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好不容易等到星期天，赵诺约夏桉去上海迪士尼玩。
从s市到上海，需要坐四个小时火车。车内，大多都是大人带孩子旅行，很少有两个女生结伴跨市。
两人前座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孩子七八岁左右，喋喋不休地描绘窗外的景色。
夏桉盯得出神。
她认不清自己，喜欢吵闹却又偏爱孤独。世间的喧嚣热闹，她只当那是嘈杂。
可他们多快乐啊。
记忆里，她似乎没有经历过这种画面。
直至父母出事，都没有过。
旁边的赵诺看出了她的心思，拉着她打游戏。提到游戏，夏桉又恢复了活力。
她很久没有体会过这么轻松的时光了。
刚下车，就冲向冷饮柜买冰淇淋。
无论在哪，她的第一步永远是寻找冰淇淋。不是在买冰淇淋，就是在买冰淇淋的路上，冬天也不例外。
赵诺坐了四个小时的车，腿都麻了，可夏桉居然还能奔向冰淇淋。
她忧心忡忡地问：“你不冷吗？”
“冷个锤子，你今天不吃三个冰淇淋就是不行，哈哈哈！”夏桉抓着冰淇淋飞奔。
于是，不甘示弱的赵诺也加入狂吃冰淇淋的队伍。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什么都能较起劲。
阳光慷慨装饰天地间的璀璨，透过淡薄的云雾，反射出银色的光芒。
这是她们第一次来迪士尼。
这里的门票很贵，如果夏桉没破产，玩多少次都不在话下。可对现在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钱大部分是赵诺出的，夏桉只出了一小半，她这个月的工资还没下来。
“一二三四……五！”夏桉数着游玩花费的位数，诧异道，“玩一天要一万？！”
赵诺波澜不惊：“你以为呢？”
夏桉装疯卖傻：“我可是迪士尼在逃公主！我回家怎么还要收钱呢？”
“……在逃□□差不多。”赵诺吐槽。
“滚滚！”
夏桉笑骂着拍她一下，两人打闹着跑远。中途，赵诺给夏桉偷拍了张特写，并发给她。
镜头里，少女刚好回头，笑魇如花，肤色白皙，美得惊心动魄。
不是那种大众的甜美，而是浑然天成的风情。
夏桉觉得这张照片不错，发给了谢祈横。
对方很快回复：【在哪？】
她分享定位：上海迪士尼。
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夏桉猜测他可能在忙，也没再发，和赵诺坐上了号称“最快的过山车”。
过山车的造型独特，座椅改成了摩托车，看上去还真有点刺激的意味儿。
可夏桉天天骑摩托。起初，她不以为意地翘着小腿，直至启动的那刻，飓风袭来，她突然后悔了——
这也太他妈快了！
要不是安全带勒得她腰都快断了，估计她能被甩出去。
这么高，掉下去她就没了。
到站后，夏桉老泪纵横地“匍匐”下车。整个过程，她只感觉自己不停被风刮来刮去，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
而赵诺差点被晃出脑震荡，刚刚吃的冰淇淋差点吐出来。
尝试了一系列凶残的项目，两人决定玩点不刺激的密室。
迪士尼的密室不恐怖，但费脑子。进去不能带手机，每人分发一部对讲机，用于解谜求助。
夏桉穿着裙子，行动有些缓慢，尤其是爬管道的环节。赵诺穿的裤子，腿和地面隔着层布料，而夏桉只能用膝盖爬。
“有没有可以站着的项目？”她扶着腰。
“罚站。”赵诺答。
“……那还是算了吧。”
一路七拐八绕，一堵墙赫然挡住两人的去路。
赵诺上前查看，中间有个密码锁。
看来需要解题。
她碰见题目就头疼，干脆躺一边儿，把解题的差事交给夏桉，同时拍了拍夏桉肩膀：
“任重道远啊！”
夏桉：“……”
然而她也不会，耗了半小时。最后，工作人员看不下去，通过对讲机告诉她们答案。
输入密码，石墙“轰”地裂开，两人终于重见天日。
出来后，夏桉看了看表，到饭点了，嚷嚷着要干饭。
赵诺鄙夷道：“还吃，马上又吐了。”
话虽这么说，肚子却不争气地饿得“咕咕”叫。
迪士尼园内的东西太贵，两人消瘦的钱包不允许她们吃别的，只能买份全家桶。
人有两个，而桶只有一个，分多少取决于你抢的速度。
赵诺刚刚夹起一块鸡块，就被夏桉用筷子戳掉，转入己方“阵营”。
这下她也坐不住了，直接将夏桉碗中的鸡腿夹了过来。一阵刀光剑影后，食物已经被摧残得差不多了。
这时，手机响了，是谢祈横的电话。
夏桉被迫停下争夺，又怕食物被抢，将碗里剩下的一口吞了下去。
“要不要这么警惕……”对面的人“咦”了声。
接通电话，溢出熟悉的声线：
“看窗外。”
说完就挂了。
嗯，简单利落，是谢祈横的风格。
窗外？
这里可是上海！
夏桉睁大眼睛，扭头，谢祈横正双手插兜站在人群中。
她仿佛忘记了思考，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留下一脸懵逼的赵诺。
刚下完雨，空气氤氲着躁气。彼时，微风轻拂脸庞，冷暖不知。
夏桉出来的瞬间，许多女生开始尖叫，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一对。
“大美女欸！”
“好配啊啊！”
“你怎么来了？”夏桉扶着膝盖喘气。
“来找你。”
尖叫声更大了。
刚刚犯花痴的小姑娘问夏桉：“美女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她连连摇头。
小姑娘“咯咯”地笑：“那就是正在追咯？”
“不是……”夏桉的解释被起哄声打断，围观者纷纷尖叫着“浪漫”。
浪漫？
光看表面的话，也许吧。
可夏桉心里明白——
她和谢祈横之间，根本扯不上浪漫。
人群堆里的夏桉不知所措，脸庞漫上些许绯红。
早知道就把赵诺拉出来了！总比现在面面相觑好吧。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赵诺懵懵地出来查看情况，夏桉急忙躲到她背后，像抓住希望似的攥住她的衣角。
这是她经历过最社死的场面！
“躲我后面干什么？”赵诺无情地把身后的人拽了出来。
夏桉无地可去，只好挤出拥挤的人群。
赵诺跟上来问：“谢祈横怎么来了？”
夏桉耸肩，表示不知道。
“不会是专门来找你的吧，这大老远的……”
话被夏桉打断，她做了个“停”的手势：“打住。”
边说边往后瞄，只见不远处，谢祈横正朝这边走来。
赵诺识趣地闭嘴，跟夏桉来到鬼屋入口。不知何时，谢祈横也跟了过来，加入迪士尼之旅。
早就听说迪士尼的鬼屋很恐怖，有工作人员扮鬼吓人。于是夏桉决定找刺激。
随着三人进入鬼屋，灯光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增添了恐怖气氛。
夏桉视力本来就不好，没了灯，只能靠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照亮。
由于两个女生畏畏缩缩、走走停停，谢祈横几乎领先她们快一个房间。
没了谢祈横，夏桉更害怕了，不安地在后方大叫：“谢祈横，等等我！”
然而前方的人并没有因此放慢脚步，甚至故意唱反调似的加快步伐。
平时狐假虎威惯了，让她以为自己胆子挺大。结果进了鬼屋尖叫连篇，和赵诺一个比一个叫的大声。可能与夏桉视力差有关，人会往往会对看不清的事物加倍畏惧。
面前是分叉口，就在他们犹豫要走哪里时，对讲机中传出提示：“你们需要分两路，自己选择洞口进入。”
还要分组？
本来就够可怕的了，现在还要分开走。
赵诺虽然害怕，但总感觉自己像个电灯泡，于是毅然选择独自进入左边的洞口。剩下夏桉和谢祈横走右边的洞口。
夏桉本来想和赵诺一组，毕竟谢祈横又不怕。可没想到她先进去了。
夏桉轻声呼唤：“谢祈横。”
“喊你爷干什么？”
“……我就是想问……”夏桉被他这霸气的自称无语住，“你究竟为什么过来？就为了找我？这么远的路欸！就因为我发了张照片？”
谢祈横没吭声。
从s市到上海没有同城那么方便，光坐车来回就要十个小时，迪士尼的门票也很贵。
可她实在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做了这么多——
竟然只是为了见自己一面。
明天还要赶回校上课。
刚刚的情景历历在目，让夏桉感到既别扭又感动。
不过她现在可没空感动。
分开后，“鬼”明显多了起来，时不时窜出个头，或者突然冒出一双冰凉的手抓你的脚踝。
夏桉在一堵墙前停下，上面挂着幅画。她举起手电筒照亮，画面中，有几十个穿校服的学生，应该是毕业照。
诡异的是——其中几张脸竟然没有五官，就像被人硬生生地扣掉了。
夏桉吓得一激灵，正背后发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掌心。
有人在牵她的手。
她以为是谢祈横，面朝手的方向问：“谢祈横，你拉我干什么？”
“我没拉你。”声音居然是从背后传来。
那她面前的是谁？！
夏桉壮着胆抬高手电筒，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硕大的鬼脸——
血盆大口缝在惨白的脸上，面目狰狞，空空的袖子里没有手臂。
“啊——”
被吓到的夏桉没抓稳手电筒，不小心砸到工作人员脸上，疼得对方“嗷嗷”直叫。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手电筒不小心滑掉了。”
工作人员的内心：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对讲机又发出提示音：“从现在起，加大难度，将手电筒交给工作人员。”
分开走还不够，还要没收手电筒。
不愧是迪士尼鬼屋，果然名不虚传。
上交手电筒，夏桉走路越来越没底气，本就模糊的视野漆黑一片。
于是，她不自觉地往谢祈横身上靠。
什么脸面，什么尊严，都起开吧！
她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两人来到模拟的手术室，看着满地逼真的假内脏，夏桉不禁瑟瑟发抖。
当她走到手术台前时，台上的白布猛然被掀开，取而代之的是个满身鲜血的“尸体”，坐在手术台上。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吓了一跳，控制不住地叫出声。
似乎是嫌吵，谢祈横冷硬着嗓音道：
“你再叫，信不信我把你丢在这。”
夏桉立刻不叫了，嘴巴合得死死的。
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谢祈横真的能干出来。
他说到做到。
她可不想和“鬼”慢慢周旋。
不就是鬼屋么，谁怕谁啊？
夏桉鼓足劲儿，加快步伐，超过了谢祈横。
期间，她几经退缩，是谢祈横推着她，不让她后退。
“别怕，向前走，我一直在你身后。”
短短几个字，就淹没了她所有的恐惧。
向前走，走到天光大亮。
别退缩，也别回头。
我爱你，自遇见的那一刻起。
沉溺在漫无止境的黑暗中，忽然浮现出微弱的光亮。
——她走出来了。
迎接光亮的那一刻，夏桉缓缓睁开眼，不知疲倦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仅仅一个小时，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狼狈地从鬼屋中逃脱，夏桉转眼看向坐在椅上等候多时的赵诺。
她八卦兮兮的：“你们怎么这么慢啊？不会是背着我，偷偷在里面干了什么吧？”
“干个锤子啊！”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夜晚的城市被灯火辉煌照得通亮，走过繁华的街道，看车水马龙。
夏桉喜欢凌晨飙车，也喜欢说走就走的旅行。
今晚，迪士尼附近有场烟花秀。
他们走出大门，漫过灯火阑珊，乘着电梯上升到烟花秀的看台，这儿距离地面足足数十米。
从上往下俯视，刚刚还硕大的车子瞬间变得渺小无比。
随着“砰”的声响，烟花窜上天空。
烟火璀璨，在天空中布满了金丝银线，然后于万家灯火中化开。
绚丽的灯光让夏桉有些恍惚，如同游离在自我构建的虚幻中，虚无的浪漫主义在深夜发芽。
苟活于世的人们，连呼吸都费力。躲得过物欲，躲不过□□。
她奢望清醒地活在纷乱的世界。
可又有谁能在匆忙的人世间全身而退呢？
总有一天，你会站在最高最亮的地方。
就像此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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