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当真如此？”
我摆弄着妆奁中的珠钗，“你倒是真潇洒，给我丢下这似是而非的四个字，就闭紧了嘴，自顾自卖弄玄虚了。”
【并非是我要卖弄玄虚，以宿主目前的阶段，还是少知道些真相比较好。】
“那我跟兰璋真有前世姻缘吗？”
【凡是三界之内的姻缘都牵系在月老手中，他可以让人团聚，也能让人离散，而你的姻缘是例外，连我们都无法揣测。】
“那是因为我是个天生的孤星，我心里有数。”
我撑着下巴，刚将一只鎏金珠钗戴上发髻，两个侍女便捧着火红的凤冠霞帔走了进来，“姑娘，请更衣吧。”
窗外满目霞红，锣鼓喧天，眼前的嫁衣绣金丝凤凰，缀夜明珍珠，奢华美丽，距离来到这个世界，好像才过去了一个月，我就要嫁给兰璋了，如果这确是攻略游戏，那我实在称得上是速通玩家了。
【尽管您嫁给了兰璋，也还是要谨慎点，即便不死，面对死亡终究不是什么好的精神体验。】
我穿上嫁衣后，系统在我耳边唠叨着，此时的我只觉得他格外啰嗦，我当然不可能惹怒兰璋找死，往后余生不过是安分守己，不悲不喜地度过罢了。
更何况兰璋现在变得那么不一样，变得那么……那么喜欢我。
他满眼温柔，满眼都是我的模样，让我心间偶尔也泛起涟漪。
也许我可以适当信任他，至少此刻作为一个妻子信任他。
这是一场并没有那么热闹的婚礼，兰璋知道我喜欢清静，所以宾客少之又少，却都是无比有排面的人物，虽然我盖着红盖头，但能清晰地听到婢女请安的声音，霍翰林和他的女儿霍颖，当朝太子，两位亲王，甚至连国君都来了。
但国君看起来并不怎么有排场，因为国君并未入主座，坐在主座上的却是另一个身影，透过红色盖头隐隐能看见那人略有些佝偻的身影。
我偷偷撩了半帘盖头，看到一身惹眼的粉衣，正心想着是谁穿这么骚包的粉红衣服，抬头一看却瞅见夜锦满脸通红地站在我边上，当即噗嗤笑出声，好不容易克制住笑意，喘着气问道：“夜锦，你的品味怎么突然从冷淡风变得这么……”
“爵爷说我穿黑衣大喜之日不吉利。”夜锦拉着嘴角，很显然满脸写着“情愿”，“让我换套喜庆点的。”
“嗯，粉色真的很适合你，哈哈！”我笑得抱住了肚子，身后一只手压下了我的盖头，兰璋在我耳边呵气如兰：“霜霜，新郎都没看呢，你怎么能在别的男人面前掀盖头？”
“你怎么能让夜锦穿粉色？”
我还是忍不住颤抖的肩膀，兰璋笑道：“这当然是要给他沾染沾染喜气，夜锦也老大不小了，总是板着脸一身黑可怎么成家立业？”
“您这也才刚成婚，怎么就开始催夜锦了？”
“怎么，不舍得他？”兰璋掐着我的下巴，“我看你一直觊觎夜锦，要不你收了他，我们主仆二人共侍一妻吧？”
“这……您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我指了指夜锦，“你至少问问夜锦愿不愿意吧？”
“愿意你还真打算收他了？”
兰璋歪了歪头，眉梢略微抽动了一下，虽然唇角仍然挂着笑意，但眼里的寒光已经可以让我尸骸无存了。
“怎么可能，我的夫君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当然也是我眼中唯一的那个人。”
我握住他冰凉的手，兰璋笑了笑，在我耳边低声道：“霜霜，真爱听你说的漂亮话，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不背叛我。”
我干笑着，“我没什么想要的，只要我们此刻在一起就好了。”
“为了奖励你这么听话，我给你留了惊喜。”
他又提及了惊喜，我不解地一愣。
吉时至，我被喜婆扶到厅堂之中，透过凤凰金丝红盖头，隐约可以看到正厅之中坐着的那个人影，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可以让现今的承宁爵跪拜。
恐怕连现任国君都难以做到。
“奉敬茶。”
丫鬟拿上茶杯，我端着茶向那人奉茶，“请用茶。”，递上茶的那一刻，无意触碰到那双手，粗糙似乎还有疤痕，不像养尊处优之人，兰璋到底是让谁坐在这儿了？
正疑惑，却听那人哽咽着道：“好，好。”
苍老的声音让我猛的一惊，“您是……”
那人语气微颤，“霜霜，你应当不记得我了吧？我走了快十年了。”
“岳父先用茶吧，还有小婿这杯等着呢。”兰璋笑道。
我往后退了一步，低声在兰璋身边问道：“他，他是谁？”
兰璋依然笑着道：“刈九皋，你的父亲，我送给你的惊喜。”
刈九皋回来了，在我的婚礼上，喝了兰璋亲自奉上的茶，并且被兰璋尊称为岳父。
原来，刈九皋竟是霜霜的亲生父亲。
想想原作中的剧情，丫鬟霜霜死得那么龙套那么路人，可从来没提过还有这么一茬。
据后来霍燊告知我的内幕，原来，当年刈九皋遭陷害谋杀国君后，被满门抄斩，只留下一个从未露面的年幼的女儿托付给霍燊，刈九皋则为了躲避追捕逃往了边境。
而霜霜就是那个女儿，是霍燊故人之女，所以虽然作为丫鬟长大，他却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为了将这个秘密埋藏在霍府内，也为了保护霜霜，他这才有了个假意纳霜霜为妾的计划。
原本这个秘密应当随着丫鬟霜霜的死而永远沉寂下去，我的到来改变了剧情，也让它在大婚之日忽然被翻了出来，被兰璋翻了出来。
他早就令夜锦在调查刈九皋，而为了给我个“惊喜”，他带回了刈九皋，并且洗刷了他的冤屈，告诉世人他只是被诬陷的。
刈九皋依旧是曾经浩然正义的大英雄，现在还变成了权倾朝野的承宁王爵的岳父，而杀害先国君的凶手，是国君身旁那个恶毒的老宦官，老宦官于卧房内畏罪自杀，留下遗书终于得以将“真相”昭告天下。
我知晓剧情，明白凶手不是刈九皋，当然也不可能是那所谓的老宦官，只是当这个世界的黑白任由一个人颠倒时，他编造出了什么，天下人就得信什么。
兰璋权势至此，我能想到在他身边会有多么险恶。
可沉溺于片刻温柔中的我，还是忘了他体内的蛊虫玄天，还是忘了玄天觉醒异动时他会变得如何的冷酷嗜杀。
十年前弑君的不是刈九皋，也并非“自尽”的老宦官，握着毒刃站在血泊前的那个身影，属于一个九岁的孩童。
弑君者一直都是反派大boss兰璋。
所以即使成为了他的妻子，我对死亡也应当有接受度，也应当能接受自己再一次被兰璋杀死。
庆禄十年，十二月的末尾，皎月微光在天边渐渐淡却，鱼肚白的天空昭显新一年的到来。
而床榻上的男子却怀抱着少女冰凉的尸体，替她梳理着沾染血迹的黑发，“新的一年了，下了一夜的雪也停了，雪霁过后有些冷，我会给你换上厚实些的衣服，霜霜，你要是能笑就好了，那你现在应该会笑着吧——”
“我会把你做成漂亮的人偶一直陪着我，你真不该给苏卿程百毒解的，我那么喜欢你，我不想这样的。”
“我还没听到你说喜欢我呢，霜霜，你到底喜欢我吗？还是你始终惦记着霍颖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
听着兰璋那些骇然的病娇发言，身为阿飘的我站在一旁，只能沉默。
婚礼后本该与兰璋缔结姻缘的我，却意想不到兰璋早就趁着那日灵犀寺闲游，在苏卿程的签文上淬了毒，婚礼当日，正是苏卿程毒发之时，他从来没放弃过迫害男女主。
而因为试图拯救中毒的苏卿程，我被兰璋视作“背叛”，他毫不留情地将银锥刺入了我的喉咙。
我再一次被他杀死了，再一次，我变成了鬼魂的形态。
【我提醒过您，兰璋毕竟玄天深种，容易爱恨不自知。】
“我只是想试试。”我叹了口气，“却把剧情越改越乱，最后让男女主he的方法竟然是我被兰璋杀死。”
系统点醒道，【您救得了苏卿程一次，兰璋却可以设下一万个死局，现在您死了，他的心理只会更加扭曲，苏卿程和霍颖只会面对一个更加毫无人性的反派。】
我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救人是不管用的，只要兰璋还是这样的定时炸弹，我死一万遍也救不过来。”
【您有头绪了？】
“有什么办法能从他的体内取出玄天吗？”
我坐在床榻上，大概是如今鬼魂的形态，我能够看到兰璋体内流动的寒气，一波又一波的寒气冲击着他的经脉，让他杀意逼人，浑身颤抖，攥紧了指节。
【如果取出了玄天，他也许就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失为一种办法。】系统说着，【我倒是知道如何取出玄天，不过恐怕有些难度。】
“什么？”
【蛊虫玄天是不会主动离开寄主的，除非寄主自己愿意舍弃玄天的力量，一旦选择舍弃玄天只要运用内力便可以轻易将其杀死。】
我一愣，“这么说其实兰璋本就可以自己杀死体内的玄天？”
【当然，不过玄天在他体内这么多年，早就与他融为一体了，那寒气虽然折磨他，却也能够浑厚他的内力，与其相依相存，一旦杀死玄天，几乎等同于毁掉他的大半内力，您认为他会愿意吗？】
我听此，默默摇了摇头，系统无言，而望着窗边雪白寒冷的世界，我却忽然想明白了。
“不管怎样，我想试一试。”
“如果不行呢？”
“之前也死了十几遍了，我相信总会有解决办法。”
系统无奈地道，【您还真是，意外的乐观，难不成，你真的喜欢上兰璋了吗？】
“别的我不知道，霜霜肯定是喜欢兰璋的，即便是为了她这份喜欢，我也要试着让兰璋清醒过来。”
我转过身道：“回去吧，不论如何，不会比这次的结局更差了。”
回溯能力再次生效时，沾染发丝的血液倏然升上半空，落入骇人的伤口内，窗外风云变幻，斗转星移，破碎的铜镜合于圆桌，一股强劲的旋流将我卷入风雪，但只是瞬间，我便睁开了眼。
看到了床帘上摇晃的金穗，抚过我唇边的纤长手指，我转过身，看到他酥肩半露，肩上倾落的柔软青丝，以及那微微促狭的双眸里，噙着戏谑的笑意。
“怎么，做噩梦了？看你一直皱着眉头。”
我点了点头，立即凑到他的怀里，抬头，精确无比地掐住了他的下颌，然后奉上历经生死后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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