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嗯……”
纵使再冰凉的体肤也难抵炽热的相拥，不断的交换与纠缠之后，他语气带着半分沙哑的磁性，“今日怎的体力这般好？竟然还有气力扑上来。”
“我想现在的你会好说话些。”
靠在他的臂弯内，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想跟我说什么？”
“我昨晚的确做了个恐怖的梦，梦到我被人杀了，死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你一个人难过。”
兰璋听此嗤的笑了声，“霜霜，没人能够杀你，你的性命一直在我手中。”
“我知道。”
下意识回答了之后，兰璋挑了挑眉，“哦？这么说，你是梦到我杀了你吗？”
“我听说，你身上的旧病也许有救治的方法。”
我不禁低下了头。
“你清楚我得了什么病吗？”兰璋半闭着眼，懒懒地问道。
“你身上的应该不是病吧，我听人说过，世上有种蛊虫叫玄天，生在雪域绝崖之上，能够吐息寒毒，你身上不也有寒毒吗？”
兰璋点了点头，“你好像听说了不少事，连玄天你都听说过。”
“那你体内是不是有玄天呢？”
兰璋笑了笑，却半晌没有开口，正当我以为他是不愿提起了的时候，他却突然点头，“我身上的玄天，是兰宸俞从雪域带回来的，他去雪域是因为那个女人想要雪域冰蕊作美容的药引，雪域是多么危险的地方，异兽丛生，冷得能冻掉人的手指头，可他竟然冒着生命危险去了……”
“他很喜欢那个女人，不是吗？”
“她叫吴姬，本来是连名字都没有的奴隶罢了，却被他惯得连沐浴更衣都要数十人伺候，那是喜欢么？总觉得跟我对你的喜欢不一样。”
我听此默默哼了声，“只能怪我太体贴了吧。”
被杀了十几遍还能如此淡定地和你缠绵恩爱，谈天说地，这还不是我太温柔体贴的过错嘛。
“他把她当成金丝雀，可吴姬却一点儿也不喜欢他，毕竟他是个毫无教养的武人，相貌也粗陋，呵呵——”兰璋说到这里毫不掩饰鄙夷之情，“委身于他的女人们心里只有委曲求全。”
果然长得不好看是硬伤吗？仔细想想如果兰璋继承的是他父亲的容貌，或许我也不会毫无怨言地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了吧。
“是他在你体内种下玄天的吗？”
“他嫉恨那个女人喜欢一个九岁的孩子都不喜欢他，可他能有什么办法，他掐着我的脖子骂我是狐媚子，可连杀我都做不到，他还得靠一个根骨奇佳的继承人来保住兰家作为异姓王的地位。”
兰璋说到这里，合上了眼，“所以他想要用玄天折磨我，可惜也未能让他如愿，多亏了玄天我才能扫除这么多的阻碍。”
“可……你不疼吗？”
我哑声问他，他摇了摇头道：“什么叫疼？与其麻木着，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我宁愿让这些疼痛时刻提醒我还活着，更何况它会让我变得更加强大。”
“它只会让你杀更多的人。”
“更多挡在我面前的人。”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对他道：“你知道老爵爷对吴姬的感情是什么吗？是爱而不得，是求而不能，在你眼里这是件很可笑的事情吗？”
“霜霜，你睡糊涂了么？”
“我没有糊涂，被玄天控制的你，让我觉得很可怕，你就那么确定你不会变成跟老爵爷一样可笑的人吗？只因为你多生了副好看的皮囊？”
我松开他的手，坐起身，刚披上外袍，却被他扣紧了手指，他弯起唇角问我：“那你想要什么？雪域冰蕊吗？”
我垂下双眸道：“我想要你做个正常人，我想要离开京府，想要个清静的地方。”
“晞露园哪里不清静？没有人敢来打扰我们。”
“京府里没有一处是清静的，我听人说，只要运用内力便可以杀死玄天，你多年的疼痛和折磨也会结束。”
“杀了玄天会折损我的内力，这个你听人说过吗？”兰璋眼中暗藏冷锋，“现在有多少人捧我风光，一旦露出破绽就会有多少人等着把我碎尸万段。”
我颔首，“我知道，可我只要那朵雪域冰蕊，其他什么也不想要，这里漂亮的园子，外面那些红色的宫殿，都比不上那朵雪域冰蕊我瞧着喜欢，你要是给不了，我不会强求。”
“我曾经发誓我绝不可能变成兰宸俞那种贪恋美色的蠢货——”
我望着他紧掐的眉尖，没有再出声，转身下了床榻。
让他好好想想吧，我干脆直接离了府，去外头溜达，我出门也免不了被夜锦跟着。
“您是不是跟爵爷说了什么？”夜锦问。
“我说我想要雪域冰蕊，他说他得考虑考虑。”
“雪域各国近来也常进贡雪域冰蕊，这些爵爷应该随便就能调度的。”
夜锦说罢就意识到我话里有话，叹道：“不论怎样，您不要想着离开爵爷，他虽看着性情古怪，但却有他的难处，无论是身上的寒毒，还是心中的苦楚，他禁受不起你的离开。”
“我只是想让他放下那些令他痛苦的执念。”
“您现在只要安稳的做承宁王妃，就会有许多女子做梦都想得到的荣华富贵和万般宠爱。”
我笑道：“荣华富贵最后也不过是白骨棺椁，我想要的不多，仅仅是同他好好过完这一生，你难道还希望看到他那么嗜杀吗？”
夜锦默然，在我转身之际，他忽然道：“您说的对，卑职也希望爵爷能够得到真正的快乐。”
“我已经把问题抛给他了，至于如何做选择，还要看他自己，如果他不愿意，我没法强求。”
若是他真的不愿意放弃玄天，不愿意放下京府内权力的斗争……这样的结局又会怎么走向？就算我死一万遍恐怕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要想完成任务就只有眼睁睁看着苏卿程死去，让这个故事换个方式be，却还是男女主阴阳相隔。
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呢？明明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玩家，我的使命也只有完成任务而已。
坐在三两馆中，吃着晨食，望着笼屉里汤汁晶莹的汤包，想起那日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喷了兰璋一脸汤，不禁笑了笑。
那时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差点打算自尽重开剧情，没想到一路活过了鬼门关，活到兰璋自己把自己给攻略了。
系统宽慰我道，【既然主线任务达成了，您大可不必在意兰璋的抉择。】
“我不知道，我好像真的在期待什么？”
拿起筷子，夹起汤包仔细地啮开外皮，吸了口浓郁的汤汁，三两馆外朔雪再次飘扬飞舞，偶尔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身影路过这个僻静悠闲的小饭馆，却无人走进来用餐。
“这里不会倒闭吗？虽然手艺很好，但客人却这么少。”
我咽下口中汤汁，夜锦眉目舒展了半分，他淡淡道：“很久以前三两馆就在这里了，那时候爵爷学武，总被陪练师傅打得浑身青紫，没有长进还会被老爵爷罚第二天不许吃饭。”
“……他还有那么艰苦的时候吗？”
“当然，有一回，爵爷饿得胃疼，先王妃恰巧从青灯庵中回来，就带他来三两馆吃了碗面，从此以后他便常来三两馆用餐，那也是他们母子二人最后一次见面，等王妃再回到青灯庵，便染上了肺病去世了。”
我放下筷子，转头问道：“所以三两馆到底是什么意思？”
夜锦笑道：“这儿以前有个招牌菜叫三两面，故此叫三两馆，没什么特别之处。”
“那我好像还没吃过三两面呢。”我想到这回事，“小二好像也没提到过三两面？是兰璋以前吃的那碗面吗？”
“是的。”
银色折扇落在了桌沿，来人掀袍落座，小二上了热茶，热情地喊了声：“爵爷您来了。”
他淡淡一笑，冲小二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讶异的我：“我初次来三两馆吃的就是三两面，是母妃偷偷带我出来的，那时饿到难以名状的我，饥不择食地将碗里的面卷扫得一干二净，后来再来尝才发现那面咸苦得有多么难以下咽，因此我让老板把三两面从菜单里删掉了。”
“我精心设计了这里的菜单，让他们的食材，调味，色相，都做到和朱宫里的御膳一个水准，可这里的顾客反而变少了，这些年全靠爵府的接济。”
他说到这里，我猜出了几分，道：“跟御膳一个水准的话，便要有与御膳一样的价钱，这里都是平民百姓，他们只想要一顿可以果腹的饭，只要三个铜板就可以解决，也只要有三个铜板的口味就足够了。”
“你说的没错，这里的饭菜不合我口味，可我却费尽心思把它变成我喜欢的模样，把它变得面目全非，没有了从前的影子。”
他凝视着我，蓝灰色的瞳孔里，潋滟湖影，清澈中平添几分柔情，黑发飘曳在朔风中，就这样温柔而安静地注视着我。
我脸一红，撑着下巴道：“先王妃竟然会带你吃这种平民小馆，倒也挺令人意外的。”
“她是北蛮人，北蛮是个吃人的地方，她自然觉得京府里什么都是好吃的。”
“可她却离开京府，去了青灯庵。”
兰璋目光略有些失神，道：“有天一个老尼姑来到府上念经，念着念着她就跟着老尼姑走了，从此削发为尼，她通用语说的不好，常被下人讥笑，故此也不爱说话，却能念佛经，想想倒也稀奇。”
“那时候你多大呢？”
“七岁，还是八岁？实在记不清，我幼时一直习武，日子过得很快，只记得自己总是伤痕累累，饥肠辘辘，所以总是格外想念那碗面。”
其实你不是想面，而是想念母亲了吧。
我将自己面前的葱油面推到了他的前方，“虽然不是三两面，但也可以吃吃。”
他缓慢地拿起了桌上的筷子，低头看着那碗葱油面，道：“霜霜，我想清楚了。”
“这么……快吗？”
我心中忐忑地跳了下，他接着道：“我恨兰宸俞，可是我偏偏跟他那么像，有着偏执的占有欲，总是不顾一切地夺走自己喜欢的事物，三两馆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这让我很害怕，害怕我会像他伤害母妃一样伤害你，所以我打算放下。”
我感到不妙，放下是什么意思？
“我会给三两馆的老板最后一笔财银，让他自己决定是恢复从前的经营还是回乡养老，至于你——”
他抬眸，还没等他开口，我便站起身来，握住了他的手腕道：“不许休了我！”
“当然不是。”他噗嗤一笑，起身略微前倾，温热的唇便覆上我的眉心，“放下这里的一切，我们回承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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