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辞别少妇之后,宫黛楚护送孝宗回京,到一酒肆,临窗坐了。
孝宗说:"楚楚,朕终于明白你为何要朕出走民间。"宫黛楚的这种不动声色的劝谏,最令他痛心疾首,但更能令他接受,使他从堕落之中升起,清醒回神。他斟满两杯淡酒,一人一杯,"楚楚,朕要好好的谢谢你。"
宫黛楚轻轻与他碰了碰杯,稍稍抿了一小口,莞尔笑笑,"可我差点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孝宗好生汗颜,"朕身为堂堂一国之君,却因个人儿女私事,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当真是个大罪人。而你虽为女儿家,却比男人更有气慨,忧国忧民。相比之下,朕好惭愧啊!"
宫黛楚说:"皇上现在醒悟,为时不晚。"
孝宗笑一下,"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望着眼前这位心爱女孩,禁不住将她的柔腕握住,"楚楚,请你不要再走了,留在朕的身边,好不好?"
宫黛楚双颊泛起姻脂红,轻轻挣出手去,"皇上,这是不可能的!"
孝宗苦笑着说:"朕明知自己求你不得,却仍自作多情,痴心妄想,好笑不好笑?"
"皇上,你别这般说!"
"楚楚,朕为你生,也可为你死,这还不足够打动你的心吗?"
宫黛楚一双丽眸望着手中慢转的杯子,"皇上,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只是一个人的寿命问题,并不完全代表一个人的情感。情感是一个人最复杂最维妙的思想,什么都代表不了它!"
"楚楚,朕在你心目中,真的无一丝可取之处么?"
宫黛楚摇头笑笑,"皇上能够取用似陆游那般人才,提拔更多的有识之士,不能不说是令人能够欣赏的英明决策。"
"仅此而已吗?"
"皇上,只你认真用心的去干有利于天下苍生之事,自会被世人公认为一个好皇帝。"
"而今国难当头,天意如此,朕怕是气数尽矣,还能有啥作为?"
"皇上切不可讲这般丧气的话!"
"依你之见,朕该如何?"
"而今,民风民情,皇上最是清楚不过了。"宫黛楚夹了一小丁菜吃下,"首先,皇上必须严惩贪官污吏,从上至下,一级一级的清查到底,或许这是治国的根本法标。"
"有道理!"孝宗一点头,"然后呢?"
"然后便是皇上应及时发放国库存粮,救济灾区百姓。"
"理应如此!再有呢?"
"再有便是皇上应删消一些赋税敛收,减轻百姓负担,减少百姓疼苦!"
"行!还有呢?"
"还有便是皇上应该率头领群臣发动广大劳动人民兴修水利,建设工程。"
孝宗笑而赞叹:"楚楚,你所提及的不无道理,难得你替朕想的如此周全。"
宫黛楚稍稍一笑,"我只不过是提出建议,至于怎样实施便靠皇上了。"
"楚楚,朕一定不负你所望!"
"希望皇上所作的一切是为天下百姓,而不是为我宫黛楚个人。"
"好,好!来,我们干了这杯!"
宫黛楚与他碰了碰杯,一干而尽,亮了杯底。她望望窗外,然后回头望孝宗,"天色已不早,皇上应该回宫了。"
孝宗用力一点头,"嗯!"
宫黛楚隔窗目送他的离去,低低自语:"皇上,只你心中有百姓,便是我的最大所望。"言罢,她回转身,抓起宝剑,离开了酒肆。
从此以后,议事宫钟声重响。孝宗回朝,百官回位。
花骨朵因被孝宗疏远,寂寞聊奈,携宫人游湖泛舟,采取水草。忽见有人柳下垂钓,忙叫住舟,走了过去。
那人从石上站起,摘下镶绸纱染色彩的防晒箬笠,原是驸马花天成。
"哥!"花骨朵惊呼,"怎么是你?"
花天成一挑双眉,"怎么?你作了皇妃,便对哥居高临下了么?"
花骨朵哭丧着脸:"哥,而今你妹妹我成个甚么皇妃,只是个被皇上冷落的女人啊!"
"我知道!"花天成说,"所以特地赶来救你!"
"救我?你怎么救我?"花骨朵望望四周,"这儿没别人,你直说。"
花天成凑近她耳边,咬牙切齿:"杀了皇上!"
"这如何能成?"花骨朵大惊失色,"哥,你千万别胡说!"
花天成说:"妹妹,你作皇妃,只不过是一时富贵,如过眼烟云。如果哥哥作了皇帝,你便是皇妹,荣华享之不尽,恰似前朝太平公主一般威赫风光。那种场面,岂不强胜你而今这个处境千万倍?"
"那我试试看……"花骨朵想孝宗宠她时,给风给雨,一旦失宠,便成了一个无人理论绞着纹帐守活寡的小妇人。顿时,万千怨恨从心底生发。她对兄长提的那种生活为之心动,但又忧愁不胜,"只是皇上不在我身边,我怎么下手?"
花天成说:"那时候,你将赵昚迷的神魂颠倒,而今就想不出一个亲近他的法子么?"
花骨朵很为担惊受怕,"哥,纵我杀得了皇上,你又能如何?你只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驸马爷,朝中文臣武将怎会容你坐皇位?"
花天成说:"这个为兄自有主张,你只可干你份内的事,别的休管,明白吗?"
花骨朵应诺:"是!"
花骨朵绞尽脑汁,用尽心机,施展手段,终于使得孝宗过宫看望,并且留宿。
更衣时分,孝宗搂她腰肢,将她拥了拥,又松开,"爱妃,这段日子,朕因忙于国事,没能来看你,你怪不怪朕?"
花骨朵理弄着孝宗衣襟,"皇上,臣妾只想问您一句话,你有爱过臣妾吗?"
孝宗怔了一怔,将她推了,径自走到一旁,不作声的在绣墩坐下。
花骨朵走到他身边,两条秀臂绕过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脊背,撒起娇来,"皇上,您倒说说您爱不爱臣妾嘛!"
孝宗又将她推了,腾的站起,皱起眉头,不悦了,"你呀你,只顾情情爱爱,为何就不关心关心朕的身体状况?"
花骨朵见他一再拒绝她的亲近,反常的很,不由十分委屈,"可是臣妾对于皇上的爱或不爱是非常非常在乎的。"
"朕之所爱岂是人人可得?"孝宗实话直说,"朕不瞒你,朕只爱过一个女子,但决不是你!"
花骨朵惊愕半晌,问:"那臣妾与皇上算不算夫妻?"
孝宗说:"不可称夫妻,只可谓是皇上与妃的关系。"
花骨朵的胸口胀得阵阵作痛,"那臣妾在皇上心目中算个女人吧?"
孝宗禁不住嗒然一笑,"嗐,你不是个女人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
花骨朵目光凝滞,呆呆一笑,"可是皇上您口口声声爱妃爱妃,却无一点爱意,岂不是口是心非么?"
"你……"孝宗一喝,"大胆!"随即缓和一下口气,"因你不同于别个,朕不想骗你,才说实话,明不明白?"他见她泪落粉腮,又生怜惜,"朕不加罪于你,睡吧!"言罢,他将身往床上一倒。因是多喝了几杯水酒,所以只一顷刻便睡过去了。
花骨朵想孝宗与她曾有多缱绻缠绵,只不过视她为一个女人。不,根本就是一个玩物。本来,她以为一个女人跟了这样一个男人也算可以称心如意了。但是,她不甘于自己被一个男人当玩物。对此她积愤难泄,因不平而重重□□一声,充满疯加糊涂的执念,下定决心要杀死这个不珍惜她这个女人的男人。
她推了推孝宗,不见他醒。再叫几声,未听他应。反复推唤,确认他已睡熟,才小心翼翼的从枕边摸出一把雪光锃亮的匕首,犹自心慌,迟迟不敢动手。
孝宗嘟哝说了句梦呓。
花骨朵吓了一跳,慌忙战战兢兢的在他身边躺下。时到如今,她仍希望孝宗回心转意,仍渴望得到他的一丝温情,轻轻摇着他,乞求似的轻唤:"皇上,皇上……"
孝宗重重的将她推开,"好困!别烦朕!"他稍稍启开一下沉重的眼皮,又闭上,睡了过去。
花骨朵暗暗饮泣许久,湿尽衣衫,终是忍无可忍,举匕首向孝宗胸口捅去。
偏在这时,孝宗恶梦惊醒,翻身坐起,匕首一偏,正中肩头。
花骨朵惊叫一声,吓的乱抖乱颤。
孝宗惊怒交加:"为何刺杀朕?"
花骨朵哭说:"臣妾不甘被冷落……"
孝宗认定她一个妇道人家,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弑君,怒极:"你到底受何人指便,从速招来,可免一死!"
花骨朵否认受人指使,只是自已一时糊涂。但是,面对威吓无比的孝宗一再严加逼问,她却又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不得不供出驸马花天成。
孝宗怒而冷笑:"花天成一个驸马,竟也敢造反,真是自不量力!花骨朵,人人谓你是祸水,果然不假!想朕曾宠你,当真有眼无珠,错看了你!"
花骨朵哭说:"皇上,臣妾知罪,但请皇上念昔日情份,饶臣妾不死,日后定作牛作马侍候皇上。"
"朕堂堂一国之君,岂是牛马所能侍候的?"孝宗冷笑数声。"朕答应不杀你,就决不食言,只着往冷宫便是!"
"臣妾谢皇上不杀之恩……"花骨朵磕头如捣蒜,苦苦哀求:"还望皇上放过我哥……"
"朕保留你一条小命,便是格外开恩,你应知足,休得再啰嗦了!"
花骨朵知救兄无望,晕了过去。
孝宗连夜派人团团围住花驸马府,抓捕花天成,宣其罪昭,就地正法。
迷映公主见驸马身首相异,悲恨交织,伤心大发,触柱自尽。
孝宗念其情份,厚殓于她。
花骨朵一贬冷宫,身份大跌,遭人岐视,受尽白眼,终因不堪忍受非人待遇,悬梁自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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