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二十章
有天傍晚,三公子串村没回,缸中无水,而家里正需用水。
东方妙离挣扎挑担,塘边打水,透过碧水,可以看见水底有位美丽的少女,少女身边仿佛有那三公子并肩站立。暮色之中,煞是动人。她暗笑自己的奇思异念,伸出纤纤玉手,将水分开,驱散那并不真实的情景,却驱散不了。
三公子原本就站在她的身边。
"妙离!"他有些嗔怨,"你为啥干活了?来,我提!"
东方妙离一反昔日的温柔,有些挚着的反问:"为啥要你提?"
三公子笑说:"因为我是男人!"
东方妙离依然反问:"男人又怎样?"
三公子说:"男人应该懂的珍惜女人!"
东方妙离抿抿唇,"可我还不是女人……"
三公子见她很为反常,不知所然,但又很想与她如此这般打趣不是打趣,认真不是认真的一问一答说下去。但是,人住往是自相矛盾的。他离家出走,本是寻找薛琼雅的,不想邂逅东方妙离,而且耽搁下来,想离去,偏又不舍。不舍其间,又是非常思念薛琼雅,并且怀有一种深深的负疚感。这种负疚感令他不能再生发其它心思。于是,他不再说什么,提起水桶就走。
东方妙离偏偏不肯。
三公子自是不让。
他们一争一夺的抢水桶。
你来我往,一来一去,闹的不可分交。
"哎呀!"一声,东方妙离一失足,在石级上蹋个空,直往水中栽。
三公子见势不妙,急牵她的手臂,双手将她抱起,足尖一点,落向那方碧绿草毯上。
斜阳落日都已散去,只留下一片朦胧夜色。
她平卧草上。
他俯身凝视。
她很有羞色,晶亮目光却含渴望。
他迷醉了,似那迷途的倦鸟找到了伴侣。他抚摸着缎似的羽毛,然而,此时的伴侣变幻成了另一小鸟。顿时,他的情思若流星一样消失,自责又惭愧。
他慢慢站起来,对着夜空吐了一口长气,低声说:"妙离,对不起!"
她慢慢的捂住双眼,唇边浮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朦朦胧胧的夜色更朦胧了。
自此以后,东方妙离处处避着三公子,整天躲在屋里不出来。独自一人站在窗前,透过窗棂,对着微风中的美景出神。
三公子很能理解她,几乎不敢找她说话,以免触动女儿家心头的创伤。他只是拼命干活,之余,挑几朵最鲜艳的水荷,或是扎一束郁香的艾草,放在她的窗台,然后默默走开。
东方妙离想置之不理,偏又舍弃不得,盛些清水,供养着这花这草。
东方母对于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对于他们的这种态度很是不解。一夜晚,她走进三公子房间,意想问个究竟。
"三儿,你与妙离之间到底咋了?陌生人似的了!"
"大娘,我们……"
这时,外边传来婉约琴声。
三公子由衷点赞:"妙离真是才貌双全!"
"嗯!"东方母点了点头,"相爷府的千金小姐当然有才有貌!"
"哦?"三公子一惊,"相爷府?"
东方母回答是肯定的,"她是当今朝庭右相的女儿!"
"什么?"三公子更惊,"右相的女儿?"
"你想不想知道她一个大家小姐为啥在我这个简陋的农舍落了脚?"
"想!"
"多年前,她父亲与左相爷互攀门第,许媳纳婿。不想左相爷的三公子不允亲事,与他父亲闹翻,离家出走了。右相爷为了挽救面子,要将女儿献给那时的建王,也就是如今的皇上。妙离羞辱不过,于是也离家出走。那时候,我老倌刚死,老婆子我单身一人,无儿无女,就将妙离留了下来……"
三公子趁她咳嗽时插问:"妙离为什么不进宫婚配?"
"妙离是个忠贞不二的好女子,别说原配是左相府的三公子,纵是个下三流的农民,甚至是乞丐,她说她也认命。既是那样,哪里会顾及什么皇宫婚配?"
听着东方母的叙述,三公子觉的这发生的一切,似在梦中。然而,事实偏偏不容置疑。他整个人有些摇晃,思绪恍惚。
东方母不知晓他这时候的心情,依然唉声叹气,"来我这里后,妙离打定主意,摆脱相府时的影子,开始农家女的生活,作一个独立自主的女子。本来,她生活的够好了,不想你来后,她重又陷入情网。唉,看来左相府的三公子要被你这个三公子取代了。"
几年的阴阳变故,风风雨雨,三公子与东方妙离仍是如神助的巧遇,那般的不可思议,又是那般的自然而然,或许是所谓的缘份吧!
他仿佛从一个很遥远的梦中醒来,既害怕又欣喜,对东方妙离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更有了一种不同于以前的美好感觉。
东方妙离所弹的琴所谱的曲隐隐含着忧郁与迷茫,令人心碎。
三公子默默走来,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心头别是一番滋味。
夜,深的那么宁静,沁人心脾的花香草香添了一份温馨。
这个夜晚,三公子彻夜不眠。他发觉自己原本也是喜欢东方妙离,或许早就知道是这样。但是,他不能这样,自己是深爱薛琼雅的。为她而生,甚至为她而死。然而,东方妙离竟也是如此的令他牵肠挂肚。可是,他们之间不能再继续了,以免更加伤害真情的她。
次日,他向东方妙离道别。
"你要走?"东方妙离莫名惊诧,"去哪里?"
三公子给了她一个如实的交待,"我要去找我妻子!"
东方妙离愕然的睁大双眼,"你妻子?"
"嗯!"三公子点了点头,"妙离,我原本也是出自富贵之家,娶妻薛琼雅,爱她如命。可是,我父亲嫌她门第低下,将她逐走。"
东方妙离似有所触却又加以理解的"哦"了一声。
"妙离,不是我对你无情,而是……"
"别说了!"东方妙离打断他的话,浅浅一笑,"我懂!你走吧!"
三公子于心不舍,但也只能将心一横,掉头就走。
东方妙离若有所失,心口一痛,禁不住娇吟一声。
三公子急回头,见她摇摇晃晃,脸似潮水洗劫过一般苍白,忙将她扶住,"妙离,你咋了?"
东方妙离低低的说:"心痛,老毛病!"
三公子很不放心,"心痛病倘一发作,很危险,没人照顾,怎么行?"
东方妙离叹了叹气,"那又能怎么样啊?"
三公子决然的说:"我留下来!"
东方妙离问:"那你妻子呢?"
三公子说:"江湖虽险恶,但她身怀绝技,纵遇三、五个坏人,也能自保。而你这般的柔弱,大娘又有病,这节骨眼上,我一走了之,也不能安心啊!"
此时此刻,东方妙离是如此的需要他,他也是如此的放心不下她。两情相应,禁不住紧紧相拥。
树枝当头,喜鹊正鸣。
孝宗命周百仁探查"蓬狭杀手"的底细,久久不见他复命,召他进宫,问何缘故。
这个世上,没有比周百仁更清楚"蓬狭杀手"的底细,没有比周百仁更了解"蓬狭杀手"的为人。可是,他能如实奏上?不能!他周百仁一个在江湖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杀手,在朝庭干的春风得意的命官,怎会轻易的自取灭亡?
于是,他说:"皇上,微臣只探的蓬狭杀手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蒙面人,至于他的底细仍待查证。"
"嗯!"孝宗一点头。"周爱卿,你在兵部的事务,朕会命人替你办理。因朕急需得知蓬狭杀手的底细,所以命你只办好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得有误!"
周百仁心中有些战兢,表面却虔诚遵旨。
兵部侍郎府外,有一叫化子打扮的妇人徘徊不定,想进府,又迟疑。
"老爷回府啦!"张管家出来迎轿。
她忙躲到芭蕉丛后。
周百仁下轿后,一径往府里去了。
妇人思虑良久,打定主意,一咬牙,往里走,却被门卫拦住。
周百仁进书房后,张管家说:"老爷,今天有一个叫化子总走府外走来走去。"
"打发他十两银子!"
一会后,张管家来报,"老爷,叫化子不要。"
周百仁眼观书本,口中说:"二十两!"
顷刻,张管家又来了,"老爷,叫化子不要。"
周百仁翻过一页书,"五十两!"
张管家去后又来,"老爷,叫化子还是不要。"
周百仁有些烦躁,"取一百两给他,别再来打扰本官!"
紧接着,张管家又跑来,这样几来回,折腾的他够呛,上气不接气,"老爷,叫化子不要。"
"啪"的一声,周百仁掷书在桌上,"难道他要本官府第不成?"
"老爷,那个叫化子说她一不要金,二不要银,只要见公子一面。"
周百仁不免动气,"一个臭叫化子,能得一百两银子就不错了,怎么偏要见本官儿子?公子贵体,怎能让叫化子见?张管家,你去将那叫化子弄走,以免沾污本府洁气!"
"如果她不肯走呢?"
"拖你也得将他拖走!"
张管家领命,出得府来,照叫化子一吆喝:"你再不走,我就叫人拖你走了!"
妇人听着,心中好生难受,低头轻语:"你家公子大富大贵的人,我固然不配见他,但我真的好想见他,还望先生开个恩,发个慈悲,让我见他一见,仅仅一面,好不好?"
"你为什么偏偏要见我家公子?"
妇人摇摇头,"我真的好想见他,否则寝食难安!"
张管家动了恻隐之心,叹口气,"你一个要饭的,竟在朝臣府前出现,已是大不敬了,论罪可以上等了,但念你可怜,就算了,走吧!"
周百仁想想不对劲,放下书,亲自出来,打算见叫化子一见。
正值叫化子死死拉住张管家,苦苦哀求。突地,她见周百仁出来,忙住手,偏过身去要走。
"你……"周百仁蓦然惊叫,"清愁!"
这个叫化子打扮的妇人正是慕容清愁。
周百仁急忙拽住她,"清愁,你终于回来了!"
慕容清愁冷声说:"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要饭的。"
"家是你的,进出随意,你又何苦这个样子?"
慕容清愁冷笑一声,"这儿是你堂堂的侍郎府,我一个叫化子怎敢随意进出?"
"清愁,别抬杆了!你不是要见凝紫吗?"
只要能见周凝紫一面,慕容清愁死也甘心。但她恨透眼前这个害她家破人亡的男人!她极力挣出他的拽扯,由于心慌意乱,往后一退,顺着高高的石级向下滚去。
这一滚恰滚在久别归回的周凝紫脚边。
周凝紫忙扶起她,见她满脸血珠,很是心惊不安,举袖替她展了。举止轻柔,深恐弄痛她,当真是母子心相连,只是他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妇人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悠的认出她便是他与宫黛楚曾夜宿的清愁院主娘,一惊,"大姐,怎么是你?你如何来这儿了?"
慕容清愁很难相信眼前这位翩翩少年,便是她当年所遗弃的嗷嗷待哺的儿子,可是他眉宇间的那颗鲜艳朱红却是她儿子唯一的见证啊!没见着儿子时,她作梦都想见,及至见着了,又不知如何面对。
她既愧疚又伤心,"公子,谢谢你!"
"大姐跌成这样,一定很痛,是吗?"
"不痛了!"
"人是肉长的,怎能不痛?大姐,这儿是我的家,不如在我家静养几天吧!"
慕容清愁想他并不知道他与她之间的亲密关系,却能这般善待她一个陌路人,足见是位品性高尚的少年,很是欣慰,更内疚。此时此刻,她很想抚摸一下儿子光洁的脸,而慰藉一下多年牵念的心。但就在这一刹那,她又想到了潺潺溪流,以及亡夫与那一对儿女。蓦地,她觉的自己来这里是多此一举,一咬牙,蓦然转身。
"呃……"周凝紫放心不下,"你……大姐……"正要追时,却被张管家拉住。
张管家指了指台阶上,"公子,老爷他……"
周百仁伫立着,双眼直愣愣的,一幅痴呆模样,口中喃语:"别这样,别这样……"
周凝紫见此情景,心感蹊跷,走上台阶,推了推他,"爹!"
周百仁猛的回神,一见儿子,赶紧加以掩饰,笑说:"凝紫回来了!"
"嗯!"周凝紫点了点头,问:"爹,你刚才怎么了?"
"没怎么!"周百仁自我辩解,"凝紫,空峒大会时,不是有位姑娘与你一起么?她怎么没与你一道来?"
"她回出入山看望她姑姑去了!"
"哦!她姓什么来着?"
"宫黛楚!"
"就那个名誉天下的醴陵才女宫黛楚么?"
"正是!"
"待再见着她时,爹替你向她提亲。"
"提亲?"周凝紫感到一股奇妙的激动与喜悦,"爹……"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难为情?"周百仁宠溺的轻拍了儿子一下,"瞧你的脸红成啥了?"
想到宫黛楚的父母双双被害身亡,周凝紫纵有千般情思,也无心谈及了,黯然神伤,"她爹娘被害,大仇未报……"
"怎么回事?"
"蓬狭杀手杀害了她的家人!"
"蓬狭杀手?"
"蓬狭杀手是江湖败类,只是谁也不曾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周凝紫一攥拳头,"终有一天,我会让他血债血还,为黛楚父母报仇,为江湖除害。"
周百仁暗自打了一个颤,镇定一下,"皇上曾也遭蓬狭杀手刺杀,特命我查找那人,所以,我已探得蓬狭杀手武功高强,你怎么是他对手?"
"以我一人之力,不是蓬狭杀手对手,但只要我与黛楚双剑合璧,齐使长恨剑法,就一定能够打败蓬狭杀手!"
"哦?"周百仁一惊,"怎么个长恨剑法?"
周凝紫沉思一会,将他与宫黛楚在奇山怪洞中的经历告诉父亲,并把宝剑给父亲一看。
周百仁面色骤变,他见儿子满为不解的望着自己,忙假装咳嗽一两声,"我儿别去管江湖之事,太凶险了,好好的作我侍郎府的公子。"
"如今我已是江湖盟主,怎么可以不管江湖之事?"
父子两个说话间,已由府外进入府内,穿过回廊,绕过石径,进入大堂。
周百仁坐下来,闭目静修一会,问:"凝紫,你回时,有见过那个女叫化吗?"
周凝紫点点头,"见过!"
"她一个妇道人家在京城这个繁华地方要饭,恐怕要出个乱子来。"
"爹,孩儿认得她是一所清愁院的,不是要饭的。"
"既不是要饭的,就更难在京城生存下来。凝紫,不如你去找找她,请回家来。"
"我留了她,可她不肯。"
"凝紫,你去找她,如果她实在不来,你就在外买栋房子,赠些金银,雇个佣人,让她住下。"
周凝紫知父亲平易近人,乐善好施,但平白无故的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由不得心下不犯疑,"爹认识她吗?"
"不认识,只是觉的她可怜,动了恻隐之心而已。"
"爹,你……"
周百仁打断儿子要说的话,挥挥手,"照我说的去办吧!"
周凝紫见父亲有些疲惫,又有些烦躁,便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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