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刺史大人的雷厉风行并不只是传说，黎炀亲见后才深刻的体会到顾烨所说的此人五行属雷一点也不夸张

        一日的时间，刺史大人完成了对所有人的审讯和收押，当然，审讯的时候刺史大人别有用心的把萧逍遥请了去，每每听到不想听的答案，便转头询问正翘着二郎腿喝茶的萧千户，是否可将此案移交拱卫司

        折腾了几次之后，刘胡二人也明白了大势已去，遂也不再隐瞒，落在张道渊手中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落在萧逍遥手中，坟头长满青草了，可能都没人知道他们其实已经死了

        晚间，张道渊带着厚厚的卷宗来到了黎府，众人已从彭府搬出，半日的时间已重新安顿好，除了主院的暗器机关还有待彻底清除外，其余地点均恢复正常

        “所以刘员外这条狗命还得再多留几天？”黎炀无语的问道

        “是的，有些人，虽然罪大恶极，但活着还是比死了有用，当然，老夫会确保他活的不那么痛快便是了”，张道渊抚着胡须略带惋惜的说道

        “好吧，我懂，只是”黎炀郁闷的说道，“当时我们要查底也迦，是因为我们以为底也迦在大曻并不泛滥，那顺着底也迦的线索，或许可以找到这条绳上的其他人，进而再找到狗皇帝陷害顾家的证据”

        张道渊对黎炀的口无遮拦很无奈，但看了看屋内，只有顾烨，周叔，萧沐云和自己，遂也随他去了

        “但后来听陈沐说，其实四五年前，京城底也迦便已经泛滥了，之后在程尚书的打压下，泛滥之势得到了遏制，但依然在暗处有流通，看刘老贼庄子的规模，以及彭总商提供的运输路线，这些年，底也迦不说在大曻遍地都是，但也分布甚广”

        “那我们这样查下去真的能查出想要的结果吗？”，黎炀的情绪有些低落

        众人沉默，这个问题，其实每个人都想过，禁军手中的底也迦来自哪里谁也不清楚，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抓回来问问，可是，当年那些禁军如今人在何处没人知道，甚至连是死是活都不一定，要想从禁军处查起何其困难，别说当时，就连现在，他们能查的也只有底也迦

        “没有关系，炀哥不必心急，即使查不到和兄长有关联，我们在做的也是好事，底也迦害人不浅，哪怕莺粟能入药，底也迦也应该被销毁”，顾烨将黎炀扯到怀里拍了拍后背，安慰道

        闻着鼻尖萦绕的熟悉的气息，黎炀莫名眼眶发酸：“我只是，只是不甘心就这样只是做个好人”

        “会有办法的”，顾烨的语气也透着怅然若失，他何尝不知道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他们能查的无非就两点，一是当时军中的奸细，二便是底也迦，而哪一样都不容易，如果，如果能有足够的人手，派往全国各地，或许，能查的更快些……

        “你又如何确定这条绳不是我们想要的那条呢？”，张道渊说道

        片刻后，黎炀从顾烨怀中抬起头，搓了搓脸：“我决定了！我们去京城！”

        是的，别说现在有一条绳可以查，即使一条没有，他们不也照样得披荆斩棘的勇敢前行吗？

        其余众人略有些惊讶，但顾烨却微笑着与黎炀对视：“好，听炀哥的”

        京城虽危险，但也离阴谋的中心更近，哪怕禁军手中的底也迦不是来源于京城，他们也一定能从京城的暗流涌动中找到其他的线索

        何况，彭总商提供的接收底也迦的买方名单中，便有几处位于京城，如此一来，他们到了京城便直接有了可调查的对象，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查出与刘员外和钱县令有勾结的京中高官

        若说危险性，顾烨在京城暴露的风险其实比邺城还低，顾二公子从未去过京城，认识他的人比地处西北的邺城要少的多

        黎老板想到做到，绝不浪费一寸光阴，顾烨原本还含笑看着黎炀泪湿的双眼，刚想抬手为其擦去泪水，便见黎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坚定而急切的向门外走去

        要去京城，就得有银子，而黎老板现在的账户，明显余额不足！

        黎老板连夜招来药店账房，研究去京城开店以及买大house的花销

        两个时辰后，黎老板放走了账房，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内心期待一觉醒来便有大笔遗产等待自己继承

        顾烨侧身面对着黎炀，眼见黎炀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沉沉睡去，心中又升起了想凑过去亲一亲的渴望，但他不敢，只能克制的抱住黎炀，然后再次开启灌冷茶，枯坐到半夜，次日被尿憋醒的循环

        只是这一次，心境已有所不同，他已暗下决心，要赶在黎炀凑足资金之前找到张光泰，一来他们需要助力，二来，他急需冷静下来思考自己对黎炀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眼见与黎炀日夜相伴的日子越来越少，他不愿去纠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想再多抱一会，给未来多留些回忆

        次日，众人惊讶的发现，黎老板已从昨日的打击中迅速的恢复了过来，重新燃烧起创业的激情，所有闲着的药店工作人员，都被拉来培训如何制作面膜，俨然要在最短时间内实现产量最大化

        将生产的重任交出去后，黎老板又开启了疯狂的融资，逢人便问能借我点钱吗？就连张道渊都没有放过，可怜刺史大人半生清廉正直，但终究败倒在黎老板水汪汪的大眼睛下，不仅掏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所有银两，甚至还在查封刘府时悄悄放了点水：将黎公子之前送给刘员外的六箱礼品还了回去

        黎老板大喜，当即命顾烨挥笔写下：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对联赠予刺史大人，惹的刺史大人哭笑不得

        经过七八天疯狂的敛财，不是，融资后，黎老板终于达成了登顶媒婆黑名单的成就，当然，关于这点，黎老板并不在乎，他现在数钱数到手疼

        其实所有的钱财，黎炀都是立了借据的，借据中甚至注明了，借款利息，还款日期及还款方式，如逾期未还，还要缴纳违约金

        对此，三大债主：彭总商、萧逍遥和萧沐云均表示duck不必，于是黎老板灵机一动，将借据改为投资合同，一个股份制美容产品公司就此诞生

        萧沐云无所谓，他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年来的积蓄全都给了黎炀，全赔了也不愁，何况他相信黎炀赚的回来

        萧逍遥财大气粗，身为拱卫司千户，不提身家背景，单是每年手下百户孝敬的，便够普通人花好几辈子，如今成了自家生意，更是上心不少，主动提出利用拱卫司遍布各地的优势负责开拓市场

        彭总商更不必说，本身做的便是镖局生意，商品运输，原材料采购本就是顺便的事，如今还有利润可赚，自然更是尽头十足

        眼见进入十二月底，黎老板终于搞定了工厂的资金，选址，人员，生产线及管理质检等各方事宜，黎老板甚至还亲自设计了产品的外包装，接下来就等药店工作人员将新招的工人培训完毕，便可择日开工大吉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黎老板难得闲了下来，安排人去定安城将孩子们接过来一起过年，同时将自己与任方向关在主院偏房内半天没有出来

        晚间，黎炀拉着顾烨去换了一身新衣服，新衣通体素白，仅在下摆和衣袖处绣着几簇小火焰，他自己也换上了同款，二人一同出现时瞬间便惊艳了众人，日日在一起相处，都忘了不管是黎炀还是顾烨，其实都是容貌出众，气质出尘的翩翩美少年

        黎炀将周叔，张道渊，萧沐云和彭总商带去了白日鼓捣了半天的偏房，偏房内燃着数十根白烛，照的屋内如白昼般明亮，屋内没有多余摆设，仅在正对大门处摆着高矮不一的几张供桌，供桌一尘不染，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几十个牌位

        顾烨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便怔愣住，他当然没忘今天是父兄的忌日，他原本和周叔商量，等众人都睡去后再去后院自行祭拜，没想到，黎炀竟连牌位都为他们准备好了

        看着面前排位上一个个名字，有镇北王，有顾焰，有梁俊松，还有顾烨曾经说起过的一个个在战场上牺牲的姓名，许久没哭过的顾烨眼眶立即便红了

        他拉着黎炀跪在蒲团上，郑重的向所有逝去之人拜了三拜，起身点香，插进香炉，心中默念：每一个人都不会白白死去，有生之年，他定会让顾家冤情昭雪，让所有对顾家挥下屠刀之人付出代价！

        黎炀跪在顾烨身旁，看着自己珍爱的少年泪流满面，内心揪成了一团，他学着顾烨的样子对逝者拜了三拜，内心默念：王爷，对不起，我好像爱上了你儿子，但没关系，不管他爱不爱我，我都会一直陪着他，但是，如果他对我也是一样的感情，那，那我可能没法为你们传宗接代了

        庄严肃穆的牌位前，黎公子莫名羞红了脸，好在众人心情都很沉重，默默祭拜，默默在心中对逝者说着自己才能听到的话，并没有人注意到

        十二月二十五其实是北方的小年，这一天邺城百姓家家户户都在团圆，黎府内这一方小院内，生者与逝者，也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久违的重逢

        祭拜过后，顾烨便将供桌和牌位都收到了地道里，地道自打完成了它的使命后，药店那头便从内部被封上了，如今只有黎炀卧房这一个入口，地道内部经过这几日的休整，也变得像模像样了许多，虽然刘员外和胡县令均已落马，但顾烨仍然不敢将牌位摆在地上，尤其是他不在的日子，黎炀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牌位收好后众人便带着各自的追思与哀恸散去，顾烨坐在床边，拉过黎炀的手，果然在上面看到了几个木刺

        这个时代没有小镊子这样的工具，只能用针一点点的挑出，每挑出一根木刺，便会有血滴从白嫩的手指中涌出，顾烨想都没想直接凑到嘴边用最原始的办法止血

        黎炀：……

        黎炀感觉自己可能得了手癌，手指僵硬完全不能动，明明很想将手抽回，但又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劲，眼看顾烨完全没有任何尴尬的继续挑刺，继续吮吸，黎炀只觉自己就是个心怀不轨的登徒子

        好不容易挑完了所有的刺，黎炀的双手上已沾满了顾烨的口水

        顾烨端来脸盆，示意黎炀洗一洗，黎公子低头看了看，竟觉得舍不得，于是心虚的对顾烨说：“算了吧，有伤口，不宜沾水”

        顾烨想了想也是，但到底怕黎炀觉得自己口水脏，还是将布巾打湿又拧干后给黎炀擦了擦

        黎炀：……所以当时做牌位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扎到嘴？

        怀着对自己没救了的心虚和郁闷，黎炀沉沉的睡了过去

        作为一个手工小白，做了一下午木工活是真的很累，任方向也就那样，比他好点，但也好不到哪去

        顾烨还沉浸在深深的感动中，情不自禁的再次搂紧了黎炀，……，但顾烨却没急着去灌冷茶，他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黎炀的头发，忍不住幻想若以后大仇得报，自己和黎炀的关系时不是也能更进一步呢？

        想到将来会由兄弟变为伴侣，顾烨心脏心脏仿佛被揪住一般猛的缩紧，黎炀睡梦中……，遂不舒服的动了动

        顾烨刚想往后挪一挪身子，便僵硬住了

        只见黎炀闭着眼，一抓一按，这下满意了，终于没有什么阻碍自己睡觉了

        顾烨：……

        顾烨一动不敢动，他怕黎炀突然回过神醒来，石化了半晌后见黎炀确实睡熟了，才悄悄的，一点一点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

        十二月二十五，下弦月，西北风，有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呼呼大睡，有人在凄惨的月光下洗衣服

        次日中午，黎老板送走了张道渊，大曻的一州刺史，拥有管理地方行政事物和统领军队的双重权利，胡县令这个七品芝麻小官当场便被判了充军流放；刘员外因涉案太深，有些年代久远的罪行尚待查实，便被暂押回州府进一步审问，刘亮和刘公子被一同押走；所有参与围困黎府的邺城府兵，均被押往泰康城矿山劳动改造三年；王公子，因其旧案时隔多年，证据不足，暂时留下了笔录口供，命其终生不得踏出邺城；至于陈沐，维持朝廷原本的判罚，作为官奴，被卖给了松鹤堂……

        刺史大人走后，萧逍遥也告辞离开，萧沐云不回萧家过年，他还是要回的，作为家里最受宠的长辈，并没人敢对他催婚催生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后，黎炀兴奋的拉着顾烨说道：“大佬终于答应帮我们查底也迦了，这些天的马屁果然没白拍”

        顾烨：……

        “所以你这些天讨好萧逍遥，就是为了让他利用拱卫司的势力帮我们查案？”

        “不然呢？”，黎炀不解

        寒风中，顾烨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心田，多日来的纠结担忧瞬间消散，含笑牵起心爱的少年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

        少年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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