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星期六下午，大诺很早就去了强子那里，在走之前，他试过了所有能够看过眼的鞋子，他觉得有两双最适合这次出行，一双是去年买的篮球鞋，虽然不是出去打篮球，但对于山路，鞋底加厚肯定是很好的，再加上两边的高帮，还可以防止脚腕扭伤，只不过稍微大了一点点，另一双是他和朋友一起买的，它看样子比篮球鞋轻多了，虽然没有篮球鞋看起来更有气魄，但在山路上可以帮助他省掉不必要的力量，大诺思考片刻后选择了比较轻的那双，同时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

        一切准备就绪，他照了照镜子，这是他临行之前常有的焦虑，很多时候他会感觉紧张，尤其是去一个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或者是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这会照镜子是给自己舒心，但是一旦自己踏出了第一步，表现得又比其他人更加自信。

        他到强子家的时候，强子坐在门口的长石条上，他同样穿一件黑色的衣服，这就是默契。

        你怎么来了？强子站起来。

        无聊，找你逛逛。

        去哪？

        不知道，哪里好玩就去哪。说话时大诺一直打量着强子的衣服。

        这里都好玩。随便吧！

        我看你就像一个特务，大诺拉了拉强子的领口。

        你才是特务，我是黑衣人。强子摆了一个姿势。

        我是蝙蝠侠，大诺说完忍不住笑了。那我们随便走走。

        烟气覆盖着即将黑暗的天空，显得莫名的恐怖。走了一段路，飘在空气中的固体颗粒就直往鼻孔里涌。

        强子咳嗽了几声说，我忘戴口罩了。

        你见过超人戴口罩吗？

        没有，但是超人经常戴面具，不过我猜那应该是防毒面具。

        大诺捡起一块石头，使劲砸向土山的一面，一群蝙蝠立刻飞起，同时发出令人感觉刺耳的尖叫声。

        这是在闹鬼吗？

        刺鼻的气味越来越浓烈，有点像漂□□的刺鼻，同时又好像夹杂着牛棚里潮湿的麦秸味。

        他们来到的第一个地方是电厂。门房里的保安正在玩着手机。

        你敢进去吗？大诺问强子。

        门关着，进不去。

        不要那么多废话，你只要回答你敢还是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走！

        走就走，谁怕谁啊！大诺觉得像这么高的墙强子肯定不上去。爬墙你可以吗？

        我当然可以了，我经常上山下山，那点小技能根本不在话下，我就害怕你不行。强子笑着说。

        我可以的，我高中的时候经常翻墙，就这里的墙我不用看就知道能过去。说到这里大诺又想起了自己和强子比赛上树的场景。

        大诺和强子围绕四周的高墙转一圈，艰难程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高好几倍，尽管是这样，但他们还是找到了突破口。

        就在这里上吧！大诺仰头看了看黑暗中的墙角。

        强子走到墙角下，使劲跳了几下，可是根本够不着顶。

        大诺见强子上不去，高兴的哈哈大笑。手下败将，上树都没我上的高。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在墙面上连踩两脚然后上去，但可悲的结果是自己没有上去，接下来连续尝试好几次都没有起到作用。

        强子笑着说，我就说嘛！原来你也上不去。

        要是以前的话我肯定可以上去，我保证。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英雄不提当年勇，何况你也不是英雄。

        由于墙比想象中高出许多，大诺只能让强子踩着自己的肩膀上。

        你这么重，不愧是喝羊奶，吃羊肉长大的，大诺扛着强子一时半刻起不来。

        我相信你是可以做到的，加油。强子说。

        可以个毛，你下来，让我站你肩上试试。

        我没你力气大。使劲啊！快点！

        大诺使劲全身力气慢慢站起来，强子站在他的肩膀上直打哆嗦。

        再举高一点，我上不去，强子嘴里艰难的说到。

        我不行了，腿软了，快倒了，大诺感觉自己腿有些发软。

        再高一点我就上去了。

        大诺心想，如果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怎么能算个男人，不能放弃，一定要进去，也不知哪里来得力量，他一下把强子举起。

        强子坐在墙上探头朝里看去。

        有没有人啊！大诺焦急的问。

        黑的，看不到。强子朝黑暗的四周看了看。

        黑的就是没有人。

        说不定有鬼。

        大诺看看周围荒地里的几处墓地，打了一个哆嗦，赶紧让强子拉自己上去。

        两个人使了好大力气终于爬上了墙。

        我给你把风，你先下去，强子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这还用得着把风，你看的到吗？赶快下去。

        你先下去。无论怎样强子都不敢第一个跳下去。

        这样吧！我数到三，我们一起跳。

        好，谁不跳谁是王八。

        一二三。大诺数着。

        两人一同跳下去。

        你看那烟囱有多粗，难怪空气都被污染了，隐隐约约中强子指着一个具有双曲线结构的建筑物说。你听，下边还流水呢！

        大诺听到强子说的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强子质问到。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你说的那个好像不是烟囱。

        不是烟囱是什么？我每天都看到它上面冒烟，好大一股。强子说完高兴的笑了。

        那冒的不是烟，是气。

        强子恍然大悟说，那上面的锅要有多大啊！整天在不停的往空气里冒气，难怪有那么多拉煤的车不停的出入，这好不容易烧的气都浪费了。

        不远处，办公楼一楼一间房子的灯光明亮，大诺和强子悄悄走过去，房间里面几个人正在谈话，他们讨论的话题是关于今年村长选举的事。

        模模糊糊中大诺听到其中有一位说，你只要抓住人的贪念，从而满足他们，他们就为你所用。

        另一个人说，金钱是万能的，它可以买通一切，包括人类的灵魂，你拿着钱挨家挨户去送，不用说你的目的他们也知道是什么事，只要他们肯收你的钱，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选你当村长，钱的问题你不用考虑，兄弟们支持你。

        有你们的支持我就放心了，等我当上了村长，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哈哈哈哈哈……

        大诺听到最后一个人说话，感觉特别耳熟，后来听到他诡异的笑声，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

        好像是刘大锅，大诺小声对强子说。

        强子小心朝窗子望进去，他看到了刘大锅的背影，没问题，就是他，他们正在密谋贿选村长。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寂静的村庄，有种征兆是它即将消亡，零落的麻雀沙哑的叫着，它们不像以前那样活泼的跳动，觅食，这就是灾难要来临的征兆啊！

        村部门前，一个四岁的男孩正蹲在地上玩弹珠游戏，男孩努力将玻璃珠弹进一个小坑里，但多次尝试后，他失败了，而后他停止了重复的动作，回头看看爷爷，爷爷没有反应，意外的是他找来一根木棍，他要将那个小坑变大，他的动作看起来很吃力，好几次都差点被晃倒，可是经过他的耐心挖，坑最终变大了，足有他的拳头那么大，他重新扔弹珠，这一次，他成功了。

        在男孩身旁的一群人正在激烈的谈论着政治，社会，比如说，今年的低保又被哪一家富人拿走了，村长又换了一辆车名字叫宝马，果树因为干旱叶子都掉光了，祖国的飞机飞向了宇宙等等。尽管有些让他们很气愤，有些让他们很着急，但过会儿换个话题，人们又捧腹大笑。

        在这群人当中，有一位老人是抗美援朝回来的英雄，也就是玩弹珠的那个男孩的爷爷，他今年已经八十好几了，除了阴雨天气会感觉腿疼外，身体其它地方还算健康，他经常会给身边的人说起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人民有多辛苦，交通有拥挤，他遇到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事。

        雾霾还没有散，空气依旧是那样浑浊，大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其实在他听到第一声的时候就已经猜出对方是谁，只不过习惯性的他需要第二声来加以确认。

        是刘大锅，大诺感觉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惶遽。他在想是不是那天晚上刘大锅发现了他，今天来是要威胁他，或者说是他又有什么企图。

        刘大锅进来后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他向大诺的父亲说了些生活琐事后，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随后从口袋掏出二百块钱放在桌上。

        你这是干什么，大诺的父亲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点小意思，拿去买瓶酒喝吧！以后还靠你照顾呢！刘大锅笑着说。

        还没等大诺的父亲反应过来，刘大锅已经消失在浓雾中。

        在那一天，刘大锅贿赂了所有村民。

        第二天，每个人都把前一天发生的事当作秘密一样守护着，他们像往年一样谈论着选举的事，同时他们以一种极其精妙的语言互相试探着对方是否也同样收到贿赂，在人人都收到钱的时候，他们人人又以另外一种精妙的语言否认自己的所做所为，似乎在向上天发誓，我是清白的。

        当刘大锅还没有在人们的议论声中消散，老村长已经开始坐不住了，他召集了各组组长在村部会议室开会，讨论了三四个小时也没有得出一个更好的决策，有建议的人都认为只能用刘大锅同样的办法。

        加上另外两个竞选村长的人，三个人同样效仿刘大锅的做法，不过他们换了另外一种方式，他们中间有的选择给村民送十斤天然野猪肉，有的选择送上一袋天然小麦制作面粉和一桶非转基因大豆油，或者是一袋非转基因大米。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可算绝品啊！不过没有人相信那些是真品。就这样，原本私密的行贿瞬间演变成为一种“美德”，因为送钱、送肉、送面粉和送豆油的人最后都在公开场合宣称，就算是自己落选了，也不会后悔给村民送东西，一点小礼物就当是给父老乡亲拜个早年。

        大诺对送来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尤其是那袋天然小麦制作的面粉，因为他听他的父亲说过，绿色食品早在2020年后就不存在了。此刻看见那袋面粉，就好像看到多年以前，他年轻的爷爷正在田地里除草。

        此次选举，村部门口聚集了比以往更多的村民，大概有选举权的人都参与了，镇长来了，公安局的局长也来了，其阵容足以证明这是一次盛大的选举。

        选举工作省掉了一开始的开场白，直接由各位候选人上台讲话。所有候选人讲话的内容大体相当，最大总结出来的特点都是上面有认识的人，有认识省长的，有的跟厅长是亲戚，有的说自己省上有人等等，听了几代人的笑话老百姓已经听腻了，此刻都在台下嗑新品种的瓜子，此种瓜子是绿色的，瓜子袋上的宣传说是从太空回来的超级瓜子。

        各位候选人讲完话后便进入了投票阶段，投票很保密，选票人单独在一间平房里填写选票，出来的时候将票投进一个票箱里。

        选举结果出来后，一部分人拍手称快，同时也让一部分人感到意外，令人想不到的是刘大锅的票数超出老村长足有几十张。

        选举最重要的环节已经结束了，代表人民的领袖庄严又光荣的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他的表情好像是在告诉人们，这样的结果早已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刘大锅站在主席台上，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稿子，手悬在半空不停的打颤，他以基督徒那样庄严的宣誓，尊敬的镇长，公安局长以及所有参加此次选举的领导们，父老乡亲们，大家中午好，今天我能站在这儿讲话，我倍感荣幸，首先，我要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顿时礼花四起，掌声雷鸣，附近仅有的几只小鸟被吓得扑扑逃走了。

        今天是美好的一天，难忘的一天，同时也是让我们青草原人民走向幸福的一天。

        的确，今天是我们青草原走向富强的一天。大家能够推选我作为一村之长，令我非常激动，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与信任。常言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刘大锅说了一半，台下一个小女孩喊到，着火了。

        群众的视线瞬间转移到堆积如山的垃圾堆，只见一大团火焰升起，没过几秒，火光冲天，烟气滚滚，臭味掩盖了一切。

        刘大锅接着说，红红火火过大年。

        台下有群众跟着附和道，还要跟着村长发大财呢！

        只听见全场笑声一片。

        刘大锅紧接着说，当然了，红红火火发大财，不只你们发财，你们的后代也要跟着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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