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委屈

三月底，永和帝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春猎活动。苏侍郎虽然是个文官，但作为礼部的二把手，他们一家子也是需要随驾的。

        照例，苏清漪依旧被迫起了个大早，坐在镜子前，洗脸抹脂，任由一堆丫鬟婆子细细地为她勾勒妆容。

        她今日是要去春猎的，头发也要挽起来，饶是如此，颇有巧思的魏氏还是精心为苏清漪挑选了一个紫金色的步摇冠。再细细地为她额间描上花钿，配上一身紫色的骑装，就连穿的靴子上也印着流光的花纹，可谓是全身上下无一不精致。

        苏韫和苏侍郎已经在正院等了好一会儿了，父子俩的身形都十分板正，站在那就如同复刻般的像两根笔直的电线杆。

        听到苏清漪出门的声音，苏韫翩翩转过身来：“你总算是出来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哥，”苏清漪眼前一亮，上前挽住了兄长苏韫的胳膊摇了摇，“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回来了，爹的注意力转移就少骂我了。

        “许久不见，”苏韫仔细看了看苏清漪的妆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我的妹妹这是要把京城男子的心都给勾了去啊。”

        “嗯，今日还有点女儿家的样子。”故意板着张的苏侍郎接话。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在自己这个天天骂她“成何体统”的老爹身上听到一句赞美，苏清漪着实震惊。

        “好了好了，别贫了，”魏氏从房间走出来，笑着嘱咐二人些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还将自己前几日在云会寺求来的福袋给了他们。

        “放心吧，母亲，我会照顾兄长和父亲的。”苏清漪神采飞扬，每年的春猎可是她最为期待的活动之一了。

        苏侍郎和苏韫都不擅骑射，他们都不大会武，顶多平时骑一骑马，春猎的话也只是象征性地去一下。一家子只有苏清漪这么个混不吝的，喜欢这么些刀啊剑啊的，倒不像是个书香世家的女儿，反而像个将门之后。

        “就数你最让我不放心，”魏氏看着一说起骑射就两眼放光的女儿，不放心地叮嘱苏韫，“好好看着你妹妹，别又惹出了什么事来。”

        苏韫斯文应声，苏清漪继续补充道：“母亲，待我猎些上好的皮子回来，给你做衣服穿。”

        “好。”魏氏拖长尾音，语气宠溺。这跳脱的性子到底随了谁了。

        春猎在京郊的皇家狩猎场举行，这处狩猎场很大，里面的动物种类也十分之多。

        “今日风和日暖，是个狩猎的好日子，”永和帝坐在帐中，同自己的两个儿子闲谈，“今日以祭仪为主，你们狩猎时要多加注意。”

        “儿臣明”大皇子李清川话还没落音，便听二皇子李成蹊忿忿地说：“这也不能猎，那也不能猎，那这狩猎还有什么意趣。”

        这话颇有些嚣张和不敬，永和帝性子好，亦知二皇子脾性，倒也没生气，只神色愉悦地偏过头来点坐在一旁角落的晏子钦的名：“子钦，你觉得呢？”

        自己的好友晏何的这个小儿子，永和帝倒是颇为照顾。他们晏家一家子在北荒替他这个皇帝守卫疆土，也是战功累累。就连晏子钦，也是前一阵才从北荒回京城。

        想到这，永和帝看晏子钦的目光就更加和善了。

        就在永和帝这慈祥的目光里，晏子钦前行几步，上前答：“顺应天时，陛下仁善，是百姓之幸也。”

        “子钦深知朕心。”永和帝对晏子钦的话颇为满意，看着身侧之人俊朗的面容，翩翩的风度，永和帝的心情更加愉悦了。

        人都喜欢好看的人，大皇子李清川看着永和帝露出的满意微笑，心中默默地想，自己父皇的这种行为，或许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颜控。

        二皇子的心中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看着自己父皇对晏子钦这个外臣青睐有加，幽深的眼眸慢慢地暗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皇子今日看起来是不是很气派？”顾霜霜也早就到了，这会她站在外围，少女心大发地对好友叶白露说。

        “二皇子可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呢，当然气派了。”叶白露顺着顾霜霜的话答，二皇子模样确实还可以，但实在是心思有些……过于深沉。

        不过，看着两眼冒爱心的好友，后半段叶白露没有说。

        春猎很快开始了，永和帝带着几个亲近的世家臣子一同狩猎去了，其余会骑射的大臣们也都三三两两地出发了。更多的是不擅长骑射的世家妇人小姐们，还有一些文官们，都各自聚集在一起聊天。

        苏清漪大概是这些世家小姐们里面的异类，因为她不仅会骑射，而且十分擅长。

        “苏小姐射中的这只兔子真是漂亮。”苏清漪今日装扮得明艳动人，加之她近来在京城的声名赫赫，此时身边倒是围了不少追随者。

        这不，她刚刚射杀了一只兔子，就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苏清漪倒没有很受用这一片赞美声，她看了看体型颇为娇小的兔子，心想这也不够给母亲做张皮子呀。

        “咻。”

        闻声，苏清漪眼前一亮，听这动静，定是个大猎物。

        晏子钦今日并没有什么狩猎的好兴致，只因陪同好友李清川，一连遇到了好几个猎物，他都没有拉弓的兴趣。

        一只通体雪白，灵动不染尘埃的小鹿突然映入眼帘。兴致缺缺的晏子钦眼前突然一亮，这只小鹿似乎受了什么惊吓，跑得很快。晏子钦拉开弓，一支箭稳稳地扎进小白鹿的左后腿。

        几乎是同时，林中的另一个方向也飞来一支箭，偏了偏位置，擦着小白鹿的绒毛，稳稳地扎进了一旁的树木丛中。

        居然有人和他看上了同一个猎物，晏子钦驱马上前，他无意与别人起争端，只是可惜了，这一只罕见的白鹿。

        “晏大将军，好久不见。”

        晏子钦抬眸看去，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林间，走出一个身着紫色骑装英姿飒爽的姑娘，她生得明艳动人，声音也颇为婉转动听。要不是和她熟的不得了，晏子钦还真要被她蒙蔽了。

        慌忙赶来的苏清漪，发间的步摇还在叮当作响，既然是晏子钦，也就没必要客气了，和李清川见过礼后，她便开门见山，先发制人：“这只鹿我追了一路，若不是刚刚你出手，我那一箭定能稳稳地射中它。”

        “嗯嗯，有道理。”晏子钦点点头，看起来倒是十分讲理。

        “所以，这鹿我就带走啦。”

        苏清漪示意身边的人去把那鹿拿过来，却被晏子钦拦住了，“既是狩猎，哪有那么多前因后果，自然是谁猎得便是谁的了。”

        闻言，苏清漪眉头微皱，也上前一步，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李清川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人，见了面永远不会好好说话。

        “那若是我此时再补一箭，这小鹿便是我的了？”面对晏子钦的理论，苏清漪开始说起了歪理。

        晏子钦摊了摊手，大意是，你随意。

        苏清漪看了看被两个人抬着，虽然伤了腿，但还有生机的白鹿，突然有些下不去手。

        她倒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许是从小习武，别家的小姐可能觉得狩猎残忍和血腥，她倒觉得男子做得女子如何就做不得。

        只是细看眼前的这只小鹿实在过于灵动，一双瞳孔琉璃般圣洁，她实在是下不去手。她甚至觉得，晏子钦就是料定她下不去这个手，才如此有恃无恐。

        如此，苏清漪便有一种被晏子钦看清的感觉，心中十分不爽。

        方才苏清漪害怕白鹿被人抢了去，骑马一个人就赶过来了，现下说了会话，方才围着她的人也赶了上来。

        若是平日里单独碰上晏子钦，她必是要和他闹个鱼死网破的。但眼下一大群人围着看热闹，苏清漪也不好太放肆。

        毕竟，她还是想替她爹娘挽救一下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名声的。

        但这遭棋差晏子钦一着，苏清漪心中有些气，气愤郁结于心，显露于表眼睛便有些红。

        “晏公子，您看苏小姐都快要哭了，您就把这白鹿让给她吧。”有人目睹了全程，看苏清漪眼眶红红，忍不住开口。

        哭？你哪里看出来她要哭了，瞥了一眼苏清漪的晏子钦十分无语，这表情他太熟悉了，分明是一脸的不爽。你哭了她都不可能哭好吗。

        可惜旁人显然没有晏子钦这么了解苏清漪，他们只觉美人眼眶红红，神色委屈，颇让人怜爱。

        苏清漪又是典型的越劝越来劲型，索性就装到底，不就是装柔弱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苏清漪学那宋钰的妹妹宋晚，拿捏着一股娇弱的劲，扑闪着大眼睛，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委屈样。

        事实证明，怀柔之计有时候确实挺好用的，刚刚还在当和事佬的围观人等，当下对晏子钦的言语便多有指责。

        见这般神态的苏清漪，晏子钦眼前一黑，她什么时候还新学了这一招！

        晏子钦神色郁闷，低眸还看到苏清漪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朝他做了个鬼脸。

        气得晏子钦差点从马上栽下去，只恨自己是个近六尺男儿，不能如女人般哭哭啼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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