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血色

聊城里留下的百姓们都没有撤离，他们是决定要和聊城共存亡，这里毕竟是他们的故乡，离开了这里，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与其在外面颠沛流离，那不如直接死在聊城的炮火里。

        街道处都是一片萧条的景色，这萧条的背后便是所剩无几的荒芜，春草深处，天街小巷的尽头再也听不到孩童的笑声，这一处处残垣绿瓦显示的是聊城如今的破败。

        每个人都想无拘无束的活着，生活在光亮之中的生命是对生活的一种尊敬，生命的光照在新出芽的土地上，湿气给大地换上了新装，所有的生命都在以不同的方式苏醒，本是生命的开始，可现在却成了生命的尽头，老百姓们都不愿意离开故土，李含烟派人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可得到的结果依然是不愿意离开。

        李未央也是和手下在集市上听百姓们说朝廷和阿诗南部联手攻打聊城的消息，她知道阿诗南部要是协助朝廷攻占了聊城，那朝廷便会被阿诗南部牵着鼻子走，到时候中原的资源会被阿诗南部彻底的掠夺干净，她要想办法阻止阿诗南部的阴谋。

        阿诗南部现在的实力不容小觑，和他们正面交锋，那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如今的形式只能智取了。

        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了，为了抵挡朝廷和阿诗南部的进攻，李含烟让将士们搬来了巨大的石块和前几天组织将士们在山上砍的木块，这些或许会抵挡一阵。

        烟火缭绕，夕阳西下，西边的残阳烧红了半边天，这半边天凝结了聊城所有人的愁绪，若是没了归期，那便和这故土一起埋没在战火之中，用满身的献血浇灌这千年古城。

        大战前的那一夜，所有的人都无法安然入睡，十七的面具一直不曾摘下，他记得初见她时，这天色依旧是暗沉沉，没想到在见面时竟然是在这种场合之下，是悲是喜，这已然已经不重要了。这些年，他们虽是未曾见过一面，但是只要她和孩子安好，他便了无牵挂了。

        城墙上的士兵们都在养精蓄锐，李含烟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庞，在她生活的时代里，他们还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贝，都是明亮学堂里的梓梓学子，可在这里他们却拿起了武器学着大人的模样保家卫国，她陷在了这场痛心的思绪里久久的不能自拔，可前面压抑的哭声却将她拉回了现实。

        这哭声小心中带着些许的压抑，她寻着哭声走了过去，在走到一个角落时，那哭声便戛然而止了，那人见她过来了，便站了起来，抬手慌忙擦眼泪的样子令人心酸。

        李含烟示意他坐下来，在这独有的安静里，他们坐在一起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姑娘，末将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儿，并没有扰乱军心！”

        她也只是笑了笑，“你不必向我道歉，这城墙上的将士们哪一个没有牵挂的人，你们选择留下来守护聊城，应该是我谢谢你们！”

        那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珠花，那珠花虽是不值多少钱，但看他小心擦拭的样子，便知道他心里一定很珍爱他的妻子。

        “这枚珠花是我妻子生前最喜欢的东西，那时我穷的什么都给不了她，只能带着这枚珠花去求亲，她并没有嫌弃聘礼寒碜，而是带着一个小包袱跟着我回了家，后来因为一场病她彻底的离开了我和孩子，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的照顾玉儿，可是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处风景，这处风景是他们心底最后纯洁的地方。

        “人这一辈子活着不知道为了什么，可当身边多了一个孩子后，便将所有的嗔痴怨怼都放下了，孩子总是活下去的一份动力，任谁都无法割舍。”

        这风吹动着城墙上的旌旗，飒飒的样子掘强的如同战马般不肯低头。

        而在另一边，有人马不停蹄的朝着聊城的方向日夜兼程而来，总有人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如同天神下凡般带给你希望。

        有些人生来就是带着光的，那光就是佛祖座下的煤油灯，生生不息，又生生不灭。

        黎明马上要来临，大战即将拉开帷幕，血色即将淹没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的人要随着聊城化为废墟。

        大雁飞过，野草吹过，战鼓一声接着一声，大战要开始了！

        苏将军亲自带队，他要一举拿下聊城，大军浩浩荡荡的兵临城下，等到最后一声战鼓响起，大军开始攻城了，那装着火药的战车配合着攻城的将士们调整着攻城的角度，守城的将士们为了防止城下的人登上城墙，他们朝着城下扔石块，这些石块砸下去后延缓了他们的速度，有一些人直接被活生生的砸死了。

        十七骑在马上看着这一切，这是他最无力的时候，在他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开始，这一切的前尘往事都已经成为了过去，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是在夹缝里寻求希望的追求，没有人不怕死，也没有人愿意去死，可是在自己的家乡遭受外人的欺辱时，他们义无反顾的选择去保护家乡的亲人，只要家还在，那失去的东西都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得到。

        不怕死的士兵才是最令人害怕的，他们连死都不怕，还会怕数倍于他们的敌人，战场上不断有人受伤和死去，血染红了路边的白玉兰，攻城从未停歇，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替补上，若是守不住聊城，那他们身后的百姓便成了敌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持续了一天，朝廷的人马还没有攻下，苏将军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也损失的挺严重的，在这样消耗下去，他所带的人马定会折在这小小的聊城。

        为了尽快拿下聊城，他便派了亲信前去和阿诗南部借人，阿诗南部虽然派兵前来了，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发动进攻，苏将军也看出了阿诗南部的意图，他们是想等到聊城的兵马和朝廷的兵马两败俱伤之际在出兵，这样他们几乎没有太大的伤亡，可想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的那叫一个精明。

        凡事都有利弊，莫将虽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可他却忘记了一个人，那人他无法拒绝。

        此时坐在莫将帐中的人正是齐王之女李未央，那人一袭青绿色的斜襟长衫，高高挽起的马尾被发冠束了起来，干净的模样让人觉得英姿飒爽，有一瞬间会让人忘记她是一位女子。

        “将军这是犯难了？”李未央开门见山的提出要阿诗南部的撤兵，前线战事胶着，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撤兵。

        她见莫将不吭声，便起身拿出当年那把匕首，那是莫将给她的，只要她拿着这把匕首来找他，他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她。

        “将军可记得这把匕首？你之前说过的话可还作数？”那把匕首还如当年那般明艳华贵，只是多了一些别人不曾看懂的深意。

        李未央将匕首放在了他的面前，莫将明白她的意思，他之前既然许下了承诺，那他便别无选择。

        他拿起那把匕首看了看，继而又递给了她，“之前说过的话一直作数，这次也不例外，本将军可以不出兵相助，但不能退兵！”

        李未央接过匕别在了腰间，然后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只要将军不插手，剩下的事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莫将永远都不会拒绝李未央，有时候一切来的都是这样莫不奇然，莫将知道李未央就像是大草原上的雄鹰那般桀骜不驯，他驾驭不了她，也成不了她心里那个唯一。

        莫将有他自己的打算，阿诗南部迟迟不行动，苏将军派了亲信，接见他的是莫将的属下，他连莫将本人都见不到，更别说是催促他出兵攻打聊城了！

        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苏将军的人，战事吃紧，多耽误一分钟，便有很多的人死去，那苏将军的手下自是坐不住，他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时不时的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珠。

        在战场上文官自是无法比拟武官，苏将军所派的人正是他手下的一位文官，他一直跟在将军的身边，大大小小的战争也见了不少，但这次却是他最没有把握的请援。

        茶水一杯接着一杯，外面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战场厮杀的声音，他不住的搓着手指，焦虑难掩。

        终于他也是坐不住了，起身直接走出了大帐，对着外面一群阿诗南部的士兵不卑不亢的说道：“贵部就是这样守信守诺的，在我中原有一句话说拿人钱财，□□，贵部收了那么多好处，也该拿出一些诚意来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阿诗南部的士兵都围拢了过来，他虽是对着外面阿诗南部的士兵在说，但是他却敢保证他们的主帅是听到了的，阿诗南部的士兵最是喜欢好斗，他们的主帅被人如此的羞辱，他们自是咽不下这口气。

        刹那间便被打到在地，门牙也被打落了两颗，有人甚至还上前连踹了好几脚，那些人还起哄道：“这就是我们的诚意，回去告诉你们将军，在这里还由不得他做主!”

        他在阿诗南部军营吃了亏，便灰溜溜的回去复命，他答应李未央的自是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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