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随着年龄的增长,黑背的叫声变得越来越沙哑,直到死去。听说狗在临死的前几日,它们会为自己找一处安身的地方,而黑背,选择了河边,因此大诺将黑背埋在河边的一棵树下。以前黑背在的时候大诺没有多大感觉,而如今它死了,他心里却产生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原来他一直把它当好朋友。
雨季过后没多久,强子如愿以偿的和叶子欣结了婚,在婚后三个月,强子的孩子出生了,那是一个女孩,眼睛像叶子欣一样充满善良,强子给她取名为雷雪,就像暴雪天的雷声一样。当人们问及他为雷雪取这个名字的寓意何在时,他作出这样的回答,有些不存在的东西其实它是最美好的。
自从强子有了孩子以后变了许多,以前躺在树下晒太阳的习惯已经不存在了,他变得非常勤劳,具体表现是他要求大诺养更多的猪和鸡,甚至他还动用了他一直以来都没有被开发的大脑,在他的建议下,他们很快又养起了山鸡,鸭子,还将原来的羊群扩大了多几倍,他建议在剩下的空地上种植核桃树,原因是他认为核桃树不需要施肥和喷洒农药就可以长出核桃,并且它还可以在水资源缺失的地方扎根到地下几十米来寻找水分,最关键的是它抵抗冰雹的能力比其它果树要高出很多倍,就算冰雹打烂了它的绿皮,里面的果实也会完好无损。
大诺受强子的影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变得精力充沛,每天早晨五点他们就一起摘蔬菜,等到七点的时候就已经摆好在街上。
当人们意识到青草原的环境已经受到严重污染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的一场大暴雨之后的事情了,因为污浊的空气没有被那场大暴雨洗净,雨后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酸味,就像锈迹斑斑的铁块长时间泡在水里发出的锈味。
很多时候,人们在饮用当地自来水的时候总是觉得水带有一点点酸味,开始人们的这种感觉普遍强烈,甚至村民普遍认为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在人们的要求下,当地政府派出专业人员对青草原水质进行了检测,检测结果是水质合格,可以饮用。得到专业人员的答复后,人们发现以前的那种感觉时有时无,也就是当你在水里认真寻找那种味道的时候他总是能被你嗅到。大诺也感觉到了那股酸味,一开始他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水质有问题,可是自从检测结果出来以后,他慢慢的失去了以前的感觉,身边的人也一样失去了那种感觉。最终,人们认为这一错误的感觉完全是受大暴雨后空气的影响而留下的心理暗影。
天空是无尽的,河流是无尽的,一个小地方的人就可以将它污染掉,那简直是一个笑话。有人这样说。
二月初旬,离青草原不远的一个地方有人得了一种怪病,那种病的症状是全身乏力,睡意加重。一开始人们以为只是流行性感冒而已,在每天坚持服药后然后睡觉,可是两个星期后人们发现,感冒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而且每次服药后他们都会睡上整整一天,每一次都是因为饥饿而醒,当吃完饭后他们又会感觉瞌睡,因此他们每天二十四小时里除了因为饿得难以忍受而醒来以外其余时间都是睡觉。他们变得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每天睡觉,每天必须做的工作无法进行,一开始这里只有十几个人患病,可是当第一批患者足足睡了两个星期以后得病的人数已经增加至四十多个了,他们和第一批患者具有同样的病症,同样每天睡得只能饿着醒过来。人们发现,得病的人都集中在一个地方,首先是一个家庭的一个成员,其次扩散到自家的其他人身上,继而朋友和亲戚也会很快患病。事实证明这是一种传染病,一种让所有年龄段的人都想睡觉的病,而不是当年非洲大陆仅流传于青少年身上的瞌睡病。一个月后,这个地方足有一半人染上了睡觉的怪病,他们整个家庭开始进入休眠状态。当局卫生组织对患者进行了全面检查,除了脑电波偏弱以外其它均属正常,而且脑电波也是在正常范围内偏弱,检查结果显示流行性感冒。对此,政府要求各地卫生部门对各公共场所进行消毒处理,媒体也作出相关报道说某地一半人染上流行性感冒以至于一个村庄有一半人瞌睡的不能工作。两个月后,第一个患病的村庄全村人都染上了睡觉的怪病,邻边村庄也相继出现了这种怪病,不过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没有一个人因此死掉。
青草原第一个患病的人是一个在钢铁厂工作的年轻人,一个礼拜前他在病区探望亲戚后便像那里的人一样感觉瞌睡。随后和他一起在钢铁厂工作的同事也相继染上了病,他们同样变得无法工作,同样整天睡觉,同样饿着醒过来。一个星期后,在钢铁厂工作的大部分人都因为染上这种怪病而无法工作,因此在钢铁市场最为繁荣的时期青草原的钢铁厂不得不停产。钢铁厂停产不久,相继又出现好几家大型工厂停产,他们的员工都染上了睡觉的病。
流行性感冒竟然可以让一个大型企业停产。当局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卫生部门也马上作出另一次公告,这不是一次流行性感冒,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让人们每天睡觉还没有查清楚。
最近青草原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商业街已经有一大部分店铺关门了,卖早点的外地人已经好几天没有摆摊了。世界都睡着了,青草原变得像很多年以前一样安静。
大诺是最后一批染上睡觉这种怪病的人,在他还在羡慕别人每天可以无忧无虑去睡觉的一天早晨,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醒来,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睡得很香,他又在不停地做梦,在梦里他同样梦见他爬上一座垂直于地面的山,他害怕自己会掉下来,可是当他看到汽车在上面自由的行驶时他又鼓足勇气去爬,可是每次在快要到山顶的时候他都滚了下来,一直滚到一间铺有红色地毯,天花板上装有橙色吊顶的房间里,他看见房间里有一个女人,然后他又爬在了那座山上,他同样感觉害怕,同样从山上滚下来,同样滚到那间房子,同样看到那个女人,他在不断重复着做一个梦,好像一切都在原地打转。在梦里,他记得他以前经常做同样的梦,但是每次醒来的时候又会忘记自己做的梦。无休止的瞌睡已经让他失去了时间观念,他已记不清楚上一次看到恩恩和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青草塬沉睡了,大诺也沉睡了。
当大诺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一张单人床上,他看见在他的右上方有一瓶药水正顺着滴管缓缓滴下,管子的另一端连在自己已经被扎了几十针的手背上,他在一间大约有30平米的房间里,空气里充满着一种刺鼻的味道。他感觉周围无比的安静。他还是感觉瞌睡,模模糊糊中他看到他的周围站着三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不过他无法看清那几个人的脸,因为他们的头和脸被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那一双眼睛。
大诺被隔离了,他和那些同样感到瞌睡的人染上了一种病毒,那种病毒寄生于人的血液里,以血红蛋白为食。染上那种病毒的人会感觉瞌睡,被感染的时间越长,被感染者醒来的次数就会越来越少。青草原足有一半人被隔离,因此在那个时期青草塬的经济处于一种瘫痪状态。
七月,病毒已经散去。关闭了几个月的工厂与店铺重新营业,人们重新来到街上,去ktv唱歌,去咖啡馆喝不加糖的咖啡,在健身房秀着自己发亮的肌肉,沉睡足有半年的青草原醒来后出现前所未有的大发展。病毒所带来的晦气并没有影响到青草原的未来,扩大了两倍的商业街就足以证明这一切。
自从病毒过后,人们再也没有见过村长刘大锅,仿佛一夜之间他消失了,跟随他消失的除了村里一年的收入以外,还有他曾经建立世界第一村的梦想。
叶子欣自从有了孩子就再也没有去工作,面对生活的压力,强子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于是在噬血病毒刚过没多久,他就在村里的一家钢铁厂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检查出入人员以及车辆的通行证。空闲的时候他看着矗立在眼前的五座炼钢炉,他看到从炼钢炉冒出的烟在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直飘向天空,随后慢慢散去,飘向任何一个方向。因此他时常会怀疑他所向往的生活,它与现实之间总是相差甚远。尽管现在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却不能作出任何抵抗,纵使心中仅存的那点愤世嫉俗在黑暗中慢慢妥协。相比强子,大诺则表现的越来越愤世嫉俗。
小雷诺在两岁的时候还不会说一句话,就连对父母最简单的称谓都说不出口,有好长一段时间恩恩因此发愁到失眠,她害怕等到小雷诺三岁了他还不会开口喊爸爸妈妈,或者他可能就是一个哑巴。又不是近亲结婚怎么可能生下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恩恩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为了让小雷诺尽快张嘴说话,恩恩每天都给小雷诺教喊爸爸妈妈,可是那孩子总是出奇的沉默。他肯定是一个哑巴,至少见过他的人会那么认为。一开始大诺对此还以平常心面对,因为他认为小雷诺迟早会开口说话的。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也有些害怕了。周一早晨医院刚上班,恩恩就抱着小雷诺去找医生,可是医生对小雷诺做了详细的检查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直到有一天晚上,大诺正在看电视,电视里的孩子喊了一声爸爸,小雷诺也跟着喊出了口,虽然从小雷诺嘴里出来的爸爸不是那么标准,可是这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哑巴。那一刻,恩恩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自从强子去钢铁厂工作以后,种菜的工作就只能大诺一个人完成。也不知自何时起,大诺变得像以往的强子一样勤奋,甚至在很多时候比他还要勤奋。
菜地里的菜不能因此减产,就算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生活还要继续。大诺这样想。很快他扩建了原有的菜园,在菜园里种下了所有能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蔬菜,所以在以后的每天里,在菜园里都可以看到他忙碌的身影。
夏天刚过,秋天伊始,直到九月的阴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月,人们才记起清明节那天是滴雨未卜。
雨刚下过三天,大诺就因为潮湿的被子而整夜无法入睡,一直等着天晴了出去晾晒,可是雨停不过一天又开始滴滴答答下个不停,整个九月里没有见到过一次太阳。时间一长,人们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有什么不适,似乎潮湿的环境已经过去,可是十月中旬的厨房发出一股酸臭味,面粉因为保管不当成了块状,一个星期没有动过的小米变了味,角落里,案板下已经布满了绿色的霉状物。因此,大诺在家里生起了火炉。
十一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两点,一轮红日照亮了整个世界,那光芒如同夏季般刺眼,又几乎像泉水般清凉,它一出来就唤醒了青草原的一切,似乎一瞬间小草都有了光泽。这时,人们才发现柜子里的鞋子已经长出一层霉状物。
阴雨带来了发霉味,但也清洗了青草原曾经污浊的空气。
小雷诺虽然到了两岁多才会叫一声爸爸,可是在往后的日子里,他表现的特别聪明,仅仅用了两年时间,也就是五岁,他已经会讲一个成年人会讲的所有话。可是,除了平日里有必要的交谈外,他依然保持着他一开始特有的沉默,那种沉默像是对一切事物的淡然,在某种意义上讲又像是镇静。
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大诺没有给出恩恩任何建议。跟他改变世界的壮志相比,一切美好的事物在他眼前尽失颜色。小雷诺五岁生日刚过,恩恩就给他找了一家托儿所,周一到周五孩子在那里吃饭,学习,睡觉,周末由父母接走。
小雷诺在托儿所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在一起玩,他不喜欢跟别人说话,在很多时候,他都会拿出大诺给他买的画册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细细品味。
在很多周末,大诺和恩恩会带着小雷诺去山里玩,他们会给小雷诺讲起青草原的历史,几百年前青草原的风貌,那时候的青草原被茂密的丛林覆盖,在丛林中,有活蹦乱跳的鸟儿,有美丽芬芳的花朵,有五颜六色的蝴蝶,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有游来游去的鱼儿,大青蟹,在河的两边生长着茂密的芦苇和香蒲。
不过当小雷诺第一次来到河边的时候,他天真的问父亲,爸爸,怎么看不见有树林和小鸟啊!
大诺指着自己种下的那些树木,这儿不是有很多树木呀?
见小雷诺表现出失落的表情,大诺接着说,它们现在跟你一样大,等你长高了,他们就会长大。大诺本来想在周围找一棵树作为参照物,可是原地转一圈后一棵大树也没有发现。
等小雷诺站在河边的时候,则是不停的探头往水里看,爸爸,爸爸,河里的鱼儿都去哪了,我怎么看不到?
大诺看着浑暗的河水,一时说不出话来。
恩恩抱起小雷诺,笑着说,鱼儿游累了,都回家睡觉了,我们也回家睡觉了。
只见小雷诺边哭边喊,我要看小鱼,我不回去。
不过每次爬山的时候,面对生长几年的小树,小雷诺则表现的非常高兴,因为他每次到达一棵树下的时候,他都会在树干周围找知了皮,每次发现知了皮他都会举起来让爸爸妈妈看。最后他把知了皮小心的装进塑料袋里,等到回家了再拿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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