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丹朱
天是艳阳天，可商谈的事情就不是那么阳光了。
议事大堂内，此时在北境的几个主要人物俱在：三皇子楚泽，四皇子楚修，玉泠，芈紫，甚至齐霄也在，此外还有几位将士。
天宝不知道又跑去哪里玩了。
经上次一别，再见到四皇子，感觉他变了很多，曾经他虽也身姿磊落修然，到底有几分内敛，时常隐在角落总让人无意中忽视还有这么一个人。
现在楚修就像是一柄蕴藏许久的剑，一出鞘便是锐利无双，锋芒毕露，显出一种自信雍容大气开合的气势——或许是与他近来时常得到皇帝陛下关怀有关，据说他荣光不衰，已经在被照着储君的方向培养了。
相对的，二皇子一派因被皇怒牵连，又在风雨飘摇之际爆出一桩接一桩的丑闻污迹，楚天欲谋权篡位的准备也被带出暴露在天下。
陛下盛怒已经不足以形容当时的震况，用雷霆手段清理掉楚天人马的筹谋之后，皇上就病倒了，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
一直报于厚望的儿子暗地中在想办法对付自己，而一直忽视的儿子却在生死之际为自己挡剑。结果很明显，他愈发看重楚修，大有一股气要弥补完这么多年缺失的父爱一般，所有资源都堆去他的身上。
对此，满朝堂都无话可说。
清洗过一批又一批人之后，风声鹤唳，众官员觉得自己还能好好活着就算幸运了。
摆烂，你们皇家，想让谁当皇帝就让谁当，老夫们都没意见。
别一言不合抄家就好。
就连疯狂大哥吹的楚泽，在确认过楚渊真的没有那种想法之后，对四弟上位也躺平咸鱼了。
爱咋咋地，只要不让我上就行。
于是风云变幻的京都一系列动作，最后的赢家，就是不出意外的下一任帝王——四皇子楚修。
真是一切都很顺利啊，芈紫眯了眯眼，向着那道华贵的身影看去。
不过还好，只要不是楚天和楚易那两个草包，都行。
况且四皇子这人能处，有机会他真敢上。
没准一统天启的愿景能在他手里完成。
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楚修朝芈紫点了点头致意，毕竟当初在熊谷，还是托了她的福，才没有伤的如预计那般重。
芈紫回过神来，朝他回了一道浅浅的笑。
楚修愣了一下。
随即芈紫察觉到手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她下意识捏了捏——像是谁的手。
……手？！
她忽地抬头，玉泠转过来对着她看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见过他眼纱下的眼睛，虽然现在还隔着带子，芈紫也恍若能看到他的整体——如黑曜石般的眼中似乎带着……委屈？
像是大型犬那般，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芈紫闪电般甩开抓着某人手指的爪几，差点带翻了凳子。
感觉动作有些大，她悄悄看了眼众人应该都没注意到。芈紫松了口气，又掩饰般地坐直身体，觉得有热度渐渐从背脊攀爬而上，耳尖彤红。
玉泠见状似乎短暂笑了一声，装作无意帮她抚平了衣袖间的一缕褶皱。
芈紫心跳地像是要蹦出来。
随即清冷公子抬头，看向楚修的方向，后者端起手边的茶杯，向他遥遥举杯示意。
玉泠心底轻哼了一声。
也就，还行吧，后边的事情交给“他”去头疼好了。
自己才懒得管。
现在只想退休。
然后就听到楚修的声音：“……没必要赶尽杀绝，北牧往北无边无际，他们往草原一退，我们再去追消耗太大”。
“那就由得他们猖狂吗，只是赶走，再过个两年，三年，他们还是会卷土重来！”楚泽一拍桌子，有些愤愤。
原是这些时日为着蓝陵钰的事情，楚泽已经领兵几战告捷，将北牧一赶再赶，已经快要深入腹地了。
曾经阳光俊朗的公子哥，现在整日混在糙汉子堆里，身上也有了铁血雷霆气息，成长飞速。
楚泽的意思是要一鼓作气，由他带兵深入，势要完全拔除这道不安定分子，而楚修不同意。
事实上，这也真的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看三哥着急，楚修一切尽在掌握地豪横：“现在只有那个申图和他的死忠是威胁，其实在他的高压下北牧内部并不安稳，察克已经跟我达成协议，只要夺回大权，他愿意带着北牧民族归降”。
“啊，四弟你跟北牧人接触了？这不是通敌……吗……”
楚泽呆呆地呢喃，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瞬间一个激灵。
卧艹！
老四连这事都说了他是不是想要灭口！
楚修看他像兔子一般就快蹦起来了，眼中带笑：“你这么认为？”
楚泽有些愣：“啊这……”
他环视了一圈，看到那几个将士都一脸平静，怕都是老四的人，再看看其他几个跟自己一样的小可怜（纯属脑补），在大佬地盘感觉自己这几个人还不够送菜的。
楚泽瑟瑟发抖：“这要叫父皇知道了，不太好吧……”
楚修霸气一笑：“你不说，没人知道”。
啥？
楚泽震惊，差点以为自己被背叛了，他抖擞着手指着玉泠：“你，你们都知道？”
楚修环胸：“国师大人我信得过”。
——毕竟法子还是他本人有意无意“指点”自己的。
楚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看向芈紫：哦，紫紫是玉泠的人，肯定也赞同，所以——
“所以他为什么也在这里？！”
从今天一见齐霄他就觉得怪异，但看大家都没什么反应，还以为自己少见多怪，现在这么大事老四都说了，这来历不明的小子不会也是他的幕僚吧？
楚泽有种在座的各位自成一国，只有自己是外人的感觉，弱小可怜又无助。
不开心。
齐霄听提到自己，这才从一种神游状态中清醒过来，先放下对玉泠身上某种熟悉特质的怀疑，输人不输阵地仰头看回去。
哦，对方站着自己坐着，气势是有那么点短。
不过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今天自己衣服穿好了，气势+1。
楚泽看着有点像是在挑衅自己的齐霄：？？？
这时楚修的声音淡淡传来：“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件事了”。
片刻后。
楚泽大惊失色，脸色闪过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看着齐霄的目光像是要扒了他的衣服。
他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就他？西凉族长，大哥你是不是被他骗了啊？现在小骗子都长得人模狗样看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齐强盛时期的星际少将虎落平阳的小骗子霄脸色黑如锅底：我长得人模人样那真的对不起了啊。
再怎么不相信，在这么大事上老四也不至于犯糊涂，楚泽游魂般地嘀咕了一会也便说服了自己，重新高兴起来：“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主动出击，战！”
嘿嘿，一直在父皇威严高压下小心翼翼的，现在要瞒着他做这么一件大事，真的，别问，问就是刺激！
芈紫没想到自己心中所想竟然不是水中浮月，如果计划顺利，北牧和西凉很快便能归于东临版图，战争自然也不会再有了。
统一天启未来可期。
那就还有一个问题，她冷静地问：“还有南离呢？”
“南离不用担心，紫紫你看谁来啦~”
天宝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探出个脑袋冲芈紫笑的可爱，见牙不见眼。
看她不动，小姑娘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来牵她的手，拽着就往外走。
芈紫不明所以。
但很快，她看到了前方有一道身影。
红色张扬，大红色的衣裙在风中翻飞，只是简单的衣饰，便已勾勒出对方绝美的身形。少女一人独立正望着自己的方向，秀发轻垂，容颜明媚，衬地身周北境特有的艳丽娇花都失了几分颜色，天光尽拢在那人身上。
好熟悉。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丹朱……”
芈紫喃喃出声，有些不敢相信。
“阿姐！”
少女看见她，眼睛一亮，莹白脸上立时盈满了开心，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便疾步跑了过来，灵动奔跃，满身欢喜，眉眼弯弯，清澈见底。
一如小时候那般。
“丹朱！”
直到抱个满怀，芈紫才终于相信这是真人，是一别几年的儿时小妹妹。
“我找了你好久，阿姐”，丹朱变化很大，从婴儿肥的小包子变成了灵动明艳的少女，但依旧能在眉眼间找到那抹熟悉的依赖，她小小声地补充：“我好想你啊……”
芈紫看到她盈着泪水的眼睛，感觉眼角也有些湿润。
她眨眨眼将之隐去，带上了一丝歉意：“当年教里出事，实在太乱了，我没能找到你，对不起……”
那一夜长生教被战乱波及，天色深沉，一片凌乱，其实她是暗中护着丹朱离开的，顺手还帮助了其他人。
那个时候天宝已经在她身上了，而且还是个黑宝，看见乱杀就嗷嗷直叫，跟中了病毒一样。
当时的她以为天宝是反派，想要顺藤摸瓜查清幕后，她不想把丹朱带入危险，只能自己独自离开。
其实后来她还回去看过丹朱，见到她随着长生教的人在另一个安详的小乡村落脚，她便悄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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