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在给生命院送[藏]的节骨眼上，罗蛇不想惹是生非，她收起伸到衣侧拿枪的手，扔给刘鹰一个破烂不堪的标本袋。
“真是疯子。”她低声咒骂。
信息大厅提供的监测数据只能定位东西是否来自禁地，不可进一步勘测标本袋里的物品。
刘鹰随手将东西递给身后的人，他弯腰俯身盯住紧闭的车窗，黑黝黝的并不能看清里面的人影。
“牧队这是觉得辛辛苦苦从禁地带出来的东西，还没暖热就上交给信息大厅，心里不舒服？”
窗户隔音不好，以至于庄鹤一字不漏地听完了这段满带嘲讽的话。
最近牧淞云一直跟在身边，庄鹤也没有办法同系统联络，只能根据王刺先前透露的信息，推测他可能是导致牧淞云悲剧结局的重要人物之一。
庄鹤不动声色地将手腕靠近大熊湿漉漉的鼻头，顿时，后背震颤的呼噜声渐渐平息，牧淞云不再防备地冲窗外呲牙。
如果是人形状态，牧淞云根本不会展露心底一丝一毫的厌恶。可当他怀抱自己亲自从碎石废墟挖出来的青年，牧淞云神经绷紧，眼睛眨也不眨地护住他的宝贝。
“他是信息大厅的人？”庄鹤附在毛绒小耳朵边询问，呼出的气流令牧淞云稳下心神，“你们敌对方？”
熊耳微动，轻轻蹭了蹭庄鹤有些微凉的唇：“只是效忠对象不一样罢了。”
庄鹤当下了然，确定接下来要提防的只有刘鹰和那位似乎在恶意捧杀牧淞云的城主。
漆黑玻璃映出刘鹰的面容，处于屏蔽状态下的人脸显得格外扭曲与诡异，庄鹤屏住呼吸，手慢慢去摸座椅后面的一把小型捕猎武器。
正在这时，防御兵送来报告。
“长官，结果出来了。”
防御兵暂时确定标本来自禁地，尽管具体结果还需进一步检测，但这让刘鹰有些意外，他不敢相信三小队会这么轻松就把东西交出来。
怀疑标本袋里有诈，不等刘鹰发话打开彻查，他对上罗蛇狭长的眼。
兽态基因唯一不好之处，便是人类无法克服动物本能里，对天敌趋利避害。
生命研究院曾为解决这件困境花费大力气，甚至折进去一位珍贵纯种人类，才换来如今勉强平衡的局面。
勉强平衡不代表有个例，身有蟒蛇基因的罗蛇，便是克制刘鹰的特殊存在之一。
一边翅膀毛被生生拔掉的痛感历历在目，刘鹰不得不暂时屈服。既然所谓的违禁品到手，他也不在逗留。
乌压压的枪口放下，原本紧抱庄鹤的小熊胳膊也松了些许。
牧淞云亲自来中心城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体内目前的兽态基因波动很不稳定。
前段时间，牧淞云几次在深夜突然变回人形，若不是庄鹤那天睡得比较沉，恐怕隐瞒不住。
小熊确实会令人降低警惕性心，但人类不会。
这些天相处下来，牧淞云猜测庄鹤或许是不太喜欢经过基因改造的人类，奇奇怪怪的兽态令曾经站在生态顶端的物种变得不伦不类。
为了生存，末日下已经将人性最后一点光辉湮灭殆尽。
兽态基因强大的人打着帮助他们变强的旗号，肆意作恶欺凌兽态弱小的人，掠夺为中心城数不多的资源。
以刘鹰为代表的信息大厅，便是这样的存在。
牧淞云所诞生的研究院，在末日里保持中立态度，却被信息大厅成为“装模作样的救世主”。
“确定是从禁地带出来的？”
“检测表明，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得到东西刘鹰也不再纠缠，他转身准备离开。三小队也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可变故就在这一瞬间。
不知从哪来的阵风，将庄鹤身上的淡淡气息卷了出去，正好吹到刘鹰的鼻腔。
“什么味？”
不止是刘鹰，连防御兵也闻到这股令人下意识寻找来源的香气。
王刺目光一凛，上车反手将车门关上，但有人速度比他更快，几下便将越野车定在原地。
车内的屏蔽模式被防御兵强行解开，其中一位没来得及搜查，低头对上一双乌亮纯净的眼。
他愣在原地，嘴巴开开合合：“纯、纯──”
牧淞云先一步把庄鹤揽入怀中，银灰瞳孔收缩，獠牙对准举起枪的防御兵。
“走！”
车窗骤然升起，王刺猛地甩上门启动应急措施，越野车底盘抬高，却在离开前被刘鹰事先布置好的路障扎破了轮胎。
“我就知道。”
原本走远的刘鹰逼近，防御兵们压下奋力挣扎的三小队，拔枪对准他们后颈一扎，众人顿时瘫倒在地。
“三小队多次无故出城，隐瞒搜寻物资，拒绝配合信息大厅调查，特此采取强制措施！”
刘鹰看着大开的车门，走近后那股奇特的香气更为明显，他抬起来了手：“牧队长？”
被迫注射麻痹剂，王刺毫无力气低声询问罗向二人：“生命院的人怎么还不来？”
“信件被拦截了。”罗蛇背靠石头，眼睛冷冷地盯住围在越野车周身的防御兵，“他们目的一开始就是纯人类。”
纷杂声刺耳，尽管被牧淞云护在怀里，庄鹤被接二连三响起的枪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原本止住的血液再次顺着白净的耳垂滴落。
刘鹰伸手去开车门，还没碰到门把，玻璃炸裂，碎片飞溅擦破额头。
咆哮声震耳欲聋，下一秒比他头还大上几分的熊掌呼来，刘鹰躲避不及，三道血痕立现眼皮下。
“袭击信息大厅负责人，擅自携带不明生命体，恶意违背不得私藏搜寻城规，把他给我抓起来！”刘鹰震怒，双臂化为羽翼进攻，却在看到巨熊怀里的青年猛地顿住脚步。
那是一位罕见的纯种人类，眼睛干净到就算生命研究院合成出来，号称最接近末日前人类的生命体，都不及面前青年一根头发丝。
乌黑沉静的眼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被牧淞云的胳膊拖住，长腿垂落在棕熊胸口下。
隔离服掩盖了他的肤色，但从搭在棕熊肩膀的手指来看，能窥见那份洁净一二。
青年出来，空气弥漫的气息更为浓郁，就算连抵抗力极强都防御兵，也偷偷加重了呼吸，贪婪地嗅着令他们沉迷的味道。
“……糟了。”王刺低声咒骂，他浑身发软瘫在地上，面前众人如按下暂停键一动不动，齐齐盯住纯种人类庄鹤。
惊呼嘶吼从人群后方传来，不等牧淞云反映，电网铺天盖地落下，紧紧压住巨熊的背。
顶级兽人是不畏惧任何程度的电击，可纯种人受不住。为保护庄鹤，牧淞云不得不放弃平衡，狠狠摔在一旁。
饶是厚实的熊掌，也无法隔绝摔在乱石地面如针扎般的疼痛。庄鹤闷哼，手背擦出好几道红痕。
灰色空气里弥漫的血液腥甜，离他们最近的一位防御兵握不住枪，催生出的尖刺划破钢板头盔，口里腥臭悬在庄鹤头顶上空。
也只有这个时候，庄鹤才意识到自己跟末日人类真正的差别在哪。
“牧哥？”顾不得手背的伤口，庄鹤抱住牧淞云的手臂，想将大熊从地上扶起，“能站起来吗？”
电网的电压加大，甚至能闻到动物皮毛被电焦味，庄鹤心脏揪起，不知所措地看着小熊后背毛发蜷曲。
“不用管我，你快起来！”
手指抵在棕熊柔软的胸膛，生怕弄疼了它，庄鹤不敢用力，徒劳地低声哀求。
为了不让电网触碰到庄鹤，牧淞云努力将他抱紧在怀，一声不吭咬牙受着。王刺他们麻醉剂的效果还未过去，被刘鹰的手下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罗蛇眼中的阴冷冰得快要滴出，她紧盯住一副小人得志嘴脸的刘鹰，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扭曲。
一些防御兵于心不忍，纯人类眼中的震惊与痛苦竟令他们难以呼吸，有些人悄悄放下端着的枪。
“牧队啊牧队，你说说，身为城主钦点的[完美人类]，怎么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刘鹰几乎掩不住眼里的窃喜与得意，接过身旁人递来的麻醉剂，针头在灰暗天空下闪着寒光。
“见过新型的麻醉针么，”他垂手，液体滴落在石子，飘出滋滋令人牙酸的白雾，“托了你们搜寻大厅的福，才能研究出比以往都要强的新型号。”
是硫酸！
庄鹤错愕，他从不曾料到末日空气污染源头，竟是人类唯一的庇护所中心城。
硫磺味刺鼻，刘鹰抬手示意众人移开高压电网，牧淞云全身毛发都被烫得黝黑，干干巴巴贴在后背。
看着小熊小心翼翼地含住自己受伤的手，庄鹤不理解末日里人类为什么还要存在恶心而可笑的拉帮结派。
不，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末日前的人类，甚至配不上“人”这个称呼。
周围这群跟他有相似身形模样的家伙，更像是以某种动物存活于此，可笑着学习人类的语言动作，试图排挤掉体内原本的灵魂。
如果不是小熊，单纯要他救这种世界，庄鹤宁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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