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宋逐昭身为储君,哪有闲工夫在意柳惜然的身份。
他让柳惜然离开,定然不是嫌弃她的出身。
这场宴会,究竟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程月璃带着满心好奇,跟着宋逐昭进入厢房。在进房那一刻,她的疑惑即刻有了解答。
翠香楼是大衍官员们时常光顾的场所,其中不乏高门权贵。
翠香楼外院有一座豪华高楼,接待寻常客人。后院则不许寻常人进——里面别有洞天。
后院中,修筑了一排稍微低矮,装潢却更为豪华的楼台。
阁楼每一层只一间厢房,房间宽阔。四周种有茂密翠竹,宛如竹墙隔断,私密性极好。
东宫设宴安排的房间,在院子最深处。单独一条专门的道路直通房门口,一路上不会遇上任何闲杂人等。
宋逐昭入房时,别的宾客早已到来,桌上凉菜已备齐,热菜还在陆续端上。
客人们未动筷,却已喝起小酒,热闹谈笑。
这场宴席与众不同,因为它不是正经的宴会,而是一场“春宴”。
除了宾客,席上还有不少陪酒的美人,都是京中有名的歌舞乐伶。
男宾们左拥右抱,场面香艳浮靡。
男人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的声色场所,哪会带着妻妾前来,难怪宋逐昭说柳惜然不宜入内。
可程月璃也是女子,为何她“非来不可”?
难道她在宋逐昭眼中,和那些秦楼楚馆的女子一样?
谈不上生气,只是无语。她声名狼藉,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程月璃默叹一口气,暗骂和宋逐昭一起,准没好事。
谁料宋逐昭朝她眨了眨眼,悠闲笑道:“县主坐孤和四弟中间。”
“若有女子想要靠近,你就狠狠瞪她们一眼。”
程月璃:“……”
敢情太子和晋王为了找二皇子套话,特意安排了这样一场春宴。
他二人不喜这些风尘女子,别人来敬酒又不好推拒,怕扫了风花雪月的雅兴,于是找她来唱黑脸,抵挡那些烂桃花。
堂堂东宫太子,一国储君。至于吗?!
程月璃白了一眼这个做事离谱的太子,脸色微沉坐到了他指定的席位。
宾客中有一人,和美姬们很是熟悉,恭敬介绍了来人是宋大公子,四公子,五公子,和已经上桌的宋二公子他们是一家人。
都是顶了天的高门权贵。
风月场的美姬们知道这群人身份超凡,只是别人不愿透露,她们也懂事不多问。
即便有人猜出,只装作不知,一口一个宋大公子,宋四公子热情招呼着,同时目光潋滟秋波暗送。
众人举杯,开宴。
高门纨绔们揽着美人,喝酒吃食,谈论的都是拈花惹草,偷香窃玉的风流艳事。
宋逐寻携女伴一同前来,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美姬们极有眼色不去打搅,纨绔们也不在柳惜然面前讨论哪家青楼名妓最会伺候人,哪家又捧了新的。
柳惜然心中十分不快。
她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子。父亲虽出身寒门,靠着一身真才实学受到今上赏识。
吏部右侍郎,对门庭显赫的一等勋爵来说不算多大的官,已是当今寒门学士中的榜样。
她自幼饱读诗书,才华满腹,连空有家世却一无是处的栖霞县主都看不上,更别说那些低人一等的青楼女。
东宫没给五皇子说清楚,五皇子自己都没能想到,这是一场如此靡乱的春宴。
端庄贤淑的良家女子确实不宜来此。但幸好她来了。
那些青楼女子衣着暴露,动作极尽挑逗,一门心思想着要勾上一个世家公子。几个男人受得住?
她没来,五皇子没顶住诱惑怎么办?
五皇子往后也变得和那些纨绔一般,家里三妻四妾,还去秦楼楚馆偷香,她该如何是好。
柳惜然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程月璃。
她神色淡然,似乎对此见惯不惊。
不学无术的武家女,就是这般寡廉鲜耻。除了运气好,生在豪门,哪一点都比不上自己。
柳惜然心中不甘,腹诽几句,便垂下眼,不听不看这一桌靡乱春色。
程月璃按照东宫安排的位置坐在他和晋王中间,真如同侍卫一般。
美姬们听说她也是豪门世家之女,又和宋家二位公子离得近,不知详细,不敢轻易找二位公子饮酒作乐。
但她气定神闲地坐着吃菜,听着周围的情靡艳话,脸上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也无半点看不起她们的意思。
不似另外一位,眉头一直皱着,嫌弃之情一览无余。仿佛和她们同席,辱没了自己身份。
太子坐在北边首位,中间夹着程月璃,然后才是晋王。
晋王另一边,便是左拥右抱的二皇子。
二皇子乃淑妃娘娘所出,长得虽一表人才,但百官提到他,只能摇脑袋。
嫡长子宋逐昭稳坐东宫之位,二皇子与帝位无缘,便安心坐起闲散王爷。寻花问柳,斗鸡走犬,荒/淫无度。
但古往今来,不少人装成轻浮浪子,自污名声,隐忍多年最后一举成事。
即便中宫还有晋王,五皇子,他毕竟排行第二,东宫遇刺身亡,受益最大的铁定是他。
刺客背后的主谋位高权重,二皇子有这个能力。
何况行刺那日,程月璃和晋王都在去梅林的路上见到过他。
他带着两个女伴,在离后庄不远的地方散步。乍看像是在无人的僻静之地,同美人幽会。
换个角度来想,也像故意在那处,打探东宫行迹,安排行刺时机。
宋逐烽热络地找他喝酒,想将他灌得半醉,看是否能套出一点酒后失言来。
不光二皇子,二皇子怀里的美女,也被这位相貌俊朗,能言善道的“宋四公子”哄得十分开心。
这位美女是京城有名的女校书,和风流多金的宋二公子早已相识。
她和宋四公子聊的开心,见他性格和善,胆子也大了起来,好奇笑问:“不知这位程二小姐,和大公子是何关系?”
她坐在二人中间,和宋家大公子偶尔交谈几句,半生不熟的样子,她十分好奇。
一旁的程月璃听到,主动介绍:“我和宋家是远房亲戚。听宋大说,今日宴会有不少京中名伶,跟着来开开眼界。”
男子爱去秦楼楚馆,也有不少女子好奇,想去看看里面究竟何样。
女扮男装去青楼开眼界的,不多,也不稀奇。
原来只是好奇心重的亲戚,并非不放心男人,硬要跟来的伉俪。
女校书吹捧道:“程二小姐的打扮好生别致,英姿飒爽,又贵气十足。”
程月璃和她互吹:“我早听闻几位都是京中一等一的美人。如今亲眼所见,比传闻中更甚百倍。”
发型,饰品,衣物,程月璃从头到脚把她称赞了一遍。
女校书没少听男人的甜言蜜语,可被一个高门世家的女子夸赞,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男人懂什么衣饰打扮,所有的哄骗都是为了让你快些将衣服脱下。
程二小姐这番赞美却戳中她心坎。即便知道对方只是随口一说,好话谁不爱听呢。
吹捧一番后,程月璃好奇问:“上回我和宋二哥一起吃过一次席,宋二哥带在身边的,不是两位姐姐吧?”
女校书娇嗔:“这男人啊,今儿说着非你不娶,明儿转头又不知和谁厮混。”
宋二公子常年混迹风月场所,和她相熟,脾气也算好,从没见他发过火。
她也胆大,在他怀里撒娇问道:“上次你和二小姐吃席是什么时候,带的又是谁啊?”
宋二公子摸了摸她的脸,哄道:“上回……上回是谁,记不得了。上回你不是没空,我就随便找了两个人,名字也没记住。我记得住的,只有你。”
女校书娇笑着和他打情骂俏。
程月璃顺势道:“这就是宋二哥的不是了。有如此佳人在侧,怎么还会和别的女子一同出游。”
“自该罚酒三杯。”
“程二小姐说的是,该罚。”宋二当即喝下三杯。
女校书见状,又撒娇着再让他喝了三杯。
六杯酒过后,三人就这么和乐融融聊上了。
程二小姐又是夸她,又是帮她说话,丝毫没表现出半分轻视,女校书心中不免有了一丝触动,半开玩笑道:“世人从来看不起我们这些风尘女子。即便同你寻欢作乐的人,心底也是瞧不上你的。”
“这话没错。”程月璃赞同道,“男人明明不喜欢你,偏又要娶回家。家中已有妻室,又要出来偷欢。心中瞧不上,却为了自身欢愉,口中尽是哄骗。”
“这男人哪,就是靠不住。”
女校书一怔,似是赞同,半晌没再开口。
宋二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连打几个哈哈,“喝酒,喝酒”蒙混了事。
过了一会,程月璃又和女校书聊起来。
“男人在外寻花问柳,落个风流名声,别人说起,最多摇摇头,叹叹气。若是女子,便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街坊邻居的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男人自己花天酒地,却要求女子遵守三从四德。”
“只要是女子,即便家世清白,一旦主动追求男子,便会冠上放荡轻浮之名。”
“男人家里有钱,娶小妾,养外室就是天经地义。有钱的女人养面首,就被人指指点点,鄙夷看轻。”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体己私房话。
把宋二晾在一旁,附和也不是,反对也不是,只能沉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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