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午饭过后，林觅又倒回床上睡了个午觉，再醒来时已经临近傍晚，房间里一切跟以前一样。

        头痛欲裂，但精神稳定了不少。

        这样的噩梦她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一次，如果不是手腕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几乎要以为之前发生的事情是另一重梦境。

        手机的呼吸灯忽明忽暗，林觅打开手机，是赵小芙发来的信息。

        赵小芙：【觅觅，听周牧声说你昨天着凉了身体不舒服，吃药了吗？】

        赵小芙：【照顾好自己鸭！】

        配的表情包是一只乖巧的小黄鸭。

        林觅快速在屏幕上敲出了几个字发过去：【吃过药了，刚睡醒，已经好啦。】

        关掉手机，林觅抬头望着天花板，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思绪又再次飘回了那个梦里，脑袋里乱哄哄的，记忆最后定格在那张儒雅的中年人面孔上。

        良久，林觅轻轻叹了口气，反复去想这些做什么呢不过是精神内耗罢了。

        起身，拢了拢头发，出了房门。

        外婆家的后院有一块不小的空地，种满了各色时令蔬菜。

        林觅随处逛逛，见哪里缺了水就去水龙头接水浇上，夏天蚊子多，一会儿功夫咬了好几个包。她不堪其扰，去摘了颗圆润漂亮的西红柿，随便冲两下，坐在凉棚底下吃。

        院墙外传来几声熟悉的猫叫声，是年年那只肥橘的声音。

        外婆家的后院有两扇门，一扇大门面朝大马路而开，林父林母送她来时就是经过这扇门。

        另一侧的角落里还有一扇因年代过于久远而斑驳掉色的小木门，这扇门从她有记忆以来好像就没开过，存在感低到她几乎没注意到过它的存在，年年的声音就是从这扇门外传来的。

        林觅狐疑地站起身，这扇门矮小到只比她高了半个头，经过长时间的风吹雨打，形状已经微微向里弯曲，木头的衔接处裂开一道小缝，透出一点门外的幽光。

        林觅张开嘴巴，把西红柿咬在嘴里，膝盖用力顶上木门，双手拉开木栓，陈旧的木门发出长长的“吱——”的一声，外面微凉的风就灌了进来，空气中还有着刚下过雨的泥土气。

        她先看到的就是一面爬满青苔的灰石块墙，原来门外是一条不到两米宽的小巷子，因为长时间的无人问津，这里布满了青苔和落叶。

        正要去找年年，一转身就看见了一个穿黑色短袖的少年蹲在地上，正看着橘猫吃得不亦乐乎。

        少年听到动静，抬头看向她，那一瞬间眼里充满了意外。

        站在他面前的女孩神色平淡宁静，手里拿着半颗西红柿，嘴边沾了一圈红红的西红柿汁，映衬在雪白皮肤上格外显眼。

        同样意外的还有林觅，她不明白，周牧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收到她疑惑的眼神，周牧声站起身，轻咳一声，无比自然地说：“林觅，听你外婆说你感冒了，好点了吗？”

        神情轻松自如，语气就好像是两个人坐在小茶馆里吃着瓜子闲聊天。

        林觅咽下口中的西红柿，点点头。

        她还是不明白周牧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牧声看出来她的疑问，非常理所当然的说：“我路过啊。”

        林觅：“……”

        可这里是个死胡同啊。

        周牧声倒先不乐意了，眉毛微微一挑，凑近她身边，语气里隐隐有些压迫感，质问她：“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不信？”

        林觅摇摇头。

        好吧，她姑且相信他只是从月神庙排演完回家，碰巧经过了离他家反方向两公里外的一条街，又碰巧经过了这条几个月都不太可能有人光临的死胡同，顺手帮她喂了猫。

        吃饱喝足的年年看到林觅，一颠一颠地小跑着过来蹭她的腿，林觅把最后一小块西红柿塞进嘴里，拍拍手抱起了猫。

        周牧声还是那种吊儿郎当，蛮随意的语调，“感冒了就好好呆在家里吧，这几天那边都差不多了，没什么好玩的，别去了传染给别人。”

        林觅愣了一瞬，又点点头。

        年年本来就毛茸茸的一大团，她的脸藏在猫后面更显得猫圆滚滚的，脸小的没他的巴掌大。

        周牧声又想到了什么，有些别扭的开口，“不过月神祭你得去，他们嗯……”

        停顿了一下，接着面不改色地说：“赵小芙特意说你不去她会很伤心。”

        林觅看着他表示知道了，头微微歪向一侧，意思是还有别的事情吗？

        周牧声别过去目光，也察觉到了天色已晚，清清嗓子，说：“没了，就这样。”

        回去的路上，周牧声回想起林觅嘴角那一抹西红柿汁，还是会觉得刺眼，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能吃能喝的还能有什么事，他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月神祭是每年的六月十五，这天的一大早，镇子上便响起了神秘庄严的神乐。

        林觅在床上眯了一会儿，难得早早起身，拉开了卧室的窗帘，天空是沁人心脾的蓝，太阳挂在半山腰上，像个蒸熟的鸡蛋黄。

        外婆已经烧过香，小院子里弥漫着香火气，只是见不到人，应该是在厨房准备早饭。

        林觅便去了厨房一起忙活，外婆嗔怪她：“才刚见好了些，来这里做什么，回去睡觉，饭好了叫你。”

        她摇摇头，垂眸折着手里的芸豆角。外婆瞧她气色不差，也就随她去了。

        饭好时，外公正好从外头散步回来，看见林觅，笑眯眯地道：“今天起的这么早，是不是记挂着晚上的月神祭？”

        林觅微微低头，脸颊被热粥烘得有些发烫。

        外婆瞧她害羞，也笑了笑，招呼外公坐下吃饭。

        饭后，外公外婆各有去处，一个去瞧镇上新请的戏班子唱戏，一个去了老姐妹家唠嗑。

        留着林觅一个人在家听着镇子上滴滴答答的吹打声，心里乱糟糟的，仍是无事可做。

        到处都是忙碌碌的，只有她闲得无聊。

        下午近六点钟的时候林觅悠悠转醒，看着窗外以渐渐暗沉的天空，心中蓦地猛跳了一下。

        打开手机，一条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赵小芙：【觅觅！你怎么还不来tat，这里人好多啊。】

        配图是月神庙灯火通明，人山人海。

        林觅起身，快速收拾好自己，往外奔去。走到半路又跑回来套了件外套。

        不光是月神庙，整个月牙镇此刻触目所及都是灯光明亮，红灯笼红蜡烛随处可见，耳边充斥着鼓乐钟声，热热闹闹的，很有种过年的氛围。

        越往月神庙那边走，灯火就越多越亮，鼓乐喧天。

        等走近些，她看到月神殿灯火如昼，大大小小的神殿里人头攒动，门庭若市。

        顶宽阔的道路两旁摆放着错落有致的暖色月亮灯，卖各色小吃的地摊沿路摆了长长的一条，棉花糖的甜香和烤鱼味弥漫着整条过道，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地跑着玩。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月牙镇有这么多的人。

        走上高高的台阶，又是另一番景象，殿前巨大的铜鼎里插了根树苗般粗的长香，直指云霄。殿内金碧辉煌，熙熙攘攘地挤满了拜神的信徒，功德箱里的钞票堆了厚厚一层。

        林觅抬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月神像，突然觉得他跟自己那天偷溜进来时见到的很不一样，那天的他庄严神秘，看起来与凡尘格格不入，今天倒是多了几分悲悯众生的烟火气。

        正兀自出神之时，肩膀毫无防备地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林觅本能的回头去看。

        “嗷呜——”，却见一只老虎头赫然出现在眼前，几根又白又长的胡须几乎蹭到了她的脸上。林觅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后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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