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次日清晨，顾烨照旧出现在了往日和萧沐云一同练武的小院，只是比萧沐云晚了一刻钟
倒不是他睡了懒觉，纵然前一晚众人为他燃放孔明灯，之后黎炀又摆出烧烤架，拿出十几坛菊花秋，一直热闹到接近子时，他也还是在往常醒来的时间睁开了眼
只是刚一动，便发现手臂处绕着几道红线，而线上坠着一个红色火焰状的玉坠
玉坠触手温润，几近透明，通体散发莹润的琉璃光泽，身为镇北王府二公子的顾烨，又怎会看不出这是极为稀少又珍贵的金丝玉
据顾烨所知，金丝玉原产于楼兰国，地位接近于楼兰国宝，仅有少数流入中原，随着楼兰国的莫名消失，金丝玉也日渐稀少，是典型的有价无市
顾烨转头望向黎炀熟睡的脸庞，目光带着深深的震撼和眷恋，他不知道黎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自己的生辰的，也不知道黎炀又是通过何种渠道寻得了这块金丝玉，但黎炀的这份心思，此刻让他感动之余也不免觉得压力巨大：还有四个月就是炀哥生日了啊……
胡思乱想了半晌而不自知，再回过神时发现已经过了往日晨练的时间，顾烨匆忙起身，简单洗漱后赶去小院
萧沐云已练完一套拳法，没有顾烨陪练，只觉出拳出的也不痛快，索性坐下调息练气，顺便等等顾烨
运气一周天后，萧沐云听到动静，抬眼看去，顾烨脚步匆匆，发丝稍显凌乱，显是起晚了
这本没什么，昨夜众人热闹到半夜，顾烨又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说实在的，偶尔来晚，甚至不来都没什么，他自问自己年轻时是做不到顾烨这般严苛的，只是今日的顾烨似乎有些奇怪，大冷的天，这孩子老扯衣领干嘛？还没练便出汗了？
待顾烨走近后，萧沐云看到了顾烨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绳，而顾烨还在不遗余力的扯着衣领，甚至拿起一块布巾擦了擦脖子上并不存在的汗，动作间红绳变得更加明显
萧沐云：……我能当做没看见吗？
眼见顾烨演的执着，萧沐云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勾出红绳，看了一眼：“行了，别得瑟了，你炀哥送的吧”
顾烨佯装稀奇：“咦？萧大哥好眼力”
萧沐云：……一天天的，能被这两个小崽子笑死
“萧大哥怎知是炀哥送的？”
“就这手艺，除了他也没人能做的出来了”，萧沐云伸手将红绳塞进顾烨衣领内，顺便低头，隐晦的翻了个白眼
“我觉得挺好的啊”，顾烨不解
那是你瞎，萧沐云心道，在你眼里，你炀哥做什么都是对的，送什么都是好的，好好一块金丝玉，愣是被磨的奇形怪状，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一簇火焰，你还好意思说挺好！
“对！挺好的，又贵又难找，能不好吗？”
顾烨面露得意，一扬下巴：“萧大哥别废话了，开始训练吧”
萧沐云：……
二人如往常一样对战训练了半个时辰，眼见天光已大亮，遂收手准备回去用早饭
顾烨脚步匆匆的向主屋走去，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太迫切想见到什么人
萧沐云闲庭信步的跟在顾烨身后，望着顾烨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对顾烨今日的表现颇感意外，萧沐云习武多年，有无数实战经验，体格和力量上也占据优势，对战时自然很更胜一筹，而顾烨往往在落入下风后便开始沉不住气，经常使用一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若对战之人是敌人，只怕顾烨会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打败对方
萧沐云有意训练顾烨的心境，但他本不是话多又喜欢教育人的人，何况他心知自己与顾烨相识不久，只怕他的话顾烨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遂时不时在对战中刻意放水，试图放慢顾烨的速度
奈何顾烨并不能领会萧沐云的用意，见有机可乘便迫不及待使出全力，试图一击制胜，当发现破敌无效后便很容易心境大乱，乱了章法
而今日的顾烨，不仅打的不紧不慢，招式中甚至能看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再急于一时，而是耐心的寻找对方的弱点，萧沐云如往常一样刻意卖了几个破绽给顾烨，顾烨牢牢把握的同时却不再急功近利
此一番对战对二人来讲都是颇有收获
顾烨的成长本就在萧沐云的预料之中，他眼中的顾烨，年纪虽小，但头脑，眼界，自律和天赋却一样都不少，甚至比普通人还多出了诸多磨难，那些磨难短暂的蒙蔽了顾烨的双眼，却也会在他打破桎梏，冲破牢笼之后助其飞的更高
萧沐云只是没想到这个转折来的如此突然，镇北王府出事不满一年，当初他接下张道渊的嘱托来到黎府时，曾以为会见到一个阴郁偏执，认为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的少年，但事实却是，顾烨只是略有些沉闷，平日虽然话少却更显稳重，大事上思维清晰，思虑周全，生活中也从无任何怨天尤人，尤其是在黎炀面前时，还会展现出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淘气活泼
或许是顾烨将心中的仇恨藏的太深，也或许是将所有的狠戾都发泄到了训练中，但不管怎样，经过昨夜，这唯一的不成熟和不理智也已被摒弃拔除
萧沐云笑着想，两个小崽子这样挺好，不自伤，不伤人，黑暗中摸索，虽艰难却并不孤独，寒风中前行，虽坎坷却也温暖
早饭用的四人都很舒畅，一是昨日的欢乐气氛延续到了今日仍有余韵，二是早饭用到一半时民主来报，池塘挖出了一具白骨，护卫正在清理拼凑
对于挖出的是白骨一事，众人都没有感到惊讶，要说有什么重量级的证据会被埋到地下，又能让刘府如此忌惮，那非尸首莫属
因此，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众人其实都微微松了口气，无论如何，罪恶已浮出水面，真相也必不会遥远
黎炀刚刚干翻张敬安，此刻对掀倒刘员外的期待和信心空前高涨，急吼吼的扒完饭便拉着顾烨去了池塘边
池塘边，护卫正蹲在地上拼凑已清理完毕的尸骨，黎炀来时已吩咐所有人封锁消息，绝对不可泄露半分，好在护卫都是萧沐云带来的，参与工程的家丁也都是黎炀从邺城带来的，与刘府都没有什么瓜葛，众人心知事关重大，因此在黎炀吩咐前便自觉派人封住了前后院的连廊，避免更多下人看到
黎炀让周叔带着大家去前院领赏，自己拉着顾烨蹲在尸骨边研究，萧沐云和几名护卫留下看守
要说这不是黎炀第一次面对尸体，之前在黎军师的回忆中早已见过战争的场面，上一世，爷爷去世时，更是他自己操持的后事，尤其这具尸体已经白骨化，按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冲击，但黎炀还是在亲眼见到这具骷髅的那一刻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或许亲见和画面毕竟是两码事，也或许是心知此人必是死于非命，且看着一个陌生人的尸骸和面对亲人的遗体完全是不一样的心情，黎炀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压下强烈的呕吐欲，遂一把推开顾烨，向旁边的树丛奔去
顾烨心疼的帮黎炀拍着背，命人取来清水和毛巾
萧沐云也劝黎炀不必勉强，生死之事，即使他已见过很多次也做不到麻木对待，何况黎炀只是个少年
黎炀摆了摆手，清理完毕后，握紧顾烨的手再次向尸骸走去
有顾烨在，他就没问题
“这人骨盆壁肥厚，触感粗糙，骨质较重，看来应该是男性”，黎炀捡起盆骨颠了颠后说道
上述知识来源于上一世看过的几部美剧，尤其其中一部主角是研究人骨的专家的，让他印象深刻，没想到这一经历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萧沐云赞赏的看着黎炀，顾烨也一脸温柔的注视着他
黎炀：……
“呃……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噗……”，旁边的护卫没忍住笑了出来，被顾烨瞪了一眼后老实了
“炀哥你看这人的牙齿，二十八颗，没有智齿，可见年龄在十七岁以下”，顾烨说道
“也有人一辈子都不长智齿的”，黎炀不甘示弱
“嗯，炀哥说得对”，顾烨摸了摸黎炀的狗头，“不如我们先假设他是长智齿的大多数人中的一员如何？”
黎炀：……你这样我更丢脸！
萧沐云不认可的看向顾烨，眼神分明在说：这宠的过了啊
“炀哥再看这人头骨后脑勺部位有裂纹，肋骨有断裂，脚骨有骨裂，喉骨粉碎性骨折，可见此人生前备受折磨，且死因很可能是窒息”
顾烨略一思索，继续说道：“我猜，这人很可能是陈清”
“陈豫失踪的孙子？”，黎炀望向顾烨，“不错，陈家出事时陈清十六岁，年龄性别都符合
只是陈家“遭遇山匪”，死了三个人，尸首都由县衙检验后处理，陈清的死又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人非要把他藏起来呢？
而且，又要怎么判断他到底是不是陈清呢？若此人是陈清，那陈沐去了哪里？
二人暂时想不到答案，只能先安排人看着，封锁消息，他们需要时间仔细思考一番再做定夺
临走时，黎炀眼尖看到刚才嘲笑他的护卫正一脸便秘
“嗯？”
护卫一哆嗦，随即冲黎炀一拱手：“那个，小的有事禀报，其实吧，脚上的骨裂是挖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但其他部位，小的保证，都是原本就有的伤”
护卫站的笔直，一脸正气
黎炀抬手给了他一记爆栗，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去
护卫：……就说这种小细节不用说出来，平白收获白眼一枚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一会的领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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