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魇
街道车水马龙，霓虹灯挂满街，很有美感。人间的月亮发着光，星星却是稀疏的，夜黑风高，这夜注定不平凡
女孩赤脚走在街头，心里满是惶恐
她就一直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愈发觉得这儿眼熟
她忽然停下，走不动了，面前是一栋很高的楼。顿时间，她开始心口疼，大口大口地喘气，就像是要被人撕碎了一般，疼的不能呼吸。
她无力地蹲下身，将脸埋在膝间，肩膀微微颤抖，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像石头，重重地砸在地上，在地上烙下两块炽热的泪斑
月色皎洁，发出的光影照在高楼上，斜映出一大片阴影
高层处挂着一块银色字牌：天苏市文艺汇演中心
从此，那片阴影就一直围绕着她，成了她心中永不可提起的一抹痛
“肉肉？肉肉？”女人的声音温柔，伴着夏日的微风传入她的耳
听到后云初柔先是一愣，有些不敢信的把头抬起来，布满泪痕的小脸上露出些许心酸
她看见了她一生的遗憾
夜色下，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停在她的正前方，车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看着她笑
云初柔心头一紧
那男人生的英俊，眉眼含笑，已是中年却还保持着少年时桀骜的气质，纵使是岁月，也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而女人呢？是一眼可见的温婉，一双杏子眼，又大又圆，伴着纤细的柳叶眉，看谁都温柔，唇不点而自红，温柔中透露着妩媚
他们看着她，在笑，眼中满是欢喜，他们温柔的喊她“肉肉”
云初柔嗓子里像是卡了东西，半天发不出声，连唇都是微颤的
半晌，她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似是疑惑又似是激动的开口“爸……爸爸妈妈？”
他们笑呵呵地望向她，有些心疼“肉肉，又瘦了”
“哼”她笑了一声
随即就是一滴滚烫的泪水“三年了，舍得过来了？”
她站起身，向他们的方向跑去，她慢慢抬起手，在映着他们模样的玻璃窗上轻轻抚摸
她声音哽咽“你们真行”女孩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心里阵阵泛疼
云夜和苏心沁不语，只是笑着看她
“知道我怕鬼啊”
“所以从来不入我的梦？”
“害，我不怕了”
“可是…可是我想你们……”
她无力的拍着窗子，她知道这是梦，可是太真实了，她想要窗子降下来，再好好的看看他们
她还想抱抱他们，感受怀里的温暖，她还想在他们怀里撒娇，看他们纵容地摸摸她的头，她还想亲亲他们的脸颊，然后等着他们的回亲，她还想听他们柔声喊她肉肉……
“我想你们啊……爸爸！妈妈！”
男人和女人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像是意识要消失了一般，在最后一刻，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格外的温柔“照顾好自己”
他们语气不舍，慢慢地说
“我的女儿，我爱你”
云初柔拍累了，就停了下来，她抬眸，笑
“我会好好的，你们放心，我是谁啊？我可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我什么也不怕，我可坚强啦！你们也要好好的，要照顾好自己啊，别忘了我奥，我不怕鬼了，你们放心来”
“……”
她自顾自的说了很多，声音顿了顿，深呼吸了一下，又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的样子把话说完
“还有“
“我爱你们”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有一种说不出的苦从她的全身蔓延
可真苦啊……我不喜欢
说完，她又冲他们笑了笑，无力的转过身去，沿着车身缓缓蹲下
夜空倒影着他们的脸，依旧是爱她的模样，她听到他们说“我爱你”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抬眸叹了一口气，她的眼神飘忽不定，突然定在了一处，顿时毛骨悚然，她看见了她自己！
——九岁时的云初柔
噩梦顿时在她脑海里浮现
“云初柔”当时穿着一件很好看的演出服，仙气飘飘，宛如窥视人间的仙女。她手中紧紧握着一块小金牌——她刚参加完演出
女孩四处张望，在找云夜和苏心沁
云初柔瞪大了眼睛，讷讷地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那辆大货车，停在“自己”身后
她出了一身冷汗，拳头紧握，拼命向她跑去，她想推开她。因为接下来的一幕云初柔不知道有多熟悉，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噩梦啊！
她含泪，看到货车的车灯已经亮起，一脚油门飞快地向她撞去，她浑身都在发抖，气息错乱，扯着嗓子大喊“快跑啊”
可惜来不及了……
她话音刚出，那辆红色的小轿车恰好也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径直撞向了那辆大货车
货车身子一斜，笨重的货物倾尽砸出，全部压在轿车上，车身已经不成样了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云初柔嗓子都喊破音了，一边跑一边喊，眼泪跟不要命似的往下砸
“轰隆！”
打雷了……下雨了……她也没有家了……
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打进车里，再出来时却成了满地的血水
她冲到车边，拼尽全力去搬压在车身上的庞然大物
一次又一次，一边又一边，她不肯放弃，白嫩的手指被磨破，出了血
尽管她再怎么使劲，可箱子就是不动
云初柔傻了，她手足无措，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哽咽着委屈的自问
“为什么搬不动呢？为什么搬不动呢？爸爸妈妈还在下面呢？”
还有什么比看着至亲至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更崩溃的呢？
没有了……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早已没了人影，可霓虹灯依旧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彩。雨水附着在五彩斑斓的灯上，给街道带来一种朦胧的美感
一夜的逝去，一夜的失去让她从此身无分文
可谁又能代她分担半分痛苦呢？
没有人
只有她自己，从此只有她自己了……
紧接着，她的耳畔又响起那机械般的声音
“20xx年6月1日，环星路路口，天苏市文艺汇演中心楼前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案。一辆红色小轿车无由撞向一辆载货货车，导致两人身亡，两人受伤”
……
不打雷了，雨也停了，天好像亮了，一束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她不由得一哆嗦
随后猛的起身
泪水依旧含在她的眼里，她全身不由自主的抖，眼神恐惧慌乱，还有些无助和委屈，她大口喘着气，手里的被子抓的更紧了
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下意识的观察环境：床，椅子，水杯，门，时辰……
时辰？！
时辰看见她醒了，沉重的表情得到一丝丝缓解，他从椅子上移坐到床上，打算问问她怎么样，结果刚坐下就看到云初柔呆滞般的看着他
他小心开口“云……”
话刚出口，就感觉到有东西一头栽进他怀里
“时辰……”
云初柔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好不容易收住的情绪就又绷不住了，一头钻进他怀里，使劲哭，像是要哭出全世界的委屈一样
时辰愣了愣，回抱住她，摸摸她的头，他知道这姑娘太苦了
“时辰，我没有爸爸妈妈了……”她觉得委屈“我…我找不到他们了……是…是我害死的他们”
女孩哭得一抽一抽的，她趴在少年怀里，眼泪打湿了那满是青春味道的校服
时辰竟被她哭的心口有些疼，他安慰她“不是的，肉肉，不是的”
就在一刻钟前，苏天凯跟她讲了她和她爸爸妈妈的故事，他听得难受，他都不知道，她一个女孩，是怎么挺过来的
他轻轻拍拍她的背，就像哄小孩子那样，动作耐心而温柔
被他哄着的小女孩渐渐安静下来，但还是在小声抽噎，像只小猫，乖乖蜷在他怀里
她太乖了，连崩溃都是短暂的
她刚刚顶多哭了七八分钟，时辰就抱着她安慰了七八分钟，他太懂这种感觉了
——短暂的崩溃
一间病房被阳光照的很暖，床头的粥还是热乎的。窗外是挂满金黄杏子的树，准备回巢的鸟儿和美好的青春年少。而窗内，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悲伤
～
星星逐渐爬上夜空，照亮了属于它的一方小天地。
少年抬起头，看着窗外的璀璨，星星点点，是天黑了啊
时辰走向自家的阳台，手里拿着手机对在耳边，正说着的话却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盯着窗外的那一轮明月
“喂？喂？时辰，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手机里传出欧阳雪不耐烦的声音
时辰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你说”
他整个人靠在阳台边，把手机扔在一边，开了免提
欧阳雪整了整态度，重新开口“你最近是不是不在状态啊？要考试了，你给我打起精神”
硕大的房子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五彩斑斓的灯和那一弯皎洁的月亮给这儿增添了几分光亮
“你最近好好复习，快国庆放假了，不能总想着玩，也要好好……”
“妈”时辰打断她的话“你国庆回来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少年的眼眸也跟着暗淡了些
“儿子，妈妈公司这边不能没人管……”欧阳雪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别的情绪，或愧疚又或鼓励
不重要了……
“我知道了”
随后“嘟—”的一声，电话挂了，时辰还是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
“呵”时辰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或许就不该抱有希望
他看了眼月亮，折回客厅，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又折了回来
他心头惆怅，浅褐色的眸子竟也染上了些许夜的色。他抬头望月，脑海里尽是那甜甜的声音
“你想他们了就看看月亮，毕竟月亮就一个，两处人看的都是同一处”她那时小，奶萌奶萌的，大眼睛机灵的一转，又笑着说
“嘿嘿，你看太阳也行，反正太阳也只有一个，太阳还比月亮暖和呢”
说着，她就要抬头看太阳，不过一秒，她就赶紧把头又低下来，小手捂着眼睛揉，灰溜溜地说“唔……就是有些刺眼，你还是看月亮吧”
时辰轻笑
可能她自己不知道吧，她自己就跟个小太阳似的，笑容明媚似阳光，很暖很暖
少年攀在阳台边，啤酒被他拿在手里把玩，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打开
夜很静谧，并不喧嚣。不知又是哪的愁肠人将心中的苦诉说给了月亮
他脑海里映着她的笑，心里却想着今天她趴在自己怀里哭
他的小太阳怎么不亮了呢？
紧接着，他便想起了苏天凯今天给他讲的故事。他拉来啤酒的环，仰头便一个劲地灌，直到空瓶
夜色漆黑，流云翻滚，星星挂在枝头独自美丽，今晚又是谁的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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