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大半夜的，漫天飘雪，也不知这花赏的是何意图。
我看着桌上装盘精美的糕点，饿了一天了，或许是知道自己死不了，胆子稍微大了些，夹了块软糯的水晶紫糕，便囫囵吞进肚子里，安抚安抚灼热无比的胃部。
我想起在窗边兰璋那番话，想起他笑吟吟地笃定我喜欢他。
虽然那时我吓得说不出话，但现在仔细想想，他的意图其实是勾引我，让我主动说出刈九皋跟霍家的事情吧？
只是在小说中，兰璋并未主动勾引过丫鬟霜霜，是霜霜自个儿一眼误终生，兰璋还没有施展什么伎俩，她便芳心暗许缴械投降了。
现在我算是比较意志坚定的了，没有在看了他一眼后就沦陷，所以他开始施展伎俩勾引我了么？
我一边想着一边吃着糕点，不一会儿便五六块糕点下肚，我的注意力全落在那些美味的糕点上，丝毫没有注意身边的人是何神情。
直到糕点吃得有些噎了，我才拿起茶水，灌了口水，回想起身边还坐着位大佬，有些尴尬地转过头看到了那双妖冶的蓝灰眼瞳。
“呃，今晚的月亮很圆。”
“铅云叆叇，哪儿来的月亮？”他的手指不急不缓地敲着桌子，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一抬头，果然天上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儿月亮和星子的痕迹，顿时更加窘迫，道：“看来是奴婢刚醒来，有些神志不清了，爵爷见谅。”
“我不怪你，那屋子黑漆漆的，的确容易让人发昏，要不给你换个住处吧？”
“真的……真的吗？”我睁大眼，这个兰璋这么看来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啊。
他抬起白瓷茶杯，幽幽道：“换你住到阎罗殿如何？”
我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还好克制住了，放下茶杯，连忙道：“是奴婢哪儿做得不对？您尽可以告诉奴婢。”
“我不知道，你好像还挺守规矩的，除了吃的糕点多了些——”他一手撑着下颌，“可我不知为何很想要你的性命。”
“……”
是我长得就好欺负吗？强忍内心愤懑，我抹了抹额角的冷汗，道：“爵爷，奴婢的性命不值钱，没什么好拿的，您放我回霍府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是霍颖的贴身丫鬟。”
“也，也没那么贴身吧。”
“也是霍燊蜜里调油的情人。”
“这……这。”我瞪大眼睛，“您别乱说，霍老爷跟奴婢一点关系也没有！”
兰璋落手，欣赏着院子里的雪棠花，道：“霍燊，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上觊觎着自己女儿的小丫鬟，还想把她娶了做小妾，充盈充盈自己的床笫，你觉得他是好人？”
“他不像是坏人。”我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书中从未提及过此事。
一定是兰璋骗我的，我定下心来。
“坏人的脸上从不写着坏人。”兰璋道，“会光明正大地告诉你自己是坏人的，这世上只有本王一个。”
忽的他伸过手来，挑了挑我额边的发丝，道：“这么一看，你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难怪霍燊会看上你。”
“您为什么告诉奴婢这些？好让奴婢不敢回霍府吗？”
“怎么会？你不是应该更想回去吗？有钱老爷看上了你这个穷丫头，飞上枝头做不成凤凰，好歹也能做只金丝雀。”
他的笑意忽的凝住，道：“还是说，你真的喜欢我？你不想嫁给霍燊那个老头子？”
专注于走剧情的反派，我默默吐槽着，开口道：“奴婢不想嫁给霍老爷，奴婢谁也不想嫁，奴婢只想回去陪着小姐。”
“好忠心的奴才。”
兰璋冷笑一声，“霍颖有那么好么？她从小就是个脾气古怪的丫头。”
您脾气可比她古怪多了，我继续拿起筷子吃着糕点，“随您怎么想，霍府的事情，奴婢作为一个丫鬟，是全然不知的。”
“也就是说，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倒也，也不是没有一点价值。”我呛住，连忙摆手道：“您看，奴婢还年轻，身强体壮的，给您府里干点活，做做饭浇浇花啥的，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兰璋上下打量了我两眼，道：“那，你愿意给我暖暖床榻么？”
……这，会不会进展太快了。
我裹着被子，瑟缩在冰冷的被窝里，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将这被窝捂得有了点温度，真·暖暖床榻。
我抬头，看到少年坐在圆桌旁，静静把玩着手中的那枝雪棠花，真是怪人，看枝花也能看这么久，怎么也不看看躺在床上的我——这朵娇艳女儿花呢。
想着想着，竟被自己恶寒到，不禁抖了抖肩膀，连忙转过头，开始困得直打哈哈。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床是真的舒服，软乎乎，暖洋洋的，羽绒帐帘轻轻撩拨着我大剌剌摊开的手臂，屋内薄荷梅片的香气似乎黏住了双眼，我沉沉地睡着了，被绑着胳膊悬吊了一天，实在有些吃不消。
不知睡了多久，大概已经可以听到窗外雪扑朔，我感到胳膊一紧，然后整个人忽的下坠，这一坠算是彻底把我弄醒了，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蹭着脑袋，抬头只看到个床边边。
“喂，好歹给张被子吧”我弱弱地吐槽着，但床上躺着的人显然是从不怜香惜玉的。
我吸着鼻子，打了个喷嚏，缓缓地爬起身，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一出门便看到了在门外站着的宽肩窄腰俏侍卫夜锦。
“这么晚还不睡觉？”
“我叫夜锦。”
“所以呢？”
“夜半正是锦荣时，所以夜晚是不歇息的。”
我抽了抽眉角，“好冷的笑话，比这深冬十二月的雪都冷飕飕。”
“爵爷睡了吗？”夜锦问道。
“他是睡着了，本来我也已经睡着了，但很显然，屋子里只能有一个人是睡着的。”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疲倦再次浮上眼角眉梢，“你能给我件衣服吗？能盖着的，好歹睡地板不会着凉。”
夜锦听此低了低眸子，伸手开始解身上披着的袍子，正在这时，门开了，一只手将我拉回了屋内，我扑到了芳香四溢的怀抱之中，狠狠的吸了吸鼻子，这男人怎么跟朵花一样香，真是诡异。
“又冷了。”
我再次被扔到软绵绵的床榻上，抚摸着滑滑的锦被，不禁奇怪：“难道爵府中没有暖炉吗？”
“那些炭火烧出来的热气，只会把人熏得臭烘烘的，我可不希望身上沾染那种臭味。”
精致的反派一枝花，喜欢花，闻着像花，连生活习惯都像花一样娇滴滴的。
我噗嗤偷笑了两声，钻进被子里，不过这大概算是开了个好头，尽管兰璋不喜欢炉火的味道，却能接受我爬进他的被子里打滚，看来攻略反派初见苗头了。
盖着被子舒服地继续暖被窝，奇怪，被窝里明明暖暖的，兰璋看起来长高个儿，难不成肾虚体寒么？
我稀里糊涂地想着，直到进入梦乡，一夜无梦，睡得舒畅极了，舒畅到有些让我意外，没想到躺在反派身旁还能睡得如此坦荡自然，我确实低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
睁开眼，看着帐上绣的簇花连理枝，再转头看看少年沉睡的好看眉眼，以及垂落的青丝，虽然知道他的脸看不得，但却偏偏有种越不能看越想看的叛逆心理。
多好看的美少年，可惜是个死变态。
这样同衾共枕的，倒真有几分暧昧的生活气息。
我看着他浓密的睫毛，无聊地一根一根地数着，直到发觉他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两下，这才吓得立马撇过头。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他温柔而沉静的声音突然响起，听不出一点儿刚醒来的迷蒙。
“什么梦？”我眨了眨眼。
“雪下得很大，大到把湖泊都冻住了，湖面下冻着很多人，有母妃，有父王，父王的姬妾，还有老国君……我竟然梦到了这么多人。”
“可能是您没睡好吧。”我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努力思考昨晚有无打鼾磨牙。
“现在想想，那些都是死了的人，人死了也不安生，还总要索魂传梦，活着都没活明白，死了还要求因果报应作甚？”
兰璋撑手坐起身，手指无意间触碰到我的手臂。
像碰到了冰块似的，我立马缩回了手，嘶，好冷。
“你是个不错的暖床丫头。”
“嗯，啊？”
我听着这话总觉得怪怪的，兰璋继续说道：“你身上没有我讨厌的味道，很适合暖床。”
“爵爷讨厌什么味道呢？”我问道。
他动了动唇角，低眸莞尔道：“除了你身上的味道以外，我都讨厌。”
脸颊一热，我伸手摸了摸脸，他眸光邪肆，丝线般缠绕勾人，像极了热情如火的挑逗，可不久，又急速地冷却下来。
他掀开被子，披上衣袍，漫不经心地道：“起床吧，我有了新奴婢，应该向所有人炫耀炫耀。”
“……爵爷，奴婢是霍府的奴婢。”
他笑道：“若你回霍府，你可就不是奴婢，而是妾婢了，你知道这些男人脑子里都想着什么吗？”
“什么？”
“他们一边在脑子里幻想跟所有女人颠鸾倒凤，一边又妒恨地认为所有女人都是风骚贱货。”
他恶意地揣测着，“我想，纵然是看起来正气凛然的霍翰林也不过跟其他男人一样，也只想尝尝你这口清粥小菜。”
“世上总会有坏人，也总会有好人的。”我自然十分清楚他心里那些别扭的看法从何而来。
毕竟兰璋从小就有个好榜样，从小就从他的好榜样老爹那里看到了太多人性的丑恶。
我抬了抬胳膊想要伸懒腰，他却俯下身，顺势将我一把揽起，趴在他宽厚的肩上，完全不敢动弹，直到脱离了床榻，腿才敢伸展开，一踩，就这样落到了地面上。
一股子冷香，闻起来跟昨夜的雪棠花有些相似，皆是让人有些寒栗。
他松开手我才敢缓慢地放下胳膊，却听他歪了歪头道：“我可不喜欢在床上赖太久，浪费时间。”
“可现在还早呢，天也才蒙蒙亮，您要带着奴婢去哪儿？”
我眨了眨眼，他笑道：“今天不是尚武决的第二日吗——你随我一起参加吧，兴许还能见到你的老东家。”
“小姐？”
“你想回到霍颖身边对吗？”他拿起悬挂在床帐上的银色折扇，挑了挑我额上的刘海，“我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能在尚武决中赢一局，我便放你回去。”
能回去固然是好的，可那是尚武决，在崇尚武学的燕月汇集了所有武学天才的演武大会，尚武决三年举办一次，大概是最亲民的活动，不限性别年龄，无论何种身份的人都可以参加。
而敢于参加的人，除了训练有素的世家武学高手以外，只有民间的亡命之徒才敢登上擂台。
一旦选择参加尚武决，对决之中发生的任何伤亡都是被允许的。
尚武决经过重重选拔，最终的获胜者即可获封尚武骑，在燕月的武僚制度之中，基本就相当于高级武将储备，官职虽然令人垂涎，需要付出的代价却也是惨烈的。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女主的青梅竹马，深情男二将门公子方雁君就曾在尚武决上夺得头名。
可人家好歹是个男二，我这处境顶多算个龙套，况且他还是从小习武的将军之子，我算什么，我唯一会的一套完整体术叫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
兰璋应当很清楚我的身手，可他既然这么说，就是想让我去送死，可这送死的目的是什么呢？
“届时让霍颖亲眼瞧瞧她视同姐妹的贴身丫鬟死在比武台上，一定很有趣吧。”
原来他是抱着这样恶意的想法，我不禁摇了摇头。
“你不想去？”
他满脸笑容地问我，我内心翻了一万个白眼，为什么我会想去送死呢！！？
随后他的折扇便封住了我的脖子，那扇页下藏着的银锥随时可以刺破我的喉咙，让鲜血酣畅淋漓地洒出，填满他贪婪的杀意。
他低声在我耳边道：“现在死，还是待会儿再死，应该不难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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