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那此事先放一边。”程月璃也无奈。
何况凶手布置缜密,敢将信留给他们看,必然伪造的天衣无缝,料定别人找不出破绽。
现在该怎么继续查下去?
有问题的管事已经被人灭口,剩下的线索,只有那批下落不明,价值一千七百两的珠宝首饰。
她正在思索,宋逐寻忽然道:“信纸上似乎有股香味。”
程月璃拿过信纸,放在鼻尖细嗅,果然有股淡淡的味道。
“这是带有香味的笺纸?”
“并非如此。”宋逐寻摇头,朝她解释,“高门大户常用的笺纸,确实自带香味。这些纸造价高昂,纸质棉韧,纹理美观,可保存百年不腐。”
“而这张信笺,乃寻常百姓所用宣纸,杂质甚多,纸面粗糙,胜在造价便宜。”
“没人会在此种低廉的纸上加入昂贵香料。这味道不是笺纸原有的,应是碰过这张纸的人身上留下的。”
程月璃怔了半天。
她读书写字,随便拿了桌案上早已备好的笔墨,从来不知一张纸还有这么多讲究。
只有宋逐寻这种经常与纸墨为伴的人,才能一下就分辨出纸上的香味有异。
宋逐寻又拿过信纸,再次闻了闻。
“纸上香味已淡,应是几日前染上,今日还残留一点,并未散完。”
“这种味道,原本应是一种浓香,”他看了一眼程月璃,“并非世家女子爱用的清雅淡香。”
大衍的高门大户,无论男女,皆爱用香。
高级香料价格昂贵,香味淡雅持久,清润不刺鼻。
民间女子也爱用香,所用香料价格便宜,味烈味杂,用少了散的快,抹多了又刺鼻。
程月璃惊讶:“没想到五皇子对香料也如此有研究。”
她用的熏香都是秋心所选,味道她喜欢,就没换过别的。
宋逐寻以拳贴嘴,轻咳一声:“惜然喜欢香薰,我……听她说过一些。”
柳侍郎出身寒门,以前家境并不富裕,柳惜然必定知道寻常百姓用的香是何味道。
后来她认识五皇子,用上了豪门权贵所用香薰,非常清楚两者的区别。
他们二人在此提到柳惜然,气氛不能说不尴尬。
宋逐寻急忙转移话题:“这种味道浓烈的香气,我觉得有些熟悉,似是不久之前闻到过。”
程月璃再惊:“一个香味而已,你居然能记得?”
宋逐寻轻微羞赧:“你忘了,我的记性一直不错。”
哦。程月璃还真忘了。
宋逐寻从小就有过目不忘,过耳则诵之能,因此她少时对他非常崇拜。
“这种香味你在哪儿闻过?”
宋逐寻回忆片刻:“应是那晚在翠香楼,皇兄设宴,来了许多青楼女子。她们身上都是这种香气袭人的脂粉味。”
听他这么一说,程月璃瞬间想起,红泥身上也是这种浮靡香浓的气味。
不仅她,青竹院甚至康平街,到处都有一种馥郁炽烈的浓香。
这么说,几日前,一个和青楼有关的人碰过这张纸。
会是凶手吗?
等等……
程月璃忽然灵光一闪。
她最初之所以怀疑二皇子有问题,因为梅园那日,她去后庄梅林时,曾在附近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带着两个女子,可说是幽会,也可说是暗中窥探东宫行踪,以确定行刺时机。
那日春宴,红泥还曾撒娇问过,二皇子那日带的哪个女子同行。
二皇子说了几句甜言蜜语,随意敷衍过去。
二皇子没有问题,那他带在身边的女子会不会和行刺之事有关?
她是二皇子枕边的人,知晓二皇子动用三千私银买了首饰,于是伪造账单放入暗格,故意让人找到,也并非难事。
行刺的主使已经想好退路,早在二皇子身边埋下一步棋,行刺之后嫁祸于他——这么一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程月璃将自己的怀疑告知宋逐寻。
宋逐寻点头:“那日二皇兄带在身边的女子,相貌美丽,若是风尘女子,定是烟花柳巷中的名人。我们只需看看京中名伶的画像,就能知道是谁。”
程月璃不可置信看向他:“那两位女子长什么样,你还记得?!”
宋逐寻轻咳:“我……记性还算不错。”
这里的事情已经调查完毕。二人离开此处,各自回府。
宋逐寻命府中亲信找来所有京城名伶画像。
亲信奇怪:自家主子一向洁身自好,怎么忽然对妓子起了兴趣。只是旁人无论如何猜测,也不会往东宫遇刺一事方面想。
第二日,程月璃刚起床,侍女来报:五皇子又来了。
程月璃:“……”
这么快就有结果?
秋心大惊:“小姐,你和五皇子……”
程月璃轻敲她脑袋:“有正经事。不会旧情复燃。”
宋逐寻进了客间,程月璃让侍卫守好门,防人偷听。
“若我没记错,”宋逐寻将带来的画卷展开,“那日梅园之宴,二皇兄带在身边的,其中一个是她。”
程月璃仔细看了一眼,画上写着花名:明月楼,南烛。
是这一两年间,名声鹊起的红人。
“还有一个,不在这帮京城名妓的画像当中。不过,我觉得她有些面熟,细细回忆之后,她应当是礼部员外郎家的女儿。”
“我觉得她应该没有嫌疑。”
程月璃拱手:“五皇子博闻强记,月璃佩服。”
她这是真心夸赞,态度却很平常。
宋逐寻目光蓦然黯淡。他在她心中是个记性惊人的皇子,甚至才能出众的皇城司提举——却并不特殊,和芸芸众生毫无区别。
程月璃拿着画像记住了明月楼,南烛,随即起身:“我即刻去往明月楼。”
宋逐寻急忙道:“那是青楼。”
“那又如何?”程月璃不屑道,“女子去青楼触犯王法了?”
又不是去狎妓,再说她已经去过青竹院,那里不是龙潭虎穴。
若引得世人嘲笑,爱笑便笑,她早已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做自己想做之事。
“我……”宋逐寻跟着起身,思忖片刻,“我和你一同前往。”
二人一同出府,坐车直奔明月楼。
再次同宋逐烽擦身而过。
宋逐烽再一次扑了个空,眉头微皱:“又同五弟一起?”
他心道程月璃应该不可能对五弟旧情复燃,心中却如堵了满腔棉花,莫名的心烦意乱。
程月璃到了明月楼,依旧给老鸨甩了银子,径直上楼来到南烛房间。
南烛从熟睡中被她吵醒,慵懒地靠在躺椅上:“大清早就性急来找我的客人不是没见过,但一男一女,一同前来的……”
她话说一半,惺忪睡眼看清来人,骤然惊住,瞬即跪拜在地:“民女参见五皇子和县主。”
程月璃奇道:“你认识我?”
“民女曾有幸和……”南烛想了想,直接道,“有幸陪二皇子参加过一场盛宴。在宴上见过两位贵人。”
程月璃询问:“你和二皇子极为相熟?”
红泥不知宋二公子身份,南烛却知道。
可见他二人关系更为亲密。
南烛嘴唇微勾:“县主这话好笑。同床共枕肌肤之亲,当然相熟。”
“你可曾去过二皇子府上。”
“去过。可惜只去过一次。”
程月璃又问:“二皇子可曾送过你珠宝首饰?”
“自然是送过的。宋二公子出手阔绰,这条街上每一间青楼的花魁,都收过他送的东西。”
“可否借来一看?”
“这怕是有些难为民女。”南烛指了指自己的妆奁,“里面装的都是这一两年恩客送我的礼物,我实在记不得,哪一件是二皇子送的。”
妆台上摆着许多首饰,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有,珠光闪耀看得人眼花缭乱。
程月璃继续问:“你时常陪二皇子出门游玩?”
“这倒是没有。”南烛轻描淡写答道:“二皇子只在重要宴会带我出席。”
她轻浮一笑:“县主可知为何?”
“自然是繁花千朵,二皇子最爱一枝。”
“非也。”南烛笑答:“因为整条长街,只有我知道宋二公子的真实身份。”
“我也不知其他姐妹,究竟是没猜到,还是猜到了不愿说破。但我猜到了,也说破了,所以才有幸跟着二皇子,见到像五皇子和县主这样的尊贵之人。”
所以梅园之宴,二皇子带了南烛。
南烛说完这句,房内一时无人再说话。
本就浓郁的香味,此时更觉闷人。
南烛伏跪在地,微弯的唇角似是在说:县主还想问什么。
程月璃想不出来再问什么。
她问的几个问题,对方对答如流,乍听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而最想问的:梅园刺杀一事,是否和你有关,却根本不能问出口。
南烛眼中含笑,同程月璃对视,当真风情万种。
程月璃坐了一会,实在不知同她说些什么,半刻后起身离去。
出了明月楼,程月璃脱口而出:“杨时,你怎么想?”
宋逐寻霎时一怔:杨时是月璃在淮安雇的将军府门客?他不是没跟来吗?
程月璃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抿嘴一笑,当成口误揭过。
宋逐寻道:“这个南烛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
“她的态度太圆滑,”程月璃赞同,“是个聪明人。”
欢场沉浮的女子,懂看菜下碟,能说会道,十分精于讨好恩客。
一个青楼女,能让二皇子带她参加各种权贵出席的盛宴,必然极得他欢心。
这么旁敲侧击的问,怕是问不出个结果。
还得另想办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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