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虽然一切都在按照原本的期待发展，但黎炀依然觉得很累，突然开始想念为了期中期末奋斗的日子，当时觉得生不如死，可如今每日勾心斗角，才知那样能安静的坐在灯下，吹着空调翻着书的日子，其实是天堂
他想，他这是提前毕业进入社会了，只是，这个社会要比现代社会残忍的多，揭穿了吴大鹏，打败了张敬安，下面还要斗倒刘员外，胡县令也在队伍后面举着号码牌
黎炀苦笑，脚步飞快但却面容憔悴的上了马车
顾烨抬眼便看到黎炀眼下的青黑，一向细腻的皮肤仿佛都失去了光泽，于是不由分说的直接将人揽在怀里，不准说话，不准乱动，只准安静的靠着自己，哪怕睡不着也要闭目养神
黎炀心道，以前没发现，这小p孩竟然还有霸道总裁的一面
马车晃晃悠悠，周围无人说话，黎炀闻着顾烨身上熟悉的味道很快便神智不清，迷迷糊糊中祈祷，就让这条路没有尽头吧，就让这辆马车奔向天荒地老吧，就让那些纷纷扰扰都离我远去吧，小爷是真的很困啊
不知睡了多久，黎炀睁眼醒来只觉神清气爽，血槽重新回满
伸了个懒腰后坐起身，发现自己还在马车里，顾烨正在按摩已被枕麻了的双腿，而萧沐云和张屠户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已下车多时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下了马车后发现外面已是红日西斜，暮色满天时，黎炀还是实打实的惊住了，再回头看看一瘸一拐的顾二公子，不由得一阵心虚，不是小爷太能睡，只怪人肉枕头太好枕
回到黎府后，黎炀第一时间查看了池塘排水工作的进展，欣喜的发现水已排的差不多了，剩下一点，家丁们正在人工处理
鲁老板也来了，稀奇的看着虹吸原理制成的m形竹管，殷切的询问是否可以将制作工艺卖给他
黎炀失笑，这年头，竟还有人讲究知识产权，冲这份超前的意识，他也愿意无偿赠予，何况，这也不是他发明的
知识传授完毕后，黎炀突发奇想：“不知鲁老板方不方便告知在下您的名讳？”
鲁老板面露羞涩：“在下姓鲁，名智深”
黎炀：……穿错书了？叫鲁班不是更合适吗？
晚饭后，水排空了，黎炀本打算次日再开挖，但家丁们正干劲十足，纷纷要求连夜开工，遂命人搞来了几十个灯笼，挂在池塘周围，一时间，黎府后院亮如白昼
家丁们自去忙碌，黎炀拉着顾烨神秘兮兮的来到书房
书房所在的小院一片漆黑，顾烨莫名其妙，富强没点灯的吗？一般都是黎炀睡去后，书房主屋等地才会熄灯的啊
院中月色也很惨淡，细细弯弯如一叶扁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二人走的深一脚浅一脚，要不是平时走惯了，可能还真不好摸到门口
可就是黑成这样，到了门口后，黎炀还是要求顾烨闭上眼
见顾烨不明所以，迟迟没有动作，黎炀干脆站到顾烨身后，抬手捂住顾烨双眼，一脚踹开房门
顾烨：……
“我现在要把手放开，你不准睁眼，听到了没？”，黎炀手捂着顾烨双眼，下巴放在顾烨肩头说道
顾烨只觉一边肩膀被黎炀下巴硌的生疼，但耳朵又莫名发热
见顾烨点了点头，黎炀满意的放开双手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顾烨只觉一抹亮光透过眼皮出现在面前
“好了，睁开眼吧”
顾烨睁眼，入目便是黎炀映着火光的温柔面庞，少年眉若远山，目运星河，眼眸中闪耀着星星火光，唇角边带着点点笑意，乍一看，仿若误入人间的精灵，而此刻，精灵白皙的面颊在火光的映衬下，正散发着柔和又细腻的光芒，仿佛在邀请他伸手品尝
顾烨抵挡不住内心的诱惑，不自觉伸手，黎炀却往后退了一步，笑着说：
“你干嘛？想吃烤猪蹄？”
黑暗的角落里蓦的传出笑声，顾烨这才注意到黎炀手里捧着一个……面饼？面饼上插着十几根细细的红烛，而黑暗的角落里还有两人，看身影便知是周叔和萧沐云
顾烨不觉一阵面颊发烫，好在火光恍惚，看不清楚
“这是？”
“十六岁生辰快乐！”，黎炀大声说道，欢呼之情与火光一同跳跃，照耀了冬日的黑暗，也照亮着顾烨的心河
“傻了？”黎炀腾出一只手在顾烨面前晃了晃
“没有，只是没想到炀哥竟然还记着，我自己都忘了”，顾烨拉下黎炀的手说道
他记得那年黎炀到顾府没多久便是自己生日，当年的黎炀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父亲和兄长也忙于应付突厥的掠边无瑕顾及他，是周叔为他办了一个简单的生日宴，黎炀虽陪着他吃了一碗长寿面，但全程都恍恍惚惚，不在状态，他没想到，时隔多年，黎炀竟还记得
“那当然，今日起，我们将有四个月同为十六岁的时光，少年，要珍惜啊”，黎炀得意的说道
顾烨失笑，他还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如今听黎炀一说，竟也莫名觉得满足
“那是不是这四个月里，可以不用称呼你为炀哥了？”
“可以！”，黎炀大方同意，“改叫黎兄吧”
噗……
角落里的周叔和萧沐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许愿吧”，黎炀说道，“这叫生日蛋糕，是我和外公游历时偶然见到一地村民的习俗，生日当天对着蛋糕许愿会更容易实现”
“可以许……十六个？”，顾烨数了数蛋糕上的蜡烛
黎炀抽出一只手给了顾烨一记爆栗：“还挺识数！三个！许三个！一岁许三个，一百岁还是许三个！”
顾烨翘起唇角，“那就希望……”
“打住！”，黎炀慌忙伸手捏住顾烨双唇，“愿望放在心里，说出来就不灵了”
顾烨一时只觉嘴唇不会动了，好在黎炀说了，心里想就好，暂时不必用嘴，于是低头凝视着火光，对自己说：一愿报仇千里如咫尺，二愿逝者九泉归故里，三愿……
顾烨不自觉的望向黎炀，一句诗词蓦然涌入脑海：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之后顾烨又在黎炀的指示下吹熄了蜡烛，屋内短暂的陷入黑暗，直到萧沐云点亮了屋内的几盏灯，顾烨才看清周叔正坐在一架古琴旁边
顾烨错愕的看向黎炀，周叔会抚琴他是知道的，但也只在自己年少时听过几次，虽不能说余音绕梁，但也绝对荡人心肠
细想起来，距离上次听到周叔的琴声，似乎已有七八年了，他曾问过周叔为什么不弹琴了，但周叔只是摇摇头，说故人已逝，自己此生都不想碰琴了
如今见到周叔笑眯眯的坐在琴侧，双手已放在琴弦上，顾烨只觉画面太玄幻，惊喜太突然，心内由衷感叹，十六岁真好
其实黎炀并没有刻意去说服周叔什么，他只是拉着周叔商量如何给顾烨过生日，是周叔自告奋勇抚琴一曲来助兴
天知道，当时黎炀也是惊得差点合不上下巴，他知道周叔能在镇北王府服务多年，且深得镇北王一家信赖，必不会是一个普通的管家，但他想象中的周叔的特长应该是善于驭人，精于账务，察言观色，心细如发这种管家必备品质，而绝对不是文艺爱好者这个双重身份
周叔不满黎炀不可置信的表情，当即表示，不管什么旋律，只要听上一遍自己便能记住，还能弹奏出来，俨然一个不世出的天才
黎炀虽半信半疑，但也当即唱了一曲少年，并要求周叔记下，生日那日他会演唱此曲，希望周叔能为他伴奏
周叔蹙眉，此曲旋律没问题，新颖，活泼，也好听，但“咪呀咪呀，塞耐窝耐窝给我啊噗”是什么意思
周叔一头雾水的记下了旋律
之后黎炀悄悄派人买来了一把上好的古琴，周叔趁顾烨跟黎炀出门时偷偷在家练习，就连萧沐云也被迫加入了演奏的行列，黎炀为这支三人乐队起名老中青桃园队，被周叔追着打了一刻钟
顾烨半晌都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目光机械的跟着黎炀的身影转向角落里的二人
萧沐云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别扭的走到书桌后，书桌上摆着六个倒扣的瓷碗，而手中拿着……两根筷子？
顾烨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了，但又真的很期待
黎炀见二人已准备妥当，遂转身面对顾烨，拿起卷好的纸筒放到嘴边：
“接下来这首歌名叫少年，献给我们最珍爱的少年，希望他十六岁生辰快乐，也祝愿他，未来如星辰般闪耀，前路如繁花般绚烂！演唱者--老中青桃园队”
听到这个名字，顾烨很想笑，但又怕笑声打乱黎炀的节奏，只能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随着萧沐云的几下敲击声，周叔手指抚上琴弦，如林籁泉韵般的琴声在耳边响起，旋律是顾烨从未领会过的轻松流畅，片刻后，黎炀的声音响起：
“换种生活，让自己变得快乐”
……
“追逐生命里光临身边的每道光，让世界因你的存在变得闪亮”
“成长的路上必然经历很多的风雨”
“别因为磨难停住你的脚步”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眼前这个少年，还是最初那张脸”
……
少年的声音本就清亮悦耳，歌唱时更是情感充沛，字正腔圆，完全不似这个时代常见的，令人闻之即伤春悲秋的曲调，相反却能感到热血沸腾，一颗心也随着旋律越来越躁动难平
顾烨感受着心脏的鼓动，安静的看着已唱的闭上眼睛的黎炀，抚的沉醉其中的周叔，还有依然别别扭扭的萧沐云，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双眼虽已渐渐开始模糊，但他却始终瞪大着双眼，不忍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所有的过往，都将成为回忆，而值得反复品味的除了仇恨，还有爱
他想，如果父兄泉下有知，见到自己身边常伴的是这样一个少年，这样一群人，应该也会安心的吧
一曲毕，周围重新陷入寂静，黎炀眨巴着大眼望着顾烨：“不好听吗？”
顾烨大步上前，拥住黎炀：“好听，我很喜欢”
偷摸在黎炀衣服上蹭了蹭眼泪后，顾烨松开黎炀，直视着黎炀的双眼，认真说道：“炀哥，我好像从来没对你说过谢谢，我……”
“打住”，黎炀再次捏住顾烨的嘴
顾烨：……
“要说谢，那我得从九年前镇北王救下我，以及镇北王二公子给我擦眼泪开始谢起，那咱们今晚就不用干别的了”
顾烨失笑，是啊，他的炀哥，从来都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就像黎炀从未许诺过什么，但顾烨就是知道黎炀会一直陪伴自己一样，他的心里话，即使不宣之于口，黎炀也都明白
“炀哥还有其他的安排？”，顾烨问道
“你往后看”，黎炀推着顾烨转身望向屋外
“念公子，生辰快乐啊”
“平安喜乐常相伴啊”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院中不知何时已站满了人，有护卫，有家丁，还有富强，民主，文明与和谐，人人眼带笑意的望着顾烨，手中均拿着一只点燃了的孔明灯
黎炀在后面满意微笑，深感自己成功完成当初定下的隆重但不张扬，热闹又温馨的小目标
顾烨正待说什么，又见周叔端着碗长寿面，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念儿长大了，成熟了，周叔替你父母亲感到高兴，昨日周叔还梦到了他们，他们让我告诉你，不要害怕，也不要难过，做你想做的事，但也不必太勉强自己，他们会心疼”，周叔顿了顿，抬手擦了擦眼眶，“更不必担心他们，他们都很好，都很好”
黎炀眼见周叔端碗的手已经开始颤抖，遂走上前接过面碗：
“叔，那你今晚再做个梦呗，替我转告小念的父母亲，也不必担心他们的宝贝儿子，有我看着，没人敢欺负他”
黎炀一手端碗，一手咚咚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周叔破涕为笑：“我让他们去找你，你自己跟他们说”
黎炀：……
“快吃吧，面要凉了”，黎炀将面递到顾烨面前
顾烨用力的点了点头，接过筷子，就着大滴的眼泪吃完了自己的生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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