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周牧声起身，三两下吹干了头发，想起刚才的事还是一阵烦躁。
不能跟生病的人计较，不能跟女孩子计较，何况她还是个生病的女孩子。
周牧声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拿起手机点击林觅的名片，添加时验证消息指尖却不由自主，恶狠狠地敲出了“小气鬼”三个字。
刚要发送过去就想起了刚才给林觅打电话时她的语气，又闷又哑的鼻音，轻微的哽咽，很明显就是在偷偷的哭啊。
手指在屏幕上顿了一下，屏幕上的字又被他删掉。
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要流？那天月神祭，她在月光下哭泣的脸还历历在目，周牧声心里莫名有些闷痛，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觅的手机弹出来好几条新消息。她揉了揉眼睛，打开了最上面那一条。
是一条请求添加好友的验证消息：
【你赢了。】
林觅觉得周牧声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同意了他的申请。
另外两条是赵小芙发来的消息。
赵小芙：【觅觅，明天下午来我家玩呗~[调皮][调皮]】
赵小芙：【我刚才在洗衣服，让周牧声拿我手机跟你说一声，他果然没说，气死我了！[发怒]】
林觅好像隔着屏幕就看到了赵小芙张牙舞爪的模样，忍俊不禁，笑着回了她几句。
临睡前又想了想，所以说周牧声刚才给她打电话是替赵小芙传话让她出去玩？那为什么不直接用赵小芙的手机联系她呢……
林觅来不及思考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下午，林觅给赵小芙发了个微信就去找她了，之前周牧声带她走过这条路，林觅并不陌生，很快就到了赵小芙家门口。
门口的蓝色大遮阳伞下的木桌子上此时空无一人，大门没有锁，林觅走进去，看到三个中年妇女在院子的树下聊天。
林觅礼貌地道：“阿姨，请问……小芙在家吗？”
正对着她的女人就是赵母，看见林觅眼前一亮，女孩温柔得体，一看就是个好孩子。便含笑道：“你就是林觅吧？听小芙说起过你。”
林觅红着脸点点头。赵母转头冲着屋里叫道：“小芙，朋友来找啦！”
屋里高高地应了一声，很快，赵小芙趿拉着拖鞋跑出来，在台阶上开心地叫了声：“觅觅！你快进来吧。”
赵小芙家比外公外婆的家要大些，穿过客厅，三个房间并排坐落在走廊的一侧。
推开其中一扇门，屋里三个人同时向门口看过来。
周牧声、赵小川、李朔。
周牧声家就在赵小川和赵小芙家的隔壁，他们三个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来回串门就跟自己家一样。李朔家在另一条街，不过离得也不远，几个人玩得好，天天厮混在一起。
林觅突然就有点不自在了，赵小芙也没跟她说大家都在啊……
好在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各玩各的了，周牧声和赵小川正坐在游戏机前聚精会神地打游戏，李朔在桌前握着一支笔刀认真地刻东西，赵小芙坐到他旁边，很自然地拿过来他手里的东西，“让我看看刻的怎么样了。”
看一眼，赵小芙就皱起了眉，“什么嘛，你线都刻歪了！”
李朔皱眉，怀疑地看了眼她手里的贴纸，“有吗？”
他们在做手账，桌子上摆了几个个漂亮的手账本和一堆花花绿绿的贴纸，还有一些乱乱的贴纸碎屑。
林觅虽然没做过手账，但她手巧又会画画，审美品味还不错，随意拼了一页看起来倒是十分别致漂亮。赵小芙赞不绝口。
玩了一会儿，正好周牧声和赵小川的游戏结束，赵小芙提议要打扑克牌，结果哪里也找不到，烦躁地问赵小川：“你上次打完是不是又乱丢，找不到了。”
赵小川靠在椅子上，表情十分欠揍，懒懒地道：“可能吧。”
赵小芙气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算了，我出去买一副。”
一直没开口的周牧声舔了舔唇角，说道：“我去吧。”
赵小芙闻言，生怕他反悔似的往沙发上一倒，快速地道：“好的快去快回。”
“……”
林觅因为昨天的事情还有一点尴尬，一直没有去看周牧声。
周牧声经过林觅身边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勾了勾唇角，“一起？”
林觅抬头，茫然地看向他，周牧声神色慵懒随意，看不出喜怒。
“嗯？”他挑了挑眉，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回答。
林觅慢吞吞地起身，“……好。”
一路上周牧声都没有说话，走在前面，林觅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清瘦的背影，心里有些没底，步子也格外谨慎些。
从赵小川家去便利店其实有一条更近的路，需要经过几条小巷。巷子弯弯绕绕的又窄又深，四下无人，安静得过分。
林觅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搭话：“原来这里也能走啊，我以前都不知道。”
周牧声没说话，从鼻息里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嘲讽不屑。
林觅觉得没劲，也懒得理他了。
走了一会儿，周牧声突然停下了脚步，还好这次她及时止步，没有撞上去。
“挂我电话？”果然，他开始翻旧账了。
林觅心头一惊，有些紧张地说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因为、因为我当时正在跟我妈妈打电话，聊得太开心了没看到来电显示，你突然那么一句太吓人了，我不小心就挂掉了……”
周牧声转身，幽深的目光简直要把人看穿，嘴唇微动，“开心？”
林觅被这么一问，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没说话。
周牧声把她逼在墙角，来回审视着，少女干净的面庞柔软美好。周牧声不自然地别开目光，又故作凶狠地问：“还拉黑我微信？”
“没、没拉黑，只是删除而已……”林觅小声地替自己辩驳。
周牧声被她给气笑了，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只是，而已？”
“嗯，因为……”林觅大脑飞速运转，想给自己找一个比较恰当合理的说辞，突然一抬头，神情认真严肃，理直气壮地说：“因为你撒谎了。”
仿佛他犯得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周牧声便很配合地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因为我撒谎了啊。”
林觅被他这个表情逗笑，强忍笑意点点头。
周牧声递给她一记眼刀，转身继续往前走，扔了一句：“下不为例。”
这事就算翻篇了。
林觅忙不迭地点头：“嗯嗯，以后不会了。”
走到巷尾时，周牧声脚步顿了一下，状似无意间随口一问：“……那你哭什么？”
林觅沉默了一瞬，知道他问的是昨天电话里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太长时间没跟我妈妈说话，有些激动。”
“你爸妈很忙？”
林觅点点头，不自觉地就扯到了别的地方，“他们是挺忙的，所以我一般也很少给他们打电话，一些小事能自己解决的就尽量不打扰他们，早一点独立也挺好的。”
说到最后，有点像强行自我安慰。
周牧声倒是少见地认真，“是挺好的。”
林觅眼神有一瞬的暗淡，抿了抿唇，有些落寞地道：“但是时间久了我也会有点失落，会想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妈妈可以一直陪在他们身边，而我连开家长会都要请别人帮忙，我理解我体谅，可那也不代表我不会难过啊……”
林觅的眼眶又有些泛红，这些情绪她一直都放在心里，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一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二是不知道跟谁说。
今天能够这么心平气和地倾诉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心里突然畅快了不少。
她耸耸肩，轻松地笑笑，“这么大的人还会因为这个哭，是不是很幼稚？”
周牧声坚定地摇摇头，眼神真挚，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这么觉得。”
林觅愣了一下，笑了笑没说话。
他又补充道：“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就是因为在意才会难过，如果面对任何情感都毫无波澜，那还是人吗？”
林觅看着周牧声，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今天的他，似乎跟以前很不一样。
良久，她弯起眼睛笑笑，“突然发现，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周牧声的尾巴立马就翘上了天，勾唇轻笑一声，“那当然了，也不打听打听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我告诉你，千万别太崇拜我。”
林觅：“……”
她就知道这个人最禁不得夸。
说笑间很快就到了便利店，林觅站在货架前挑了几包薯片、锅巴之类的零食，想着回去大家一起吃。出来时又看到货架旁挂着的果味软糖，忍不住扯了几袋，刚好对上周牧声看过来的目光。
她晃晃手里的糖，笑得眉眼弯弯，“请你吃啊。”
周牧声有一瞬间的晃神，觉得眼前人的笑容有些美好的过分，转过身没说话。
结账时周牧声很大方的一起结掉了。
出了便利店以后，林觅拎着满满一塑料袋的零食，回想上次也是周牧声付的钱，本来这次她都准备好一起结算了，结果又被他抢先。
林觅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问道：“为什么这次又是你付钱，我也有带的。”
周牧声饶有兴趣地挑眉：“这么说，你有很多钱？”
林觅想不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认真思考了一下，“不是，我——”
没等她说出口，周牧声的大手就按在了她的脑袋上，“那就少废话。”
“……”
林觅从袋子里拿出一袋草莓味的软糖，撕开往嘴里放了一粒，嚼了两下才想起来，这些糖是以周牧声的名义买的，后知后觉地递到他面前，“你吃糖吗？”
周牧声瞥了一眼，“不吃。”
林觅便放下心，一个接着一个吃得非常开心，连说话时嘴里都是满满的草莓味。
周牧声闻到糖果香气后莫名有些心烦意乱，一侧头就看到她的嘴唇饱满红润，在阳光下有着淡淡的光泽，正小幅度咀嚼着口中的糖。
周牧声的喉结上下一动，心跳无端的失了分寸，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烦躁地抬手抓了把头发，他今天这是怎么了？真是疯了……
说话间，林觅已经解决了一袋糖，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角，还想去拿第二袋。
手还没伸进袋子里就听到了周牧声不耐烦地语气，“你还要吃多少？”
林觅疑惑地看他，“你不是不吃吗？”
周牧声皱眉，不悦地道：“你不是说给我买的吗？”
林觅猜不透他到底吃还是不吃，干脆把袋子里所有的软糖都拿出来，捧到他面前，“喏，都给你。”
可周牧声看起来还是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手指一顿，随便拿了一袋放到了裤兜里。
林觅觑着他的脸色，猜测他生气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当着他的面吃他的糖，还吃得那么开心。
这么一想，便悻悻停了手。
回去以后，赵小芙已经准备好了两盘切好的水果和一大桶自制饮料，再加上他们两个带回去的零食，几个少年有吃有喝，热热闹闹地玩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才散场。
这天夜里周牧声失眠了，他今天的异常反应让他久久无法想通，太奇怪了。
他……居然会因为林觅心跳加速。
拉得并不严实的窗帘交界处透出一缕月光，不偏不倚地照耀在桌子上那袋软糖上，周牧声拿起来撕开，往嘴里丢了一颗，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张清秀漂亮的脸。
草莓味，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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