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午后的阳光慵懒而惬意，穿过院中梧桐树的枝叶落在白衣少年的身上，少年蹲在梧桐树下，身前三个火炉，火炉上分别烤着一盆沙子，沙子上又分别插着一圈白羽
路过的下人均伸长了脖子，刚才就见东家拿蒸锅蒸羽毛，现在又放在盆里烤，这是要鼓捣什么东西？真是又好奇又不敢问啊
黎炀其实也是见到鹅，才突然想到了前世在网上看到过的自制羽毛笔的流程，他没做过，但回忆了一下，感觉应该不难，先是把羽毛蒸一下，据说是为了脱脂，再放到180度的沙子里等待沙子自然冷却，温度他没法确定，所以他直接准备了三盆不同温度的，总有一盆温度接近的
待沙子冷却后黎炀检查所有的羽毛，果然发现有一个盆里的羽毛变得更加坚硬而且不透明，他兴冲冲的拿了把小刀，然后，没几分钟就直接扔地上了
削笔尖还好说，可是刻凹槽就不好掌握了，刻废了三根羽毛，好不容易有一根刻的能看的，挖小洞的时候又没控制好力度，直接把笔尖给挖断了，刀尖扎到手指上，瞬间便有血滴涌出
黎炀委屈的抱着受伤的手指，内心狂吼：我知道自己是个手工小白，可也不用这么废吧！
顾烨一直在旁边观察，发现黎炀受伤，立马拿来清水，血迹洗掉后发现伤口并不大，而且按压过后已经不再出血，顾烨无奈的看了黎炀一眼，找来纱布，剪成细条，再将手指包裹住，然后拿起黎炀扔在地上的小刀，按照黎炀刚才的步骤削笔尖，刻凹槽，在笔尖中部再扎个小洞
黎炀张大了嘴巴看着顾烨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再看看自己手指上的蝴蝶结纱布，很想回到幼儿园再重新上两年手工课
“那个，你帮我多削几根”，黎炀觉得这样聪慧的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顾烨头都没抬，唰唰唰连刻了五六枝，然后便被黎炀拉着去了书房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黎炀边写边念，这几支笔虽然握起来的手感细了点，但出水流畅，笔尖顺滑，竟然出奇的好用，黎炀激动之下，再次提笔：
“右军本清真，潇洒出风尘
山阴过羽客，爱此好鹅宾
扫素写道经，笔精妙入神
书罢笼鹅去，何曾别主人”
顾烨：……
他不知道炀哥知道几首跟鹅有关的诗，但他知道，如果炀哥继续写下去，他晚饭吃铁锅炖大鹅的时候可能会有阴影，遂按住了黎炀的手：“炀哥，我能试试吗？”
黎炀立马让出位子，绕至顾烨身后，右手握住顾烨右手，教他正确的拿笔姿势，“这样握笔不伤手腕，写起来也轻松”
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耳边也有暖流经过，顾烨身子一僵，耳朵几不可见的红了起来
黎炀退开来，站到顾烨对面，充满期待的看着顾烨握笔的手，完美错过了那只不知所措的耳朵
顾烨捏着无比陌生的笔，虚空比划了几下找了找手感，然后落笔写到：
乐游春苑望鹅毛，宫殿如星树似毫
……
黎炀：“哈哈哈哈哈哈”
顾烨歪头拧眉：这是怎么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一定是的！
晚饭之前，黎炀招来了府中及药店里所有会写字的人员，包括但不限于周叔，萧沐云，药店掌柜，账房，大夫学徒，收银等
黎炀在主屋内摆了一个大桌，桌上是后厨紧急准备出的十几道菜，其中便有那道铁锅炖大鹅
黎炀拿出几支鹅毛笔，指着桌上的鹅肉道：“感谢大白的无私奉献”，又指了指顾烨，“以及念公子的心灵手巧”
顾烨：不是很想抬头
“这是在下新近研究出的鹅毛笔，大家可各领一支回去尝试一下，我个人认为，比毛笔好用，也好打理，非常适合在工作中使用”
众人：……我们还以为你叫我们过来是为了明日开张之事
众人接过笔细细研究，虽不知这笔写起来效果如何，但单就这重量，已及握笔的姿势，想来写起来会比用毛笔轻松许多，一时间无不称赞黎炀的奇思妙想
黎炀虽然有点心虚，但还是不要脸的接受了众人的夸奖，内心安慰自己：穿越后在古代搞水泥，搞青霉素那些也都是借用的前人的经验，人家都没心虚，我不过搞了支鹅毛笔心虚个p啊
一顿晚饭在如水的夜色及宾客尽欢中愉快的结束了
饭后众人散去，回宿舍的回宿舍，练武的练武，黎炀就着一弯下弦月独自坐在门廊的栏杆上，背靠着廊柱，想等顾烨回来一起去洗漱
夜风吹过面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黎炀不由得把手缩到袖子里，心想此刻手中应该有个酒壶，既应景又暖身，何况，他可是两辈子都没喝过白酒的乖宝宝，还是挺好奇的
要不今晚来点？这可是个十五岁就能娶妻生子的时代，十六岁喝口酒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这晚上，还真挺冷的
其实农历的十月下旬已是冬季了，但黎炀观念上还是转变不过来，总觉得只要不到供暖的日子就不算冬季，而现代社会，供暖一般都在十一月十五左右，但其实细想一下又会发现，公历的十一月中旬可不就是农历的十月吗？
黎炀苦笑了一下，以前除了春节中秋这种有公共假期的日子，谁没事会去关注农历啊，他自己连过生日都是过的公历的
说起生日，黎炀又突然想起来，顾烨的生日快到了，今天十月十九，而顾烨的生日是十一月初二，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送点什么好呢？得隆重但又不张扬，小范围内尽可能热闹又温馨，环境要布置一下，礼物也要精心准备，想及此黎炀脑海中浮现出顾烨的帅脸，不由得感慨，选择来这里真是太正确了
从黎炀穿越至今已经一个多月，说起来是顾烨在黎炀的照拂下结束了逃亡的生涯，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其实黎炀一直觉得顾烨才是他的支柱
他自己英年早逝，说不恐慌是假的，骤然得知可以重活一世，激动之余其实也很忐忑，神仙推荐的那些世界或许奇妙多彩，但却没有他认识的人
或许别人眼中的黎炀是乐观开朗的，但他自己却清楚，这欢乐的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惧怕孤独的心
所以他选择了这个世界，虽然依旧举目无亲，但至少从在书里时就已于顾烨相识，真见到后又重拾了黎军师儿时的记忆，相处起来完全没有违和感，因此顾烨也成了他在这里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精神寄托，他又怎能不本能的去对他好
有时候连黎炀自己都觉得惊讶，吃饭他先想着顾烨爱吃什么，穿衣他先想着顾烨适合什么颜色，就连看见顾烨如厕时间稍长了点，他都想问问你是不是便秘了
上一世他也在爷爷病后照顾过爷爷两年多，但照顾一个同龄人，他真的没有过，这样陌生又幸福的感觉，让黎炀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多么需要以及珍惜顾烨的陪伴
所以李淳神马的，爷一定不会让你有机会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后，黎炀竟然靠着廊柱睡着了，初冬的夜风虽然不凛冽，但也冻的他睡梦中蜷起了身躯
顾烨练武回来后便看到黎炀双脚并拢在栏杆上，胳膊搭在膝盖上，头枕着胳膊，睡的哆哆嗦嗦
顾烨很想问，你之前不是说以后不会这样了吗？但话到嘴边到底咽了下去，他知道，自打与张道渊在定安城相见后，黎炀就没好好休息过，折腾了大半个月准备新药店和新黎府的事情，如今舟车劳顿后，安置下来也才不过一日，他非常清楚黎炀有多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因为他们需要调查底也迦
顾烨忍着心底酸涩上前将黎炀抱了起来，姿势问题，只能用公主抱，黎炀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是顾烨又闭上了，并没有要下来自己走的打算
“你打算就这样把我放床上？”，黎炀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的
“不然呢？你要能醒过来，我也可以为你准备碗姜汤”
“不了，我困，可是，我还没漱口，没洗脚”，黎炀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纠结
“嗯，内衣还没换”，顾烨抬脚跨过门槛
“弟弟，你以后应该改名叫小心眼子”，黎炀勉强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顾烨的胸口，然后便无力的垂下，再没了声响
顾烨胸口发出一声闷笑，刚才的酸涩也被冲散了
将人放到床上后，顾烨又等了一会，见这人真的睡熟了才小心的为其脱掉外面的棉袍，除掉棉鞋，脱去棉袜，盖上棉被
其实黎炀觉得自己对顾烨照顾的过头，顾烨又何尝不是
前几日，顾烨发现，这人对气候好像没有概念，入冬了还是穿着一身锦缎长袍，内里就一件中衣，好看是好看，潇洒是潇洒，可是每天都冻的手脚冰凉，进了被窝就把脚往顾烨的小腿缝里塞，哆哆嗦嗦好一会才能睡着
周叔说了也不听，身上这身棉袍还是顾烨硬按着穿上的，穿的时候还嘟嘟囔囔：我从小到大就没穿过棉袄，搞的顾烨和周叔都哭笑不得
把人塞进被子里后顾烨又伸手摸了摸黎炀的脚，果然不冰，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去洗漱
次日清晨，黎炀精神饱满的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后唤来富强
富强觉得很奇怪，主子大早上要洗脸水就罢了，要洗脚水干嘛？但出于对主子的尊敬，他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沉默的看着黎炀在脸盆和脚盆之间纠结
眼看水都要凉了主子还没动手，这是等着自己伺候吗？以往主子专门说过不需要他们伺候的啊，就在富强纠结要不要帮主子洗脸洗脚的时候，顾烨晨练结束回来了
一见黎炀纠结的表情，顾烨便明白了：“炀哥，你可以先洗脸，再洗脚，洗完脚再打一盆水洗手”
富强恍然大悟，转身又去端了一盆水，离开时听到主子对念公子怒吼：不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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