,只问,“你喜欢吗?”
孟佩声望着一个个小格子上熟悉的、不熟悉的中药名,半天才道:“比以前喜欢,或者说……谈不上喜不喜欢。”
何厌之盯着孟佩声的侧脸,谈不上?
谈不上。
孟佩声没过多停留,得了交代的老药工过来拿药,他谢过对方又拿了两盒大蜜丸,带着何厌之离开医馆,自始至终没松开牵着对方的手。
看出何厌之的走神,他问道:“怎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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