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软
夏昭怀着一种决绝的心态,仰头喝下了那杯酒。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平时里不爱喝酒,也没什么酒量,偶尔喝酒也是那种酸甜味的果酒。
或许是璟帝为还念着一丝兄妹之情,今天带来的毒酒就是果酒,甜中透着点酸,还有微微的涩味,喝完之后唇齿留香。
一杯喝完,夏昭粗鲁地抹去了脸上的眼泪,破罐子破摔地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没有犹豫地喝了。
反正都要死了,多喝些酒,喝晕沉了,等会儿毒发时或许就能少些痛苦。
她一杯杯地喝着,不再去看璟帝一眼,不再怀有“生”的希望。
没多久,她开始目眩,神思不再清明。
她快死了吧?
她放下酒杯,撑着桌子不想倒下,但是她的头好重啊,眼皮也沉,最终手一软,还是趴在了桌上,失去了意识。
璟帝从始至终都看着她,见她失去了意识趴下了,不禁眉眼松动,轻叹了口气。
宁女史与一众侍女都忐忑不安地守在小花园外面,不知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等得约摸大半个时辰后,宁女史见陛下还未出来,便抬头看了看日头,已是午时了。
宁女史转身对着一旁的几个侍女说:“已是午时,公主该用午膳了,去看看公主的膳食都准备好了没有,好了就准备传膳了。”
“可是女史……”一个侍女抬头看着宁女史,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片刻,最终也没有将那句话说完整。
宁女史:“勿要多言,去吧。”
“是。”侍女们微微躬身,而后退下。
宁女史转身,理了理衣袖,定了定心神,而后坚定地走进了小花园。
然而纵使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一眼望去,看到公主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桌面上还有已干涸的红色血迹时,她还是慌了神。
公主……死了吗……
她脚下有些乱,心神恍惚地走近了,连璟帝探究的眼神落在了她身上她都没有察觉。
“宁女史。”璟帝喜怒难测地开口。
“奴婢在。”宁女史回了神,对着璟帝躬身行礼,久久不曾抬头。
“你还记得你来自哪里吗?”璟帝问:“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宁女史沉声答:“记得。”
璟帝看着她低垂的头颅,语气平缓地说:“还记得就好,不要安生日子过久了就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宁女史深深低头,恭敬而卑微。
她确实是在春和宫里呆太久了,以至于都有些忘记那些活在暗处的岁月,忘记了自己本是命如草芥,连名字都不配有的暗卫。
璟帝没有兴趣跟一个暗卫计较太多,简单敲打了她几句后也就不再为难她。
他又看向了趴在桌上的夏昭,语气温和了几分,说:“公主喝醉了,把她带回房间吧。”
公主没有死!
宁女史心中抑郁之气瞬间散了,一种类似于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席卷了她的心神。
“诺。”她微微起身,但依旧低着头,快步走到了夏昭身边,伸手扶住了夏昭的双肩。
即使隔着衣料,她也能感受到手下的这副身体是有温度的,软的。
公主真的没有死!
宁女史眼里的庆幸是藏不住的,温柔而小心的将公主趴着的上半身扶起,让她靠在四轮车的椅背上,缓慢地推着她走。
等宁女史推着夏昭走远后,璟帝才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细嘴酒壶,缓缓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来。
他舍不得她死,所以这酒没毒,只是普通的果酒罢了。
笑着笑着他又有些伤感和失落,他觉得在这一局里自己输了。
夏昭愿意以死抗争,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而他舍不得她死,这一点或许会成为他的软肋,被夏昭发现,并以此来当筹码。
若真如此,那到时候他会妥协吗?
璟帝并不愿意再想。
宁女史推着醉酒的公主小心地走着,期间遇见两三个侍女,便告诉她们公主喝醉了,午膳先不必上了,让她们去备些醒酒汤。
侍女们见公主还活着也都松了口气,遂开开心心地去做宁女史吩咐的事了。
宁女史独自推着公主走到了她的寝殿外,前面有台阶,四轮车不好上去,她便俯身准备将公主抱起来。
然而她一低头便闻见了浓浓的果酒香味,看见了公主嘴角还有一点点红色的酒渍,乍一看有些像血,这让她想到了刚刚石桌上的那滩被她误以为是血迹的酒渍。
她有些介意这像血的酒渍,便下意识地伸手想给她擦了擦,但酒渍干了,擦不干净,于是她也就放弃了,想着还是等会儿用湿毛巾给公主擦干净吧。
不再管这些细节,宁女史将公主从四轮车上抱了起来,走进了寝殿,放在了床上,并手轻脚地给她脱了鞋袜,去了外衣发钗,盖上了薄被子。
这时一个侍女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宁女史便毛巾沾着水轻轻地给公主净了脸。
做完这些两人都守在床边,看着公主因醉酒而微微酡红的脸,听着她平稳而细微的呼吸声,不由得都感到心情舒畅,庆幸她还活着。
公主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傍晚红霞满天时才悠悠转醒。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的雕花镂空的床顶,她有些回不过神,呆呆地看着头顶的莲花图样,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她常睡的床啊,这里是她的寝宫!
她没有死吗?还是说死后的世界跟活着的世界是一样的?
她忍着醉酒后的头晕准备起身,一个人走了过来,及时地扶住了她,让她坐了起来。
她偏头,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宁女史,缓了缓,有些懵地问:“我是死了吗?”
她不敢直接去问自己还活着吗,只敢问自己是死了吗,因为她根本不相信璟帝会放过她。
宁女史难得地笑了笑,说:“没有,公主活着呢,活得好好的。”
这真像做梦啊,宁女史居然都会笑了!
她真的还活着吗?如果宁女史像以往那样冷着脸说这句话说不定她还信一些。
宁女史见公主还是呆愣愣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强调着说:“真的,公主还活着呢,那酒没毒。”
“没毒我怎么晕了?”夏昭还是有些不信。
宁女史说:“公主是喝醉了啊。”
“啊?”夏昭有些反应过来了,她确实酒量不怎么样,而果酒虽然味道好,但确实也是酒,喝多了一样醉人。
“皇兄不杀我了?”夏昭眼睛亮亮的。太好了,看来皇兄总归没有那么狠心,还是念着一点兄妹之情的。
宁女史点头,又说:“公主醒了,奴婢让人给公主送碗醒酒汤来。”
“嗯。”夏昭乖巧地点头。这酒喝多了确实难受,头晕不说,肚子里还有灼热感。
不多时,宁女史就端着一碗清淡温热的醒酒汤来了。
夏昭接过那碗有些柑橘香味的醒酒汤,用双手捧着那个有些大的汤碗,习惯性地吹了吹,喝了一小口,是她喜欢的酸甜味。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不一会儿就喝了一大半,而后觉得有些喝不下了,便将碗递给宁女史,摇着头示意自己不喝了。
宁女史接过碗,问:“公主还要睡吗?”
夏昭摇头,掀开被子坐在床沿上,问:“我皇兄呢?”
“陛下去处理政务了。”宁女史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陛下走时说,晚上要过来同公主用膳。”
“嗯。”夏昭点点头,看起来似乎并不排斥与璟帝一起用膳。
她想着皇兄既然能留她一命,说不定他是想通了,终于决定放过她了。如果皇兄愿意放过她,给她自由,让她跟瑜哥哥在一起,那她也不会再恨他了,她愿意与他和解。
想着晚上还要见皇兄,夏昭闻着自己身上的酒味,觉得十分不妥,便让人立刻给她备水沐浴。
沐浴完毕,她又换了身月白色的干净衣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最后她她看着镜子里梳妆完毕,隐隐有些兴奋的自己,在心里说,夏昭啊,今日一过,明日或许就有大不同了。
她真的很期待以后。
凤栖宫里,皇后立在窗前,看着晚霞淡去,逐渐暗沉的天空,眉头微皱,面色有些焦灼。
她是到中午的时候才得到陛下拿着酒去了春和宫的消息,惊得她顿时后背发凉,坐立难安,差点直接去找陛下,想将他拦下。
但她总归还是冷静的,惊慌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她在这宫里拥有一些自己的眼线,宫里发生的很多事她都知道,但这必然是会被陛下反感的,所以很多事她就算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
特别是有关春和宫里的事,她最好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若陛下真的毒杀了昭仁长公主,就算事后编出一个再好的理由,秦瑜也不一定会相信。
既不信又岂会罢休?
而且,陛下那么勤政,哪能不想留个好名声在史册上呢,若让长公主的事成了他的污点,那后世人又该如何评价他呢?
她不想见到陛下因为此事被责难。
直到夜色彻底黑下去,芸娘才带回了春和宫里的消息,公主安然。
皇后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但心里仍有些后怕。
皇后被芸娘扶着坐在了椅子上,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而后越发坚定了要把昭仁长公主弄出宫的心意。
长公主真的不能再留在宫里了,久了容易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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