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五皇弟曾说过，此生只会娶心慕的女子为妻，孤深以为然。五弟当年……”
宋逐昭看了一眼宋逐寻当初宁愿和自己母后大吵大闹数次，也不愿意迎娶的程月璃，“孤和逐寻一样，只娶自己心爱之人。”
宋逐昭不是因为迫于压力，必须娶一个身份高贵，能胜任未来皇后的女子，心中压抑，所以叫她出来谈谈心，排解烦闷？
程月璃搞不懂了，说要成婚的是他，说不娶不爱女子的也是他——他这婚到底结不结？
还有那个传闻中民间女子，真没有？还是宋逐昭依旧不愿说？
“方才县主对夫君的要求，孤自认全部可以做到……”宋逐昭以拳掩嘴，假意轻咳一声，耳根微红，“县主……”
“县主可愿嫁给孤，做孤的太子妃？”
程月璃双眸骤然微缩，什么？？？
她还未从惊诧中回神，送逐昭又继续道：“孤可以向县主保证，今生只娶县主一人。”
“至于是否伺候婆婆，”他戏谑一笑，“孤的母亲是皇后，这个还看县主自己的意思。”
程月璃怔愣眨了眨眼，她没听错？
刚打算说点什么，宋逐昭没给她开口机会，又接着道：“孤和县主，认识已近十九年。”
程月璃自出生没多久，就被皇后抱入中宫，亲自抚养。
那时太子尚且年幼，也住在长宁宫。
要这么算，程月璃自出生时，就和他认识，确有这么多年。
“许多幼年的往事，县主想必没印象，孤却记忆犹新。”
宋逐昭像是朝程月璃说故事，又宛若自言自语。
“孤……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我五岁，母后不知从何处抱来一个和逐寻差不多大的婴孩，对我说，这个孩子和逐寻不一样，是个女孩，让我以后小心爱护。”
“我当时很好奇，跑到摇篮边观看。心想，女孩有什么不一样的，看上去和逐寻也没多大差别。”
“然后，你突然大哭不止，怎么都哄不好，吵得我头疼不已。”
“母后以为是我将你惹哭，虽未叱责，但我第一次见她对我皱眉，语气颇有些不耐。那一晚我睡前，母后没来陪我和逐烽。我听姑姑说，母后在哄你入睡。”
这些事，程月璃初次听闻，心情有些微妙。
“逐寻小时候不哭不闹，你不一样，总是莫名其妙，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声音又大，吵得整个长宁宫都不得安宁。”
“母后却因此对你更为上心。她说你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嘱咐我和逐烽对你要多加谦让。”
“自你来之后，母后陪伴我和逐烽的时间越来越少，和你同岁的逐寻，也大多交于奶娘照顾，而你，由她亲自照料。”
“不仅如此，因你时常大哭，不分昼夜，吵得我头疼。我吃不好睡不好，课业受到影响，还因此受到父皇和太傅责罚。”
他看了一眼程月璃，哂笑道：“我从小，就很讨厌你。”
程月璃无话可说。
自她记事起，虽和宋逐昭住在同一个宫殿，他们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小时候的事，她印象全无，然而那些年。她自己也感觉得出来，宋逐昭厌恶她，对她态度极其冷淡。
他有意无意挂在嘴边一句话：她是母后的亲生女儿，他才是外面抱养的。
“十年。”宋逐昭哼了一声，“我们同住长宁宫中，我忍了你十年。父皇立我为太子那日，我当夜就搬去了东宫。那几日我心情舒畅，喜形于色，众人都误以为，因为我被立为储君。”
“只有我自己清楚，我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避开你。后来你长大，离开长宁宫回了将军府，我们更少见面。”
只有宫宴之时，二人才出现在一处，一年不过两三回。
十几年的相识，两人说过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
“后来，我听说你喜欢上了逐寻，自己跑到父皇面前求他赐婚，要嫁他为妻。我当时就想，无论小时候还是长大成人，你都是这么令人讨厌。”
“逐寻不愿娶你，想娶柳侍郎之女，为此和母后吵过好几回，”送逐昭嘴角微妙的一扬，“我这兄长虽未表过态，但我自然站在逐寻这一方。”
程月璃微微一叹，依旧无话可说。
易地而处，她恐怕也和宋逐昭同样想法。
她或许……确实，抢走了娘亲对他的部分关爱。
“既然如此，殿下为何……”
宋逐昭再次打断她：“有个秘密，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他悠哉一笑：“想听吗？”
程月璃下意识点头，随后马上摇头。
宋逐昭的笑容十分古怪，看得她头皮发麻。
绝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她拒绝，宋逐昭依然自顾自地说出：“我曾经打过你。”
程月璃：“……”
这是人话吗？
“你四岁生辰的时候。”过往记忆深刻的片段，十多年后毫无褪色，历久弥新。
“我想着你过生辰，难得一次主动找你搭话。我好心好意想陪你玩，你不知为何，又大哭起来。”
清越嗓音带了几分无奈哂笑：“我怕被母后责骂，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再哭我就打你。”
“没想到你哭的更凶。”
“我气急败坏，再也忍不了，狠狠掐了你……”他用手指划过大腿根部，“这里。”
“这地方肉软，轻轻一掐就会很疼，而且旁人看不到。你穿着长裙，我不知到底掐肿了没，不过那时我挺用力，即使尚且年幼，也能掐出三五天才能消散的淤血青印。”
一个九岁的孩子，偷偷掐了一个四岁的孩子。
若非被打的是自己，程月璃觉得这故事其实有些好笑。
“既然殿下这么讨厌我，”她再次询问，“为何……”
“去年上元晚宴，你跳了一曲剑舞，我大受震撼。”宋逐昭轻微勾嘴，“我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女孩，竟然出落得这么漂亮。”
“毕竟你在我记忆中，一直一副蛮不讲理，大哭大闹的模样。”
“梅园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程月璃点点头。
对方说的故事，她年纪太小，完全不记得。
梅园聚会，在今年初春，距离现在没多久。
“我在园中赏梅，你忽然从天而降，推了我一个踉跄。”那日的情形，宋逐昭永生难忘，“我一开始是惊讶，随后是恼怒。”
惊讶于她那倾世的艳色，恼怒于，竟然对他这个储君如此无礼。
“不过下一息，一切都变了。”
程月璃舍命，从一群刺客手中救了他。
“殿下，这是臣女分内之事……”
“县主，我今日所说之言，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几个月的结果。”宋逐昭俊美的眉眼映着风花和雪月，认真专注地看向她，“我真心实意想娶你为妃。”
他又悠哉笑道：“你并无心仪之人，太子妃也算大衍女子能嫁的最好归宿，不辱没你的身份。”
“你就……凑合一下，下嫁于我，可好？”
大衍朝太子妃，往后便是皇后，国母，整个天下身份最崇高的女子。
再也没有女子能比这嫁的更好。
以程月璃的身份，嫁做太子妃，谈不上高攀，绝不会是下嫁。
宋逐昭这样说，将自己姿态压低，足见他确实真心求娶。
“殿下，”程月璃躬身，“臣女……”
“你别这么着急拒绝。”宋逐昭不让她说话，“我希望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再行答复。”
夏日清风吹得树荫沙沙细响。
二人之间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宋逐昭问：“县主，能否陪我在花园里走走？”
程月璃漠然摇了摇头。
“那……”宋逐昭眸光微暗，调整了半刻，又扬起嘴朝她殷勤道，“孤送你回府。”
程月璃依旧摇头婉拒：“多谢殿下好意。臣女约了人，有事要去别处。”
清越嗓音调侃：“又约了人？梅园约的那一个？”
对于程月璃找的借口，他并未说破。
今日的求娶，对她来说确实太过忽然，他无意逼得太紧。
……
程月璃回到将军府，发了一会呆。
她从未想过，自己小时候居然对宋逐昭带去过那么大的困扰。
她只知道，皇后娘娘从小待她有如亲生，宠出了她飞扬跋扈的凶横性格。
她那时常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宋逐寻玩，即便住在同一屋檐下，也很少和宋逐昭，宋逐烽有过接触。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难以言喻的故事。
至于嫁给宋逐昭……
绝无可能。
宋逐昭让她不要即刻拒绝，回家再考虑考虑。
她不好当场说“不”，拂了储君的颜面。
这事没什么可考虑的。
她并不在乎太子妃的尊崇地位，不会嫁给他。
她此生，也只想嫁给心慕的男子。
名誉，权利，财富，地位……她都不在意，只想求一个心头好。
宋逐昭让她考虑，并未说过时限。
对方是储君，她不宜主动找他，说出一个拒绝的答案。
先装无事，拖一段时日，他自己选择放弃，最好不过。
要是哪天他再提起，她再婉言拒绝。
程月璃习惯闭门不出，若非必要，不打听街头流言，甚至将外头所有的风声都挂在西院门外。
因此不知，第二日，栖霞县主要当太子妃的传言就从宫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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