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李支书瞅着张铁军的背影心想:你们是赶上好时候啦,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想和谁好就和谁好。我们那时不行啊!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想起这些就没劲,他就不愿往下想。
战丽人在医院,心早飞回工地,整天抓耳挠腮想出院,但是按医院的要求还要再住几天。正好李支书来看她,她就非要跟他们回去。医院说出院可以,还要养些日子,要及时吃药消肿,防止伤口受冻后发炎。李支书说回工地不可以,安排她回青年点静养。李小艳她们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地上了长途汽车。在村里呆了两天,战丽感到实是没意思,偷偷跑到工地上。李支书让他回去,她说她不上一线,到食堂工作,干一点力所能及的。
李支书见劝不回去,就说:“就在食堂帮忙,不要在工地乱跑”。
另一个炊事员到山坡上去捡烧柴,战丽准备晚上的饭菜,忙着一锅一锅地蒸馒头。手上揉着面,还要不时的往灶坑里添木柈子,忙碌得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屋里充满水蒸气,加上光线较昏暗,三尺外看不清对面的人。门吱嘎响了一声,朦胧中进来一个人,带进来一股凉气。
战丽以为是谁回来喝水,就说:“快带上门,把凉气都带进来了。”来人嗯了一声,赶紧把门带上。
战丽又说:“快往灶坑里添添柴,我的手腾不出来”。
那人也不吱声,蹲下身来拿起木柈子往灶坑里添。
战丽又说:“水刚烧开,在里屋桌子上的暖瓶里,快去喝吧。”
来人没吱声,继续在灶坑前忙着。战丽觉得奇怪,凑上前一看,那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那人穿着朴素、整洁,白白净净的,给战丽的感觉很亲近。
他向战丽打听:“刘琴是不是在这里”?
找刘琴干什么?她是刘琴的什么人?她脑袋里飞似地闪过一连串问号。先不管这些,是找刘琴的就应该对人家格外热情。她把他让进里屋,拿过一个凳子,递过去一杯水。听说话,看穿着像似城市人,一问才知是从哈尔滨来的。战丽忙跑去给刘琴报信。
刘琴说:“不可能吧,荒山野外的哪有人来找我”。刘琴边装土边说。
战丽描述了那人的像貌,刘琴一听脸腾地就红了。
来的人就是想和刘琴搞对象的小马师傅。人家一路上打听到了村里,又走了三十多里才找到工地上。刘琴急得直挫手,不知该怎么办。考虑半天她决定不见,但又觉得不合适。
这下把刘琴难住了,想了一下对战丽说:“你先回去,我把这的事安排一下,一会就到”。她是想拖延一下,使自己冷净下来。
战丽凭感觉认为此人和刘琴有点特殊关系。回来后她和他东扯西拉地闲唠,问他几点下的车,怎么找到这的,走路累不累,冷不冷。闲唠中战丽知道他在饭店工作,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她问道:“你贵姓?”
他答:“我免贵姓马。”
战丽接着问:“小马师傅,我们这总吃大锅炖豆腐,老是把豆腐炖碎,你有没有好办法啊?”
马师傅说:“有啊,很简单。你先把水烧开,放里点碱,或者面起子,再把切好的豆腐放在锅里炖,豆腐就不碎了。”
战丽马上试验,这办法果然好使,心里特别佩服小马师傅。他还告诉她,煮完的豆腐用来做麻婆豆腐,一点不会碎。战丽按照小马师傅教的做了一个麻婆豆腐,豆腐块果然不碎。
刘琴还没回来?这都多半天了。战丽又去叫。
刘琴说:“我不见他,你给他整点好吃的,让他走吧”。
战丽不容分说,拽着刘琴往回走。
战丽说:“那人姓马,有手艺,很不错的。”她把煮豆腐的事说了一遍。
到了食堂进门一看,小马师傅正燎猪头哪。那个认真劲像似这里的厨师在给自己干活。俩人见了面,互相搭了一下目光,就不敢在直视对方。小马师傅的抓耳挠腮,刘琴的忸忸怩怩。
“你……你是怎么找到这的?”刘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小马师傅回答:“你妈给我的地址,我先到村里,然后打听到这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皮,那是刘琴往家里写信用过的。
战丽见他两手黑黑的,烤的面额红红的,忙说:“刚来的客人怎么能干这样的活。”说着抢下他手里的活,把他俩让到屋里。
“你干啥来了”?刘琴问完又很后悔。
他来干啥来了?没谁比她更明白的了。屋里就剩他们俩,彼此的心情都平静了许多。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是什么力量吸引你们不在哈尔滨多待几天,到了日子都往回跑,留都留不住”。
“也没什么,就是大伙在一起,时间长了挺有意思的,不在一起就想。再说我们在这有一大堆事,不回来不行”。
小马师傅鼓起勇气说:“你走以后我就是不放心,也不死心。我就是来看看,要是行你给个痛快话,要是不行我也不后悔”。
他说的很真诚,也很动情。刘琴走后大伙就七嘴八舌地说他心不够诚,不够主动,还缺乏追求姑娘的勇气和胆量。在大家的鼓励下,他下决心到西沟来一趟。
刘琴的舅舅对他说:“我这外甥女可是犟姑娘,你可要有个思想准备。”
小马说:“大伙开导我了,一家女,百家求,我要做最后的争取,免得以后后悔。”
刘琴他舅舅现跑了一趟刘琴家,给小马要了一个信底子。
刘琴说:“谢谢你这么远来看我,但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你”。
“怎么回答都行,来的时候我就有思想准备”。
然后俩人谁也不说话,沉默了老半天。
来了一个男的找刘琴,俩人谈了快一个小时了。你传给我,我传给你,大家都知道了。张铁军是最后知道的,因为大伙不知道怎样和他说,最后还是王老四告诉的他。他禁不住心里着急起来,不停的往食堂方向张望,生怕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天要黑了,小马师傅很遗憾地说:“看看你我就知足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刘琴说:“这儿一天就一趟火车,已经过去了。这离火车站还有三十多里路,大冷的天你走不了了”。
刘琴去找李支书,把回家在饭店干临时工,认识小马师傅的事完完全全地学了一遍。
李支书乐了:“这么远还追来了,小伙子可够痴情的,难得呀!我去看看,没缘分不要紧,咱不能怠慢人家”。
李支书和小马师傅唠了一会,认象还不错,就对刘琴说:“晚上一块吃饭,把铁军他们几个都叫来,互相认识认识”。
饭桌上摆满大豆腐、干豆腐、咸鸭蛋,还有猪头肉。这是工地上,乃至全村最高级的伙食了。几个人喝的是村里人自己烧的小烧,闻着香喝着辣,内行的都说很过瘾。一个大碗装满酒转圈喝,一人一口。多少年来山里人就这么个喝法:贪酒的,能喝的,喝一大口;酒量小的,心眼多的就抿一小口;轮两圈就能喝干了,再倒上。张铁军心里别扭,说头疼,就没喝。大家知道为什么,就没人深劝。刘琴话不投机,手脚都不知放哪,坐在那不说话干陪着。
李支书夸小马师傅人品不错,将来有出息。说了不少,每个人都听明白了,全是客套话,捡好听的说。开始的时候牛新城、范小虎和刘志坚对小马的到来很不高兴,互相使眼色想灌人家。
他们的鬼主意让李支书一眼就看出来了,趁小马出去撒尿的功夫李支书告诉他们:“不能胡来,人家是咱们的客人。要让人看出来咱们有教养,有知识,知识青年嘛。”
刘志坚说范小虎:“你注意点,没什么文化,别满嘴跑火车,顺嘴胡勒勒。”
范小虎说:“你放心,文明话谁不会说。”
轮到范小虎敬酒,他端起碗说:“论岁数你比我大三岁,你是大哥,咱们今后就是哥们了。”
刘志坚帮腔说:“对!咱们是哥们,回哈尔滨咱们再见,你可不能不认识我们农村来的。”
范小虎接着说:“大哥你这次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行,我佩服你。”
所有的人都听出来了,这话说得有毛病。范小虎还以为自己用了一个成语,有教养,有知识——知识青年嘛。
小马看范小虎的样子决没有恶意,但听他说的这话真让人感到别扭。心想我是来看刘琴搞对象来了,怎么成了什么入虎穴,还得什么虎子。张铁军听完范小虎的话差点没把嘴里的豆腐喷出来。他知道范小虎是想甩甩词,显示一下水平,表达一下感情,没成想整出这么一句不招调的话。更可乐的是他自己一脸认真,全然不知已经错了。
喝了一会李支书有些醉了:“我是过来人。我明白,这个事不能强求,谁跟谁那是命里注定。当年我和赵金芝就……就没成……你曲大娘当年……很漂亮”。他马上感到自己在这些年轻人面前说这些有些失言,就赶紧往回拉:“别听人扯老婆舌,我是纯洁地,不说这些,喝……喝酒。”
小马说:“我佩服你们,天这么冷,干劲这么大。”
李支书说:“有什么佩服的,上指下派,不干不行,死冷寒天的谁不知道炕头上热乎。”
小马说:“他们知青干劲挺足啊,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劲。”
李支书说:“连我都服,贫下中农都服气,你要不服你来下乡当知青,你要来我保证刘琴嫁给你。”李支书开始说醉话。
他这一号还真把小马师傅给叫住了。
小马连说:“不行,不行,为了办留城爸爸把关系都跑遍了,好不容易找到在饭店的工作,我不可能再来下乡。”
李支书的酒话把小马叫住了,也把张铁军吓了一大跳。他真害怕小马一激动,满腔的热血沸腾起来,义无反顾地扛着行李卷来下乡。下午听说哈尔滨来个小伙找刘琴,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后来听说剃头挑子一头热,刘琴根本没那意思,他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李支书接着对小马说:“这不得了,你让她走她不走,我让你来你不来,咱们谁也不……不欠谁的”。
当天晚上小马师傅和李支书、张铁军他们在大铺上住了一宿,第二天带着遗憾回了哈尔滨。李支书让刘琴送送小马,刘琴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左右为难。战丽自告奋勇陪着刘琴,一直把小马送了十多里。
王老四这些日子从这个村到那个村,成了香饽饽,忙得脚打后脑勺。别看很累,感觉着活得很滋润,像个人似的。
他问铁军:“你说,咱们干得是一样的活,出的是一样的力。我为了混生活,为了养活老婆孩子,你们却是为了炼红心,接受再教育,怎么就不一样呢”?
铁军一时不知怎样回答,就想了想说:“我们在市里生活条件优越,受资产阶级思想腐蚀严重,必须接受改造,改造好了才能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合格人才”。
“我看不是那回事,我们祖祖辈辈在这改造,没一个能成人才,到头来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都是骑着垄沟找豆包”。
“你应该学文化,有了文化,人就有才干”。
“买卖要狠,庄家要紧,庄家人一年干好三大劲就行了。”
“将来建设新农村没文化可不行。”
“屁文化,下辈子吧,看我家‘漏’的”。
“漏”是王老四的儿子,快两岁了。“漏”身上还有仨姐姐。王老四比张铁军大一岁,今年二十四,八年前他十六的时候就当爹了。
他还在南山上撅着屁股抓蝈蝈,妈来招呼他:“你媳妇生了,是个丫头”。
他还继续玩他的,好像生孩子是妈的事,跟他没多大关系。
爸来叫:“怎么还不回去,当爸了,还没正型”。爸有些嗔怪。
他急忙跑回去,看着妈怀里抱着的他的女儿。这是我女儿?闭着眼睛,怎么像个耗崽子?王老四当年看到大女儿的第一眼就是这样想的。他当爸了,他爸当爷爷了,爷爷当太爷了,一家人欢天喜地。那年他才十六,媳妇比他大两岁,十八。全家人希望儿媳妇再生,生个小子。第二个生下来,还是一个不带把的。又生,又是个丫头片子。全家人开始不高兴,催促、撺掇她们俩再生。王老四怕成“绝户头”,老了没人养活,当然要生,非要接户口本的不可。媳妇却百般不干,因为生孩子做下了腰疼病。两口子为此扭头别棒打了好几架,气得王老四不知如何是好。王老四媳妇膀大腰圆,真打起来王老四还不一定能占上风。王老四只是抬手高,下手轻,自己的媳妇自己疼。但他媳妇可不管那一套,打起来就下死手。王老四的脸上时不时就破点皮,那是媳妇挠的。有时胳膊有牙印子,那是媳妇咬的。媳妇用两招对付他:一是回娘家躲他,十天半月不回来;二是睡觉不脱裤子,不让他靠边。就是不生孩子也得办那事呀,那些日子可把他憋坏了。有一次两口子半夜打起来了,惊动的前后院都起来拉仗。
治保主任刘臣问他们:“因为啥?半夜三更的不消停”
俩人怒目而视,谁也不吱声。
治保主任又问:“快说,因为啥?你们不睡,我还要睡觉呢。”
王老四说:“你问她,都怨她。”
媳妇说:“你不嫌克碜,你说。”
俩人谁也不说为什么打架。炕头一个,炕稍一个掐着腰站在那喘粗气。治保很有经验,基本猜个差不多。骂骂吵吵说了两人一顿,把看热闹的人哄走完事。村里人说王老四没出息,连媳妇都上不去,急得把炕席都挠烂了。
晚上吃完饭李支书到指挥部开会去了,剩下大伙没啥事干,就钻进被窝爬在炕沿上抽烟。南炕一排脑袋,北炕一排脑袋,互相闲扯蛋。有一个社员见王老四半天没动静,隔着五六个人就聊搔:“王老四干啥哪?想‘漏’他妈了”。
“咳,一个多月没摸着了,能不想吗”。王老四懒洋洋地回答。
“回家摸去”。
“你当这是大车店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王老四,来一段荤的,过过干巴瘾”。
王老四的嘴是养孩子嗑瓜子——上下没闲着的时候。他很会讲荤腥故事,大长的夜没啥文化生活,大家也都愿意听,讲慢了就有人催。有时候他讲别人,更多的时候是添油加醋的讲自己。王老四清清嗓开始讲他儿子‘漏’是怎么来的:三姑娘都十七八个多月了,他还没沾着媳妇边。他是五根爪子挠心,又急又气。那一天媳妇从娘家笑模笑样回来了,炒了两个菜,烫上一壶酒,喝得王老四晕晕乎乎的。吃完喝得,王老四要抽棵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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