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次日巳时，周叔发完上个月的三薪后来到了书房，还没推门，便听到黎炀的怒吼：“为什么不能让刺史把他们抓起来揍一顿，揍一顿就什么都搞定了啊”
周叔疑惑推门，便见黎炀正捏紧了拳头坐在桌边，小脸涨的通红，气愤的同时还有点委屈：“怎么了这是？”
顾烨心疼的揽过黎炀的肩膀，拍了拍，向周叔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原来早上三人原本兴冲冲的商议是不是可以直接让刺史大人上门拿人了，但一番梳理后才发现，还是证据不足
那二人最大的罪有两条，一是底也迦，但莺粟流入大曻时日并不长，能制作底也迦的人更是不多，因为毕竟是害人之物，且资源应该是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因此，目前仍处于暗处流通的状态，并没有造成大面积的灾害，不足以引起当权者的重视，大曻也没有任何律法可以制裁底也迦的制作和贩卖者，就连程尚书报复陈昌也是栽赃了一个和盐商勾结的罪名
二是陈府的四条人命，但现有的物证只有一具无法确认身份的白骨，证人只有陈沐，但陈沐也未曾亲见刘员外杀人，至多能证明刘府有动机，至于刘亮，想必更多的是参与者，也不能指望他会主动招认，而胡县令的暗室，陈沐只知地点，如何开启也不知道，何况，暂时也没有理由冲进一县之令的府中搜查
所以黎炀才义愤难平，一时只想给那二人来个大刑伺候
周叔叹了口气：“自古邪不胜正，万物自有定数，顺其自然便好，无需太过心急，这么长时间我们不也等过来了吗？其实这个时间，那二人才应该是最着急的”
黎炀郁闷的直想往顾烨怀里钻，甚至还想嚎上两嗓子，但碍于旁边还有两个电灯泡，生生的忍住了，只是撅着嘴，紧紧的抓着顾烨的手，无声的诉说着心中的不甘
“或许”，顾烨思索道，“我们确实应该顺其自然”
周叔不解，这孩子学我说话干嘛？
黎炀和萧沐云望向顾烨，他们知道，周叔这么说是在宽慰黎炀，但顾烨这么说，一定是有深意
“玉兰被发卖，胡县令必定很担心，三圣山上还绑着胡府的亲随，不如让他回去给县令大人报个信吧，也免得县令大人担心坏了”
“噗……”，黎炀笑着捶了顾烨一下，“我也担心坏了，担心县令大人真以为玉兰是被单纯的发卖了”
二人对视一眼，均是一脸坏笑，萧沐云点了点头，起身出门安排，周叔却没像往常一样不求甚解，反而眼巴巴的望着顾烨，他想知道一句顺其自然是怎么牵扯出胡县令的
顾烨只得无奈解释：其实就是想打破这个僵局，胡县令若怀疑玉兰可能被黎府救走，那势必会心慌，说不定会想出来什么昏招，而胡县令动了，他们才有机会揪出他们的马脚，何况，即使他们不推一把，那二人怀疑到他们头上也是早晚的事
是夜，胡府下人连滚带爬的回到了胡府，胡县令正和夫人怄气，虽然很想直接休妻，但到底于名声不利，只得勉强忍下，但也绝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虽怀疑此事有诈，但夫人确实之前便提过想将玉兰发卖了，且夫人从来都是个有主见的，如今的所作所为倒也合情合理
他只能派护卫连夜追出城，奈何今日中午，护卫回禀，他们追了一夜也没见到玉兰的踪影，胡县令气的直跺脚，蠢女人，坏他大事，若玉兰死在外面也就罢了，若是被有心之人掳去，只怕当年之事会再掀风波
胡县令忐忑不安了一下午，越想越不对劲，虽然发卖玉兰的马车比护卫早走了大约两三个时辰，但护卫马快，没理由追了一夜还追不上，正焦头烂额间，负责发卖玉兰的下人回来了
“还敢回来！这些年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夫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我？！”，胡县令直接一脚将原本就狼狈不堪的下人踹翻在地
“大人饶命，小人也是不得已，夫人说，说如果小人不答应，便将小人发卖出去……”
“闭嘴！”，胡县令根本不想知道他到底为何背叛自己，无非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老一套说辞而已，“玉兰呢？”
“大人，小人不知啊，当时小人带着玉兰姨娘行至三圣山下，突然尿急，便下车找了棵大树撒尿，哪想尿还没撒完便从树上跳下一人，冲小人后脑劈了一下，小人就晕了，再醒过来小人便被绑在了山上，是山里的猎户恰好路过，小人才捡回来一条命啊，大人……”
下人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跪着上前要去揪胡县令衣脚，胡县令气的浑身发抖，又是一脚：“没用的东西，来人，把他绑在柴房里，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靠近”
“大人这是何必”，胡夫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一个妾室而已，是我让卖了的，大人有气冲我来就好，拿个下人撒什么火”
胡县令回头看见胡夫人好整以暇的站在台阶上，身上还是带着那股让他厌恶至极的骄傲，不由得愈加烦躁：“夫人好手段，莫急，等我回来便轮到夫人了，哼”
言罢，胡县令命人备轿，他要去趟刘府
胡府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了黎府，黎炀冷笑，果然坐不住了，接下来两个老贼会怎么做呢？给他们下毒？还是派人来暗杀？
其实黎炀真误会胡县令了，他压根没有怀疑是黎炀搞的鬼，纵然黎府套路了胡夫人，绑架过刘亮，又接来了玉兰，在胡县令眼里，黎炀也只是傍上了刺史大人的小屁孩一个，仗着有点小聪明，斗倒了张敬安，但那也是张敬安招惹在先，即使初到时提过刺史大人命他协助自己调查刘家，但多半也是想借着刺史的名头压一压自己而已
相比较而言，刘员外的嫌疑更大，刘亮虽然在农庄做活，但他也是刘员外的人，玉兰更是刘员外曾给张府下毒，与张府有仇的证人，自己虽然一直将玉兰藏的很好，但这么多年也难保有走漏风声的可能
二人接连出事，让他不得不怀疑刘员外
所以，他此刻怒气冲冲，真的是冲刘员外的--老贼竟然算计自己！
刘府很快便到了，胡县令敲开大门，便直接闯了进去，完全无视门房的告饶阻拦，一路到了主屋，刘员外一家正在吃饭，父子二人连带一堆莺莺燕燕坐了一大桌
胡县令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晚饭都没吃，气的上前便想将桌子掀了，奈何刘府的餐桌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胡县令掀了两遍都没掀动，餐桌上的其他人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刘员外叹了口气，放下饭碗：“县令大人这是作甚？”
胡县令已经气傻了，竟直接拉过刘员外一名妾室：“你不把老子小妾还回来，老子就拿你的小妾抵债！”
刘员外：……
刘员外示意众人都退下，转而面对胡县令：“县令大人的小妾丢了？”
胡县令仔细盯着刘员外的脸，奈何也不知是自己被气懵了，还是刘员外演技太好，他硬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员外爷好手段，不仅打听出了玉兰的身份，还派人撺掇我夫人将其送出府，在下真是佩服”
刘员外一头雾水：“玉兰的什么身份？”
“还装！老狐狸，你算计我能有什么好处？别以为劫走了陈沐我便能多让几分利给你，告诉你，没门！”
“陈沐？”，刘员外皱眉，看向胡县令的眼神渐渐染上怒意，这个名字他早就不记得了，但陈这个姓氏对他来说还是很敏感的，稍加思索便能明白陈沐是谁，刘员外一拍桌子，“那个小贱人竟然在你那？”
胡县令到底早年间被刘员外压制，虽然后来因二人同流合污，地位有所提高，但骨子里还是有些惧怕这个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的老头，听到刘员外力道十足的一拍，竟然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过热的大脑也稍稍清醒了些：“你，你不知道？”
刘员外运了半天的气，勉强将怒火压下：“若我知道，你觉得她还有命活吗？”
胡县令目瞪口呆，是啊，以刘老头斩草必除根的狠辣，又哪会费事把玉兰掳走，直接就地掩埋不是更省事
“那，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胡县令只觉一股冷汗冒出额头，不是刘老头，那会是谁？是谁一直盯着胡府，是谁对当年之事还有所了解？还是这一切其实是陈沐自己的筹划？如今她脱了身，又会去找谁？
“到底怎么回事？”，刘员外疾言厉色的问道
胡县令哆哆嗦嗦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讲完后小心翼翼的望着刘员外，整个人缩成了一只鹌鹑
刘员外万般无奈，当年陈府之事被此人撞见后，自己曾想过不若一起借流匪的名头杀了了事，但想到此人贪财好色，来到邺城后也还算听话，与其杀了再来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新县令，还不如就现在这个比较好拿捏，所以才留了他一条狗命，哪想这蠢货竟然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他知道黎府已挖出一具白骨，且黎炀几次试探，也让他察觉到黎炀对自己的怀疑，但怀疑终归是怀疑，白骨上既没有受害者的姓名，也没有凶手的身份，挖出来又能怎样，没见黎府这么多天既没报官也没声张吗？
何况，他不觉得自己与黎炀有仇，黎炀一个生意人，与自己又没有竞争关系，没理由一来便要和自己作对，自己只要稳住，等松鹤堂邺城分店稳定下来，黎炀自会离开，到时候，不管是底也迦还是曼陀罗的生意都可以恢复原样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刘公子做下的好事，底也迦曾被用在顾焰身上，以及，顾烨在黎炀心中的地位，更不知道胡县令早在几个月前便已与黎炀“约定”好了要一同调查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若陈沐是被黎炀劫去了，那当年的事便不难被猜出来，自己将面对的就不只是黎府的一个少年老板，甚至可能会是一州刺史，这同时也说明，黎炀或许一开始便是冲着自己来的，这让他不得不心惊
想到此，刘员外心下已有了决定，但此事还需胡县令配合，毕竟自己手中没有兵
“现在知道怕了？”，刘员外恨恨的说道
“你，你就说怎么办吧”，胡县令梗着脖子，刚才见刘员外沉默不语他便知道这老贼必是有了怀疑的对象，且已想好了对策
“你可知那陈清的尸骨已被黎府挖出？”
胡县令闻言顿时觉得双腿发软，竟然是黎府！黎府后面可是一州刺史啊，到时候不说自己辛苦多年积攒的家业必定保不住，就连这条老命能不能留下都两说
“那，那怎么办？”，胡县令嘴唇哆嗦的厉害
“知道厉害了？”，刘员外斜眼看向这头蠢货
胡县令乖巧的点了点头
“哼，接下来要听我的安排，绝对不可再自作主张，不然，招来了刺史大人，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胡县令忙不迭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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